命運最是無常,沒有誰能說得透。

恍惚間,仿佛有人在應雨的耳邊輕語,低低呢喃觸動他的心弦,有種莫名的感受。

他驀地睜開雙眼,雙手支撐床沿猛然坐起,望著前方一切思緒回複。

大雨傾盆,淅瀝瀝地灑落,拍打在竹窗上,奇異的韻律響起,宛如潮浪擊來,濤聲陣陣。一道清冷的月輝落進窗中,恰好籠罩住他。

濃密而長的黑發之下,一張清秀的麵容滿是堅毅,眼中靜若止水,偶有殺意掠過,一閃即逝。

應雨已經想起今日有件關乎他自由的大事要做,卻不知怎麽在等待黑夜的降臨中突然睡著了。

他本是一介流浪之人,九歲之際路經南山派腳下,便被山中的修道之人帶上了山,看似被收做弟子,將來亦有修道之緣。實則上卻如同苦力雜役,前途黯淡,也許終生隻有勞碌苦命,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七年下來,他一直待在南山派中不得肆意外出,心中早已憋了一團火。故在月前,他斷然決定逃出生天,要以自己的能力殺出一條血路重得自由。

盡管他明白,這是件渺茫的事,但熱血沸騰的他不允許自己再龜縮下去,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他知道夜裏行事會好許多,黑暗的夜晚將是最好的屏障,所以一直等待,眼看時機已來,反手抓起床側的長劍,站起身向外而去。

雨浪無垠,狂風席卷,天地間是肆意碎落的雨滴,呼呼嘯聲在耳側揮之不去。遠方的鬆林在風浪的湧動下不斷起伏,搖擺不定。

月光在風的吹拂下漣漪陣陣,映照出一道頎長的身影。應雨滿頭的黑發在風雨中散亂飄揚。他目光銳利如電,看準路線在雨中飛奔而出,身上當即被漫天的大雨浸濕,灰白色的衣裳緊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一股股冰冷的觸感傳來,卻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應師弟,你這是要去哪裏?”一道略帶戲謔的聲音響起,在應雨的耳邊宛如春雷乍響。

回過頭,朦朧的大雨之下,一道青袍人影撐著油傘由遠而近,步履輕緩,似是對諸多事情都把握在心,顯得十分自信。

應雨的身形微微一僵。如他一般被騙上山的人有許多,一年中少說有數十人,都被南山派真正能夠修行道法的弟子管製。他的眼前便是這樣一人,名叫徐帆。

“原來是徐師兄,我也就隨便走走,觀望這夜中雨景。”應雨淡笑回答道,心中思考著對策。

油傘下的人接近,漸漸露出一張玩世不恭的笑容,狹長的眼中不斷閃爍,嘴角帶著諷刺,笑說道:“曾經也不是沒人想要逃跑,但都被阻止下來,無一例外。對於這些人,輕則重罰,重則斬殺。多年下來,你應該也看到過不少例子,那一幕幕畫麵不會這麽快忘記吧,怎麽還敢做出此事?”

應雨全身都是雨水,一股股冰冷的感覺刺骨,身軀微微僵硬,在風雨中如同無根浮萍般隨時會被吹走。

“師兄說的是哪裏話,我並無逃離之意。”應雨走近徐帆說道。

大雨瓢潑,高空上雷聲隆隆,閃電呼鳴,白花花的光芒刺破黑暗。

“鏹!”在接近徐帆之後,應雨陡然出劍,明亮的劍光伴隨著雷電閃耀刺出。

在南山派七年之間,他雖然無法接觸到真正的道法神通,但內心自然仰慕,故在一些南山派真正的弟子修行之際進行偷看觀察,漸漸琢磨出了一些門道。

他無法觀摩到南山派的法決,不能修行,卻將南山劍決全數學會,深熟於心,施展出來亦有不俗威力。

他不知道南山劍決能否奏效,但卻不得不出手。他可知道眼前這位師兄的心狠手辣,曾將一位逃跑之人活活打死,場麵曆曆在目。如今他被逮個正著,自然不願如曾經那些淒慘的人。

“砰!”長劍擊在了油傘之上,伴著明亮的電光,可以清晰看到一滴雨水從劍上劃落,如同滴在應雨的心頭一般。

“我早料到……”徐帆邪邪笑著正想說些什麽,倏然間地動山搖,亂石滾動。

仿佛是地震來了,山峰搖晃,驚呼四起。山上所有的燈火即刻點亮,許多模糊的人影在遠方來來回回,慌張無比。

南方半空上,諸多身影憑空虛浮,踏空而來,各個鮮衣不凡,氣息深沉,顯然修行到了極高的境界。

其間一頂華麗的轎子被四名踏空而行的人抬著,轎子上刻畫山川鳥獸圖,裏麵透射出一股如淵的氣息,也不知是誰,淡淡地落下一個字,“殺!”

漫空的人影登時衝進了南山派,肆意屠殺,血光四起。

“這是怎麽回事?”應雨和徐帆的腦中同時出現一個疑問。

相比於應雨,對修道之事頗為了解的徐帆更是驚駭,顫聲說道:“哪來這麽多的虛境修道者,我南山派掌門也未必如此啊。”

無論如何,應雨看到了一個機會,抽身而退,迅速朝遠處的樹林奔去。而徐帆吃了一驚後,亦沒有停留,陰著臉向應雨追來。

“咻咻咻!”應雨看到了許多璀璨的光華從空而落,如煙花綻放,轟進了南山派中,當即亂石穿空,慘叫不斷,恐慌在風雨夜中蔓延。

“啊!”正在逃跑間,他驀然聽到了徐帆的叫聲,十分淒厲,不由轉頭往去。

對方似乎也被高空墜落的光芒擊中,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鮮血混雜著雨水流淌而出,隻是掙紮了幾息時間,便徹底死去。

應雨怔了怔,內心頗為驚喜。他果斷撤回,在徐帆的身上翻找,希望能找到與道術法決有關的事物,但結果卻令他失望了。徐帆的身軀在數息之間幾乎被燒盡,不曾留下絲毫遺物,絕了他的奢想。

他歎息搖頭正想離去,忽地目光一閃,見到空中又是一道白色光華落下,直衝自己而來,立時被嚇得不輕,連忙側身躲過。

然而此道光芒截然不同於先前的光華,竟然在空中拐了一個彎,繼續向應雨衝來,速度極快,彈指間已撞進了他的懷中。

應雨被嚇了一大跳,但見自己無恙,並未如徐帆那般直接被燃成灰燼,這才放下心來。他向懷中望去,發現光芒散盡,一塊玉配浮現而出。

玉配十分精致,觸手光潤,隻有半個手掌大小,其上有一隻不知名的鳥類展翅欲飛,栩栩如生。但應雨不論怎麽看,都覺得這塊玉配少了一半,並非完整。

他沒有在玉配上多想,將其揣入懷中後便立即下山。他知道眼下的南山派十分危險,不知為何引來了一些強大修道者的攻擊,完全無法再待下去,否則將十分危險。

在他想要逃離南山派時,便計劃出了一條退路。

後山有一條幽徑小道,不為人知,還是他意外發現的,原本便打算借助小道離開,此刻感覺到莫大的危機,迅速奔逃,不多時便到達了目的地。

遠方,狂風呼呼而卷,大雨肆意灑落,卻掩飾不住那一群手段超群的修道之人!

“不知諸位是誰,南山派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們?”南山派上有人大吼道,不甘就此喪生。

空中懸浮的華麗轎子中,一道冰冷而淡漠的聲音傳出道:“你們南山派好大的膽子,連我們天道門的弟子都膽敢得罪,若不將你們舉派覆滅,我天道門威嚴何在!”

南山派中頓時安靜下來,隨即是一聲聲絕望的慘叫聲。

應雨心頭冒汗,隱藏在幽徑小道中並未現身,因為他知道無法逃離。雖然在南山派中他的地位如同螻蟻,但亦曾聽說過天道門。

當今盛世,天下共有十大修道門派,位於各方,乃是世人仰望的神仙之地。其中天道門便是十大門派之一,位於南方中部,行事霸道,等閑之輩不敢得罪,豈料小小的南山派竟惹上了這樣的修道巨頭。

天道門既然要覆滅南山派,勢必不會讓一人逃離,四麵八方必定都是修道者堵截。應雨此時若想離開得話,完全是自尋死路,還不如隱藏好等天道門諸人離開。

幽徑小道一尺來寬,十分狹窄。周圍草木豐茂,枝條清翠欲滴,拂過他的側臉帶來麻癢癢的感覺。一滴滴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每次都讓他冰冷的身軀顫抖一下,遍體生寒。

“我該不會生大病吧?”應雨苦笑自語,索性坐下靜靜等待。

無聊間,他也不願聽到外麵淒厲的慘叫和震動山脈的攻擊,盡管對於南山派的人都沒有好感,但一直聽著他們淒慘的喊叫,仍然讓他很不舒服。

他將從天而降的玉配拿了出來,仔細觀察。他並不知此物有何作用,反正是玉配形狀,其上又有絲線串連,幹脆戴在勃頸之上。

誰知異變陡生,玉配之上傳來一股電流,頓時讓他全身麻痹,意識消散,直接倒在了這條窄小的幽徑小道中,任由雨水澆落。

外麵寒風呼鳴,雨落傾山,伴隨著電閃雷鳴,一位位強大的修道者展現道法神通,光彩耀天。在此夜中,南山派便會就此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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