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明亮,星輝彌漫,潔白光柱沐浴著應雨。他在呼呼清冷夜風中靜躺片刻,便坐直起來,衣袂在夜風中不停卷動,獵獵作響。

從客棧屋頂朝八方望去,疊巒城中絕大部分景色映入眼簾。房舍高低不一,起伏不定,在皎潔的月色下清寧淡雅,十分安靜。

應雨當即開始修行《萬化仙決》。前段日子他白天趕路,夜中修行,已養成了如此習慣,每逢夜裏總會情不自禁地修行,修為道行亦在緩緩增加。

時至深夜,大風如浪,寒徹若冰。

應雨不知不覺昏睡過去,不知是否是太勞累的緣故。他身上的那塊玉配如有靈性地懸浮起來,熒熒光輝流轉,像是置身洶湧河浪中般,晃動不止。

迷迷糊糊中,宛如白晝來臨,身處於一間草屋之內,化作一位白衣書生,手握書籍,朗朗閱誦,心中湧起一股浩然之氣。

驀地,畫麵一轉,白衣書生染血倒地,死不瞑目,開口喃喃地吐出幾個字,同時耳邊似有女子哭泣,聲音動聽,卻夾雜悲憤、苦澀、痛苦……

應雨猝然感到心痛如絞,睜開眼一看,不知自己何時已睡倒在屋頂上。

朝霞萬裏,天地一色,短暫的黑夜已經過去,清清晨風拂過,傳來陣陣涼意。不遠處的樹葉花瓣上,滴滴露珠形成不久,搖搖欲滴,宛如珍珠瑪瑙,晶瑩剔透。

他晃晃腦袋剛剛坐起,心中忽地一動,低下頭來,發覺貼著胸口的玉配正綻放出微弱的光芒,不由大奇。然而他尚未仔細思考,此塊玉配竟向北猛然扯過,直接帶動他落下了房頂。

“砰!”一聲重響,他已倒在了大地上,渾身疼痛如麻,大呼晦氣。

他的耳中傳來陣陣驚訝聲,似乎客棧不少人都被他驚起,喧嘩傳來。

但不過幾息,聲音便漸漸散去,隨即一雙白色的長筒靴先行出現,鵝黃色的裙擺飄飄,很清晰地表明了其主人是誰。

應雨強撐身子站起來,看到了蕭若璃冷然的眼神,一張臉卻已被鵝黃輕紗覆蓋,遮住了那閉月羞花的容顏。

“你這個偷窺狂,又想偷看什麽東西?”蕭若璃挑挑柳眉說道,語氣故意凶惡。

應雨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好,訕訕道:“我是不小心摔下來的,還有我叫應雨。”

“又是不小心摔下來?這莫非便是你常用的伎倆?”蕭若璃對應雨的名字不甚在意。

“我說的是真的。”應雨欲哭無淚,仿佛隻能被安上這些罪名了。

“行了,去換上一身衣服然後上路吧。”對應雨之言,蕭若璃是毫不相信,徑直轉身離去。

“本來就是不小心,卻一定說我是偷窺狂,小心我哪天真的去偷窺。”應雨無奈搖搖頭,離開了此地。

紅日高升,萬裏無雲,溫暖的陽光散落大地。大山寂靜,隻有清風徐徐吹過,草木搖曳,百花齊放,彩蝶翩翩。秀麗的溪水汨汨而流,清澈見底,魚蝦紛紛戲遊,**起一圈圈漣漪。遠方一條瀑布自山崖垂落,聲勢濤濤,在陽光下反射出瑰麗的色澤,映照得大山間斑駁點點。

應雨和蕭若璃已經離開疊巒城,向北而行。路經此山,已是正午時分,便坐在溪流旁吃些幹糧,準備一會繼續上路。

蕭若璃盡管年歲不大,卻是美若天仙,縱使有一方麵紗遮擋容顏,靜坐在溪畔岩石上的身姿依然迷人。

應雨感覺此行雖然非他所願,但路中若能一直看著如此佳人,走上一程路又有何妨?

他本身亦是相貌清秀,換洗一番後更是神采奪人,豐神如玉。他一身藍衣,整潔幹淨,背負三尺帶鞘長劍,終於像一名修道之人了。

“咦!那是什麽?”應雨目光一轉,向溪流上遊望去,斑斑小溪中似有一抹異樣的色澤閃爍,決非正常。

蕭若璃心下奇怪,亦是轉身望去。待到近了,方才發覺溪流中竟有一具屍體順水漂泊而來,死者乃是一名少年男子,腹部是致命傷口,鮮血不斷噴湧而出,已斷了生機。

溪流中魚蝦紛紛躲竄,避開少年男子的屍體,似也被驚嚇到了一般。

“我記起來了。”蕭若璃出聲道:“這附近有一處修道小派,叫作連雲門,乃是天道門要覆滅的十個小門派之一,概因十派中皆有弟子得罪天道門,結果隻能是被覆滅而無從抵擋。從眼前之人的服飾上來看,便是連雲門的弟子,不過看其年紀輕輕,修為不高,卻穿得頗為華麗,當是其中掌門或長老的親信甚至子孫。”

應雨倏然一驚,對於天道門他可不敢忽視,畢竟南山派亦是毀於天道門之手。雖說他對南山派沒有多少感情,但別人未必會如此想,隻能將他當作南山派餘孽,到時候就倒黴了。

正想間,溪流之上數道光芒呈現,竟是五人踏波而來,穿著服飾一致,皆為白衣,且都是男子,神色高傲漠然,想必便是天道門的弟子。

五人見到應雨和蕭若璃亦是一怔,隨即又發現死於溪流內的少年男子。他們並未去理會少年男子,反而躍身站於四方,將應雨和蕭若璃包圍其中。

“你們莫非也是連雲門的人?”除了四人站於四方,尚有修為最高的一人傲立溪流之上,踏浪逐波,臉色淡漠,平靜如水的雙眼猶如盯著死人,長發在微風中高揚。

“不是。”沒有誰會願意無故背負黑鍋,蕭若璃亦是如此,緩緩說道:“我們隻是過路之人,不想卷入你們的紛爭。若是無事得話,我們便先行告辭了。”

“慢著!”修為最高的天道門弟子出聲阻止,冷漠說道:“你說不是就不是麽?換我站在連雲門一方,在不可敵的對手麵前也會如此說話。”

蕭若璃的眼神冷冽下來,不客氣地道:“莫非本就非連雲門之人,還要說自己是連雲門的人麽?你們未免也太強詞奪理,是否因為自身乃天道門弟子,以為在當世已可為所欲為,隨意禍害了?”

四方的四位天道門弟子立即散發出凜然的殺意,站在溪流上的人同樣目光閃爍,出聲道:“看來閣下絲毫未將我天道門放在眼中,我們既然聽到了,若不將你們斬殺,有何顏麵再回派中?”

四人包圍而來,四件兵器在烈陽下放射出斑斕的光澤,一抹殺意緩緩升騰。

“偷窺狂,上!解決他們!”蕭若璃說道,一支青翠的三尺竹蕭出現於手中。

應雨先是怔了怔,而後驚道:“什麽!讓我去對付他們,那不是自找死路麽?”

他眼力不敢說很好,卻也能看得出對方五人修為道行皆在自己之上,恐怕至少都在玄境,決非自己所能敵。

“叫你上你就上,打不過再說。”

應雨不由暗罵此女是個魔女,不顧他人死活。但他也沒有辦法,隻能拔出長劍,硬著頭皮迎上其中一人。

好在蕭若璃並未真正表現得無情,長蕭舞動,碧光席卷,直接將另外三人納入攻擊範圍,以一敵三,未落下風。至於天道門中修為最深厚的一人,則是站在溪流上冷冷觀看,不曾出手。

應雨麵對的是一位青年男子,麵容平凡,毫無神情,持著一支灰色毛筆作為兵器,其上瑩光流轉,顯非易於。

剛一交手,應雨便叫苦不迭,他幾乎無法近身。對方也不知修行何種道術,灰色毛筆在虛空疾點,如在畫符,登時生出數團藍焰火球,直撞而來。

熾熱的氣息撲麵,他隻能竭力閃避,視野掃到蕭若璃正輕鬆對付另外三人,雖未占上風卻也沒有敗落的跡象,身姿輾轉,遊刃有餘,不似自己這般狼狽。

他除了一手南山劍決之外,不懂任何道法之術,不免相形見拙。但他亦不願丟臉,看準時機猛然前衝,南山劍決施展出來,劍勢如流水般劃落,銀白色的光芒閃動。

“砰!”但他的攻擊依然被擋住了,對手淩空畫符,一方金色的小盾浮現抵住了他的進攻。

“南山劍決!原來你們不是連雲門的人,而是南山派的餘孽。”一直在觀看的天道門弟子目光一閃喝道,氣勢展露,下方溪水形成數個旋渦,轉動不息。

此人踏波一步步走上溪岸,殺氣騰騰,顯然就要出手!

應雨不由暗呼糟糕,他竟將此事忘掉,施展出了南山劍決而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