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戰辰望著陳懷瑜,態度很明確。

“方案的事情全權交給你了,你說怎麽試就怎麽試。”

陳懷瑜點頭道:“是這樣,我們開始嚐試不斷的延長在黑暗裏呆著的時間。你不需要閉著眼睛,睜著眼睛就好。我們關掉燈,先設定三分鍾,這三分鍾我們說說話,然後開燈。停下一會兒,看你狀態繼續下一輪。下一輪是五分鍾,以此類推,看能不能堅持到明天早晨。”

慕戰辰蹙起了眉頭,陳懷瑜舔了下唇:“怎麽了?這方案慕先生有什麽意見嗎?”

慕戰辰點頭,麵色有些嚴肅道:“是有一點。”

“您說,我們根據您的意見,調整治療方案,最重要的是您打從心裏願意配合。”

如果他抗拒,治療本身就不存在任何意義了,所以陳懷瑜緊張的等待慕戰辰。

“你說我們聊天,我覺得不太妥當,我不想要和一個大男人聊什麽天,感覺怪怪的,有什麽其他備選方案嗎?”

陳懷瑜:“……”

他作為一個心理醫生為什麽要被嫌棄!

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暴躁,陳懷瑜微笑:“當然可以,慕總裁也可以選擇背一下圓周率,或者是《出師表》啊《論語》這之類能幫助你順利度過規定時間的東西。”

陳懷瑜簡直無話可說,他難道就想和慕戰辰聊天了麽。

還不是為了錢!還是為了治療!

陳懷瑜在心裏用‘醫者父母心’來安慰自己。

慕戰辰想了想那些久遠而枯燥的東西,覺得也不太美妙,便道:“還是算了,還是聊天吧。”

陳懷瑜臉上笑眯眯,心裏MMP。

“好的慕總裁,您說什麽都行。”

陳懷瑜的這個手段,是一種心理暗示。

一件事物,一旦有了看得見摸得著的目標就變得更容易實現了。

已經跑不動的馬拉鬆選手,如果你告訴他,前麵還有十米到達終點,他就會想:還剩下十米了而已,再堅持一下,我行的。

於是他就能爆發出潛能,跑夠這十米。

很多的堅持,都是從這類似於‘十米’的效應開始的。

慕戰辰的治療也是。

隻要堅持三分鍾,隻要堅持五分鍾,隻要堅持——

隻要有目標,有盼頭,潛意識裏不就會想要去堅持。

就是不知道慕戰辰能堅持到幾分鍾。

“慕總裁,可以了嗎?”

“嗯,開始吧。”

燈光在陳懷瑜的掌控下按了下去,陳懷瑜手裏捏著表,表盤裏,針在快速走著。

慕戰辰深吸一口氣,在黑暗裏睜著雙眸。

“感覺怎麽樣?還好嗎?”陳懷瑜試著和慕戰辰說話,一邊說一邊擺出了防禦的姿態哦,隨時準備起身跑開。

慕戰辰聲音略微變得暗啞了一些道:“還好,我意識還是清醒的,也沒有那麽緊張,比昨天好多了。”

陳懷瑜稍微鬆了一口氣,慕戰辰是個意誌力極強的人,隻要不是過度刺激導致的意識消失,就如同昨天那樣,他就會用盡所有力氣克製自己,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陳懷瑜遲疑了下,還是問道:“那個人在嗎?”

他說的那個人就是慕戰辰想象中的假想敵。

慕戰辰搖頭:“沒在,興許是時間還短。”

三分鍾到了,燈開了,陳懷瑜仔細看了看慕戰辰,發現他既沒有額頭冒汗,又沒有臉色泛白,比昨天的情況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有些雀躍:“看起來可實施性很強,我們再繼續吧。這次是五分鍾。”

“好。”慕戰辰啞著嗓子說道。

這次是五分鍾,五分鍾的時間裏,陳懷瑜隨便和慕戰辰聊了一下,最初慕戰辰來找他時的一點點趣事,比如陳懷瑜以為慕戰辰是黑手黨,他還擔心過自己會不會像曹操的侍衛那樣,忽然就被砍死了。

五分鍾以後,慕戰辰情況還是不錯。

陳懷瑜大膽的說道:“這次我們延長時間,半個小時,四十分鍾,你看怎麽樣?”

慕戰辰活動了下筋骨,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還不錯,幹脆自己開口提議:“不用這麽麻煩了,直接一小時吧。”

“你吃的消嗎?”陳懷瑜問。

慕戰辰道:“以前我不是沒在黑暗裏和那人對峙過,雖然時間的短暫,一開燈他就會消失。但從剛才的測試來看,一小時沒問題。就是可能要讓你多想點事情和我說了。”

陳懷瑜推了推眼鏡:“實在不行的話,我會去找一本格林通話來念。慕先生,我們繼續。”

“嗯。”

一個小時開始以後,開始好好的,但是到了後來,慕戰辰明顯戒備起了身子,陳懷瑜當即意識到,那個‘他’出現了。

他不知道那個假想敵此刻在某哪個地方。

陳懷瑜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對慕戰辰道:“慕總裁,忽視他的存在,和我說話。你要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存在的,隻是一個幻象而已。你越是關注,他越是會清晰。”

慕戰辰攥著拳頭道:“我知道,已過半個小時了吧。”

陳懷瑜連連道:“是的,和我說說您的妻子吧,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怎麽戀愛的。”

陳懷瑜提及顧棉棉,目的是讓慕戰辰分散注意力不去注意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假想敵。

但卻沒想到這問題有點紮心,有點叫慕戰辰不知道從何說起。

沉吟了一下,慕戰辰道:“我和她是青梅竹馬,小時候不懂愛,輕易的答應了要娶她,沒辦法了就娶了。”

陳懷瑜笑了下:“您說的雖然輕描淡寫,但我是知道的,您實際上非常喜歡夫人。”

事實肯定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更波折的故事,但慕戰辰顯然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再多問。

本來一句奉承得話,慕戰辰卻道:“她的確是個很好的女人。她很溫暖。你不知道吧,她現在還是大三的學生,美術係的。她畫的畫,非常的好看,透著溫暖的感覺。”

慕戰辰的語氣裏帶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驕傲,陳懷瑜心想,這個男人果然很愛自己的妻子。

一個小時,因為顧棉棉這個話題的出現,變得更輕鬆了起來。

開了燈,陳懷瑜深吸一口氣:“三個小時開始吧。”

夜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