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菲菲篇)19
宋嘉行,藍天公司的副總,也是趙菲菲的上司。
這位大少,宋家的獨生,亦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自有一套手段的人,頭腦靈活,而且是個花花大少。
介於趙菲菲的關係,趙齊銘也有對藍天有所清楚了解。再加上宋嘉行,本身就是一個環繞光圈的人,不想知道也難。
礙於個人的原因,教養良好的趙齊銘並沒有接起電話,隻是往樓上而去,想要送上去給趙菲菲。然而,震動的手機卻轉為黑暗了。當他走到回廊裏的時候,那手機再亮起燈來。
又是宋嘉行。
趙齊銘想著大概是有什麽急事,否則不會連續兩通電話,於是他接起了電話。
“喂。”趙齊銘對著那頭出聲。
而那一頭,卻是忽然沉默了,就在趙齊銘以為手機是否壞了的時候,對方才開了口,“讓趙菲菲聽電話。”
近乎是命令的口吻,冷冷的,趙齊銘道,“宋先生,你好,菲菲她正在洗澡,我一會兒讓她給你回電話。”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沉默,而後那頭的男聲愈發冷凝了,“不必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電話給單方麵強製切斷了。
趙齊銘有些納悶了,這個宋少一向是以隨和而聞名的,一點都不像傳說中的那般。
趙齊銘敲門而入,趙菲菲正在浴室裏,“進來。”
房間很大,是一間套房,帶著小書房和浴室。趙齊銘將手機一放,而後衝著緊閉的浴室喊道,“菲菲,你的手機剛才忘在我的車裏了。”
“喔,你放桌上吧。”
“有人給你打電話。”
“誰啊。”
“你公司的上司,宋嘉行。”趙齊銘如此說道,“不過我接了他的電話,我告訴他,你在洗澡,等一會兒會給他回電話。”
趙菲菲突然沒了聲音了,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隨後隻聽見花灑被關了水,趙菲菲匆忙著穿好了睡衣,滴落著水的就這樣奔了出來。
趙菲菲甚至都來不及穿拖鞋了,隻是奔過去,抓起了手機。
果然通話記錄裏,是已經被接通的。
“他怎麽說的?”趙菲菲問道。
“他說不必了,就把電話給掛了。”趙齊銘茫然不已。
趙菲菲立刻回撥過去,想著如果能接通電話,那就解釋清楚。可是,手機卻告訴她,“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有什麽問題嗎?”趙齊銘道。
趙菲菲卻開始頭疼了。
這個時間點,和一個男人,又是電話,還洗澡,簡直就是越描越黑了。
趙齊銘瞧著情況大不對,又是詢問了幾句,隻是趙菲菲什麽也不肯說了“
等到趙齊銘離開之後,趙菲菲握著手機,打了無數次的電話,可是手機那頭,隻是不斷重複著那一句係統自動錄音。
而她從來沒有那麽痛恨過,這個聲音怎麽會是那麽的討厭。
這麽過了一夜,第二天了,趙菲菲近乎是一夜未眠。
清晨用餐的時候明顯精神不濟,趙先生問道,“菲菲,怎麽了?昨天沒睡好?”
趙菲菲垂眸,腦裏卻有一個想法在萌生,隻覺得那個想法盤踞了好久,糾纏了整整一個晚上。
如果她不這麽做,那麽恐怕會不好過了。
於是,趙菲菲開口道,“爸爸,我想去法國。”
此話一出,趙先生明顯是一怔,“怎麽突然要去法國了?”
趙菲菲放下了湯匙,低著頭道,“過年了,有假期,想出去玩玩。”
“過年就應該留在家裏。”趙先生的聲音沉了些,對於她提出要出去的提議,並不滿意。
趙家的孩子,在過年期間,都應該留在家中才對。
哪怕是趙齊銘也是沒有例外的。
可是,趙菲菲卻很堅決,“我想去。”
也不多說什麽了,就隻是這麽個字,表明了她的決心和態度。
趙夫人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說話的,這種事情,她全然交給了趙先生,而在趙先生的印象中,他唯一的女兒趙菲菲,一向都是乖巧懂事的,也總是聽他的話,可是,在某些方麵像了她的母親,骨子裏的性格,可能是改不了的“
“你一個女孩,去法國做什麽?”趙先生又是斥責,更加放心不下她的安全問題。
趙菲菲硬是吐出了幾個字,“我去玩。”
如此任姓的話語,那麽偏執的口吻,哪裏會是趙菲菲該說出來的,可偏偏又是那樣的自然,仿佛這才是她。
趙先生一愣,眉宇微皺,而後說道,“你一個人去就是不行。”
此時,趙齊銘適時開口了,“爸,法國那邊的業務正好要收了,本來是推到年後的,我想提前也沒有問題。”
“你的手續都辦好了?”趙先生沉默了片刻,而後問道。
“辦好了。”趙菲菲的聲音悶悶不樂的。
趙先生這下也說不出話來了,更是沒有了反駁的意見了,難得她提出一個要求,他也不忍拒絕,“不許留久。”
“好。”趙菲菲鬆了口氣,亦是揚起了笑容。
用餐過後,趙菲菲就立刻催促趙齊銘訂購機票,要最快最早的航班,立刻就飛過去。
趙齊銘道,“你的護照給我。”
趙菲菲這才想到一個麻煩的事情,“齊銘,你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趙齊銘有點頭疼了,“什麽?”
“我……”趙菲菲有些難以啟齒了,“我的護照,隻有英國簽證……”
“那你還敢說辦好了?”趙齊銘犯難了,無奈說道,“現在這個時候,就算最快也需要後天,後天再去吧。”
“可是,我今天就想去趙菲菲急了,靈機一動道,“不然我們先飛英國,到倫敦大使館辦理好了,再從英國飛法國。”
“這和後天去有什麽分別?”趙齊銘搞不懂了。
趙菲菲咬著唇道,“我現在就想去。”
“大哥,你幫幫我吧,趙菲菲鮮少會這麽叫他,趙齊銘一聽,完全沒轍了。
“把你的護照給我,我盡一切可能。”
結果證明,趙齊銘的能耐是無窮盡的,當天晚上,就將護照辦妥了,而後連夜裏,就坐上了去法國的航班。
趙齊銘有些頭疼,如果被趙爸爸知道,他們半夜更出發,這恐怕回來又是一頓訓斥。
趙菲菲卻是一句,“哎呀,先跑了再說。”
等到了法國,問題接踵而來,這麽昏頭昏腦地過來了,可是卻不知道,宋嘉行到底在哪裏。
此刻趙菲菲已經被安排在酒店裏了。
洗了個澡,趙菲菲再次撥打宋嘉行的電話,依舊是關機狀態。
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了。
趙菲菲大膽地撥打了簡紫銅的電話。
時差問題,趙菲菲這邊是正中午,而簡紫銅這邊就是早晨了,而且是個很早的早晨。
那頭是簡紫銅的聲音,朦朦朧朧的很是惺忪,一聽就知道還在睡。
“誰?”簡紫銅衝著這頭喊道,明顯根本就沒有看是誰打來的,本能地接了。
趙菲菲立刻應聲,“學姐,是我。”
簡紫銅緩了下神,反應過來了,“學妹,這麽早,有什麽事嗎?”
趙菲菲有些難以啟齒,可是還是將心一橫問了,“那個,學姐,對不起,打擾你睡覺了,我就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宋嘉行在法國的地址?”
簡紫銅是足足愣了好久,又是一聲,“誰?”
“……宋嘉行。”
簡紫銅是個聰明人,她也沒有問,她怎麽突然就詢問宋嘉行了,隻是說道,“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人知道,你等等……”
隨後那頭的聲音就有些遠了,趙菲菲依稀之間聽到,簡紫銅是在喊秦昱笙,喊了好幾聲,這期間夾雜著曖昧的呼喊聲,示意讓他別鬧,趙菲菲尷尬了,這兩夫妻是在調—情呢,一想到學長平日裏冷酷無比的樣子,再想到他在姐麵前耍賴的樣子,就覺得一個寒光閃過。
隨後,秦昱笙低沉沙啞的男聲才近了,可還是帶著冷意的,他也不多說什麽,直接說了個地址。
“啊,學長,你等等,我記一下……”趙菲菲急得趕緊去找筆,這才又讓他重複一遍,“謝謝學長,打擾啦,你們繼續睡哦。”
……
趙菲菲這邊掛了線,遠在大洋彼岸港城的秦昱笙也掛了線。
一揚手就將手機丟遠了,秦昱笙直接一個翻身壓上了簡紫銅,她伸出雙手圈住了他,“你說,為什麽學妹突然打電話來問我宋嘉行在法國的地址?”
“我怎麽知道?”秦昱笙的回答很敷衍,低頭去親吻她的脖頸。
簡紫銅推了推他,卻也推不開,突然想到了什麽,輕呼一聲,“啊,該不會學妹在法國吧?她是去找宋嘉行?”
“桐桐?”秦昱笙有些不滿了,“這種時候,不要給我說別的男人的名字?”
秦昱笙覺得,有必要狠狠教育一下她了。
趙菲菲在得到了宋嘉行的地址之後,哪裏還想去休息,雖然有些頭暈,可是還是忍住了,不會法語,到了這裏可以說是人生地不熟,和路癡無疑了,這下沒辦法了,她立刻換上了幹淨的衣服,隻好又去叨擾趙齊銘,敲開了他的房門。
“嘿嘿。”趙菲菲不好意思地笑笑,趙齊銘已經換上了睡袍,他亦是剛剛洗過澡,正打算要小睡一會兒。
趙齊銘開門讓她進來了,而後問道,“又有什麽事?”
“我要出去。”趙菲菲說道。
“現在?”
“對,就是現在。”
“菲菲,你都不累?要出去玩,也要注意休息。”
“我不累,我現在要出去,可是你也知道,我對這裏不熟悉。”趙菲菲犯難地開口,其實是更加不好意思了,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想這樣來求情幫助,但是自己就是沒有辦法,“能不能給我一個司機。”
這麽多年來,趙菲菲從來沒有主動開口要過什麽,對於趙家,她的態似乎更接近於不想承認,也不願意承認,龐大的趙家,對於趙菲菲而言,隻是一個過年才會去的地方,她也沒有一點生為趙家女的念想。
可是,如今不僅開口要來法國,還哀求他辦妥護照,更是問他要司機。
這絕對是稀奇的事情。
趙齊銘不是傻瓜,他自然明白其中必定有原因,可是他也不多問,隻是說道,“你要和我保持聯係。”
“遵命。”趙菲菲笑逐顏開。
僅是一個電話,司機就到了,趙齊銘派來的人,深諳中法兩雙語,交流起來就更是沒有問題了。
趙菲菲將寫下的地址給司機瞧,司機道,“放心,小姐,我現在就送您過去。”
“謝謝。”趙菲菲感激了,也過激動了。
在飛機上的時候,趙菲菲隻是想到要快些見宋嘉行,所以沒有想到見了他之後要說什麽,在這去的一路上,趙菲菲就開始想了,解釋一下,告訴他,她和趙齊銘的關係,其實在趙菲菲本來的意識裏,並不願意透露趙齊銘,一旦說出來,那無疑也透露了她和趙家的關係、
可是現在,顧不上那麽多了“
趙菲菲隻是不想他誤會,隻是那麽簡單而已、
車在陌生的城市裏穿梭著,趙菲菲來不及欣賞異國的風光,隻在思量之間,就被司機送到了地址的地方。
那是一座花園別墅,很是漂亮,巨大而又複古的圖騰雕刻,富藝術氣息,那扇大門,卻有著壓迫感覺。
他就在這裏麵嗎?
趙菲菲下了車,深呼吸一口氣上前去敲門。
隨即,有人在擴音器裏說話,一串陌生的法語。
趙菲菲並不懂法語,隻好找司機幫忙。
“請幫我告訴他們,我是來找宋嘉行先生的。”趙菲菲這麽說道。
司機如實轉告了,趙菲菲又是聽見他們用法語交談,她想著立刻就要見到宋嘉行了,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而後司機回過頭來說,“小姐,他們說,您要找的那位先生不在。”
趙菲菲覺的腦子嗡的下,過來的時候,護照沒有辦妥,又是沒有地址,然而這些問題都有想到。可是她獨獨忘記了這一點,如果他不在,那又要怎麽辦才好?
趙菲菲又道,“那你幫我問一下,他什麽時候回來。”
誰能說永遠?
總要見一麵才好,不然這心裏懸空的石頭,又該什麽時候落下。
司機又去交涉了,這一來一往之間,趙菲菲也聽明白了。
宋嘉行不在這裏了,他離開了。他暫時不會回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不是出去逛逛而已,他是離開法國了。沒有說去了什麽地方,隻知道是去度假了。如果還想知道他的去向,那麽隻能自己去聯係了。
言盡於此,已經是說得很明白了。
“小姐,您看怎麽辦?”司機扭頭問道。
趙菲菲一時間沒了聲音,隻覺得說不出的沮喪和失落,留了個號碼,讓他們到時候轉告,如果宋嘉行回來的話。而後就這麽站在別墅門前,抬頭一瞧,巨大的石門,讓她望不進裏邊的風景。
這麽站了一會兒,腳都有些麻了,她才鬱悶說道,“算了,不在就算了。”
之後,趙菲菲上了車。
司機是來做向導的,瞧著她一臉不愉快的樣子,好意問道,“小姐,這是來找朋友的吧?”
“恩,來找一個朋友。”不過,沒有想到的是,連他的麵都沒有見到。
“人家不在,也沒有辦法了,也別不高興,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那今天我帶著小姐在城區裏逛逛吧?”司機熱情說道。
趙菲菲心裏邊也是沒有底,隨意地附和著。
司機就帶著趙菲菲去往了一些景點,趙菲菲有些意興闌珊的,大好的風景在她麵前都成了泡影似的,怎麽也提不起精神來。隻逛了一會兒,趙菲菲就說,“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大概是時差還沒有倒過來的原因,你送我回酒店吧……”
司機應了一聲,就趕緊讓她上車了。
回了酒店,趙菲菲就進了房間休息,再也沒有出來過。
司機倒是在後來被趙齊銘喚進了房間裏,他開口問道,“你剛才送她去了哪裏?”
司機一五一十都說了,趙齊銘對於那個男人更加狐疑了。
宋嘉行麽?
趙菲菲為了這個男人,這樣一意孤行地來到了法國。
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如果隻是上司和下屬,那也有點太過了。
隻是宋嘉行這種花名在外的大少,趙齊銘也不得不擔心,趙菲菲是不是被他給玩弄了。
另一間房間裏,趙菲菲躺著,眼睛半睜著,還望著手機。
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有電話進來。
說不定,下一秒他就會聯係她了。
也說不定,這次是白來一次。
那三個說不定,沒有想到最後一個竟然成了真。
年假的關係,再加上趙先生也在港城那邊催促,趙齊銘並不可逗留太久,就要帶著趙菲菲回國。離開的那一天,趙菲菲依舊沒有等到宋嘉行的音訊。而他的手機,也依舊是關機狀態,好似整個人就這麽失去了聯係,無影無蹤了。
在法國巴黎的機場,兩人在貴賓室裏候機。
趙齊銘忽然問道,“菲菲,我聽說這幾天你都沒有出去。”
趙菲菲捧著咖啡,正冒著熱氣騰騰的咖啡,十分香醇,她輕聲說道,“喔,是啊。”
“不是說要過來玩,怎麽不出去了?”
“我有點水土不服,看來我不適合出國旅遊。”趙菲菲說道。
趙齊銘知道她是在找借口,也不點穿她,隻是問道,“你那個朋友,還是沒有找到?”
趙菲菲已經料想到了,如果趙齊銘詢問起來,司機一定會據實以告的。這下她也不隱瞞,喝著咖啡道,“恩,沒有。”
“菲菲。”趙齊銘喊了一聲,趙菲菲應聲抬起頭來,瞧向了他。
“什麽?”
“宋嘉行,那個男人可不是普通人,你玩不過他的。”趙齊銘作為哥哥,雖然不幹涉她的私人感情,但是有些必要的提醒,還是需要的。以免將來,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這也是難辦。
趙菲菲卻有些鬱悶,瞧瞧他的話語,什麽玩啊玩的。
她哪裏是在玩?
趙菲菲有些負氣,朝著他低聲道,“我沒有玩。”
“但是你不能保證他沒有。”趙齊銘瞧見了她眼底的認真,覺得會很麻煩。
趙菲菲不說話了,抿緊了唇,固執地捧緊了杯子。
那溫熱的感受傳遞而來,卻並不能溫暖她。
“看來你挺喜歡他,什麽時候開始的。”良久,趙齊銘幽幽一句。
趙菲菲怔愣著,低聲說道,“忘了。”
安檢登機,貴賓艙,座椅舒適。
飛機即將啟動,提醒乘客們關機。
趙菲菲隻得將手機關了。
慢慢上升,飛向了九千米的高空之上,耳朵嗡嗡地作響起來了。
空姐體貼地上前,替她將座椅調整到安睡的角度,好讓她更加舒適的安睡。
趙菲菲感激著道謝,披著毯子,閉上了眼睛。
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宋嘉行,這個原本不應該去碰觸的男人。
就在飛機震動的餘韻裏,趙菲菲的意識渙散起來了。慢慢地散開,再散開,而後又慢慢地聚攏,聚攏到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
趙菲菲依稀記得,那一日是母親去世後的第三年。
對於母親的去世,趙菲菲起初沒有大傷大悲,雖然也有掉淚,可是就是哭不大出來。母親素來都是寧靜的,更多的時候,遠遠的守候著她。就這麽走了,也是很安靜。明明前一秒,還在對她說要好好學習,後一秒就遠隔了天涯之遠。
母親走的時候,是微笑著的。
她說,菲菲,媽媽累啦,這次要睡久一點,你不要怕,你瞧外婆還在的,舅舅他們也在。爸爸也在的,是不是。
在記憶裏,母親鮮少會這樣呼喊趙先生。
爸爸,那是母親對著趙菲菲的時候,才會這麽開口的。
趙菲菲不說話,跪在她的床畔,握著她的手。
她又說:菲菲,這一次,你真的要快些學著長大,知道了嗎。
趙菲菲還是不說話,倔強地瞧著她。仿佛如此這般,不應聲不應允,那麽她就不會閉上眼睛了。
不是有人說過,如果不安心,那麽就不會舍得離開。
大人們總是愛說謊。
就算不安心,也躲避不過生老病死,躲避不過宿命情殤。
母親離開的第一年,趙菲菲一個人學著自立學著生活。沒有了短信電話的問候,就算聽見別人談論起母親來,她也隻是笑笑。其實母親還在的時候,她也是住校的,這倒也沒有什麽大問題。總之,生活在某段時間裏,總是會一個人的。
第一年的過年,依舊熱鬧。
眾人都沒有提到母親,也似乎刻意避諱著。
偶爾的,趙菲菲撞見了才會聽見她們談及而起,諸如母親走了,父親也沒有出現,真是絕情之類芸芸。媽媽家的人是沒有和趙家有任何接觸的,但是這麽多年了,也知道一些。兒時他們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回憶,也就在那個時候一下醒目起來。
趙菲菲那個時候說:媽媽,我不要爸爸,我隻要媽媽就好了。
是的,母親也是不需要趙先生的。
那麽她為什麽還需要。
一個沒有愛過母親的趙先生,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爸爸,就連情人,他也算不上是稱職的。
憑什麽要讓母親念了一輩子,憑什麽要讓母親等了一輩子,還這麽愛了一輩子。
他又愛過嗎?
趙菲菲長大後就問過母親這個問題:媽媽,他說過愛你嗎?
母親靜默了許久,許久之後才道:說過的。
你被騙了!媽媽,你被騙了!他不隻對你這麽說,他還會對別人這麽說!趙菲菲大吼了出來,歇斯底裏的,因為她又受了別家孩子的欺負,私生女,沒人要的孩子,這些嘲笑的詞語,在趙菲菲的年少時光了伴隨了很久的光景。
其實,可以找個人嫁了的。
為什麽又要執著一個人呢?
就算曾經在一起過,也不是說就一定要一輩子的。
這一刻是愛的,那麽後來呢?
舊愛新歡,這個世界上的人,就是無情。
第二年,趙菲菲過得渾渾噩噩,畢業論文,就業問題,人生方向,她總要一件一件去解決。這個時候,趙菲菲才會想起,如果母親在身邊,也許就會給她一些意見。可其實,從小到大,念哪所高中,報考哪個係別,進哪所大學,趙菲菲都是自說自話的。自己決定了,就可以了,從來也不多問,隻是匯報。
媽媽,我要考二中。
媽媽,我要念s大。
媽媽,我要住學校。
……
母親總是微笑,讓她自己決定就好。
而當她在告別學校和踏進社會的分界線時,才驚覺自己是這樣的茫然,該何去何從。趙先生有來電,讓她進趙家的公司,被趙菲菲拒絕了,近乎是言辭激烈的,從未有過的。趙先生也沒有再多言,趙菲菲就這樣開始了自己的生涯。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長大。
可是,當她獨自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回頭竟然就無處訴說了。
瞧,那個一直守候在自己身後的人,不見了蹤影。
誰能說永遠?
誰能保證永遠?
菲菲,媽媽永遠愛你。
媽媽,你說謊了。
你對我說謊了。
永遠愛我,就不應該離開我才對。
第三年,那是母親離開的第三年。
趙菲菲已經進入了藍天公司,受了秦昱笙的邀請。公司剛剛開始,一切都很忙碌,也讓她忙不可支。她已經釋然了母親的離去,更能好好過活。學著長大,也許就是一個人學會寂寞的過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班,一個人逛街,也可以一個人去做任何一件事情。
不再需要兩個人,一個人也可以很好。
直到,趙先生的電話到來。
趙先生說,菲菲,你母親的忌日到了,你和我一起去拜祭。
趙菲菲當時握著手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當間隔了三年之久,這個男人,這個母親深愛了一生的男人來告訴她,讓她和他一起去祭拜。這是多麽可笑的事情,這是多麽悲哀的事情,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那是第一次,趙菲菲生命裏第一次和趙先生大吼。
趙先生!我媽媽不需要你去祭拜!你的祭拜,對她來說太昂貴了!她要不起也受不起!如果你希望讓她安息,就不要再去了,也不要再去打攪她!就讓她這麽睡吧,她睡得很好,走的時候是微笑著的!
趙菲菲吼完了,就將電話給掛了。
當時她覺得有些受不住了,甩了電話就奔了出去。
趙菲菲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她一路狂奔來到了頂樓的天台。母親去世的時候,她都沒有怎麽哭過。但是趙先生這一通電話過來,她隻覺得一切的委屈,不知是她的,還是母親的,全都蓬勃而出。
趙菲菲蹲了下來,就在天台裏悶聲哭泣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人上了天台。
那人是來抽煙的,指間夾著徐徐燃著的煙,而後說話了:你哭什麽啊。
趙菲菲一雙眼睛通紅,淚水落得迷蒙了視線,她抬起頭來,卻看見一張困惑著帶著關心的俊容。
趙菲菲的淚水啪嗒啪嗒落著,沒有出聲。
他又是說:有什麽好哭的,你都多大了。
趙菲菲生氣地衝他吼:要你管!關你什麽事情!
他道:誰讓你在這裏哭!
趙菲菲又道:我在這裏哭,又沒有招惹你,是我先來的!
他道:好好好,是我來錯了,我走還不成嗎?
趙菲菲抿著唇隻是哭著,也不理他了。他果然轉身,走了這麽幾步,偏生又兜轉回來了。
甚至是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趙菲菲懵了,一時間沒有了反應,又是惡狠狠道:你還不走!不用你管我!
那張俊顏上,表情極其的古怪,趙菲菲瞧不清也看不懂,隻是聽見他說:我不管你,誰管你。
趙菲菲心裏一沉,又聽見他問:告訴我吧,誰欺負你了,我來替你出氣,快別哭了。
趙菲菲的淚水嘩啦一下,落得更厲害了。
終於嚎啕大哭起來:宋嘉行!就是你欺負了我!
……
如果母親的離開是躲避不過的生老病死,那麽你呢,宋嘉行,你的出現,難道是我的宿命情殤嗎。
從港城到法國,再從法國到港城,一次無功而返,心卻仿佛丟在了那九千米的高空之上。
年假眼看著也過去了,宋嘉行依舊了無音訊著。
對於那次半夜出行,趙先生嚴詞地批評了趙菲菲,更是將趙齊銘也教訓了一通。
作為大哥的沒有當好,做出應該有的表率,反而陪著她一起瘋。
真是可笑!
趙菲菲在趙先生批評趙齊銘的時候,出口勸說了,“爸爸,不要責問大哥了,都是我不好,您要責罵,就來罵我吧。”
也不知道怎麽了,趙爸爸一對上趙菲菲,忽然就沒了怒氣了。偶爾也就是念了幾句,瞧著她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的樣,隻覺不忍心了,揮了揮手,也罷了,隻讓她不準再有下次,就也不再說了。
真正是敗在了這個小女兒手上。
於是,一場危機迎刃而解。
過了幾天,趙菲菲收拾好了行李,就從趙家離開了。外婆那邊也有知會,她隻說一切安好。
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撲麵而來的是清冷的空氣,有段日沒有住,都感覺有些陌生了。
趙菲菲趕緊放下行李,將公寓稍稍打掃了一下。
卻又想起,宋嘉行在的時候,總是會數落她過邋遢,不修邊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