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母親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去世的壓力,對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來說有多恐怖,你可知道?”

蘇本同啞口無言。

他幾乎不用去想都能體會得到那是何等的絕望,何等的無助無措。

林曉曉冷笑:“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親的人離世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嗎?……相信如今的蘇沫沫一定很快就有這樣的經曆了!”

“我很期待你死了以後,蘇沫沫要如何背著一大堆債務生存。”

蘇本同麵色扭曲的無以複加,這無疑是他如今最大的一塊心病。

想到此處,他老淚縱橫:“曉曉……”

他從來沒有親昵的喚過她的名字。

若是這一聲放在她小時候的話,她一定會被感動到稀裏嘩啦的程度。畢竟那時候她是那麽那麽的憧憬自己的父親會是什麽樣的人,長什麽模樣,會不會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那樣,抱著她舉高高,或者是讓自己騎在他的脖子上玩耍之類的。

再小一些的時候,她甚至會各種想象自己的爸爸喊她的場景,或者是昵稱。

但如今卻隻剩下了嘲諷與不屑跟反感等一類情緒。

從小林曉曉就被身邊的街坊鄰居說成是私生子,聽到那些人說媽媽的壞話,甚至連小朋友都合夥欺負她。

她這一生隨波逐流,偷過吃的,搶過喝的,也做過別人的小蜜,好過一點兒的日子也就是近幾年而已。

林曉曉的語氣涼薄,帶著濃烈的嫌棄之意:“別這麽喊我,我會覺得自己的名字都變得惡心。”

她麵無表情:“我隻是個我媽的私生子而已,我媽就我一個孩子。沒有妹妹。”

蘇本同:“我對不起你母親,也愧對你。”

他心平氣和,病一發手腳又開始不安分的扭動了起來,但還是吞吞吐吐的講起了那段過往。

“我與你媽是多年的同學,我一直不知道她對我有感情。大學畢業前夕,你媽將我灌醉,是因為酒後亂性才留下了你。所以我才會說你是個不該留下來的孩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你媽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後來,畢業以後各奔東西,我也開始忙著創業,從來沒有過她的消息。”

“兩年後我遇見了沫沫的媽媽,相識相知相愛再到結婚,後來有了沫沫。”

“幾年以後,你媽再次出現在我麵前。那時候她已經憔悴的不堪入目,我幾乎都不敢想象她過得是什麽樣的生活,她將事情都告訴了我。當時我很震驚,撒了一通氣。”

“冷靜下來以後,我派人去查,甚至將你的頭發弄去醫院做DNA檢定,連續查了幾家醫院,結果都是99%的吻合。”

“我每個月都有定期給你們匯錢,但她不接受。”

越說到後麵,蘇本同的情緒越糟糕,說到了**處的時候,他更是神色悲痛。

“我沒有想到的是,事情有一天會敗露,正應正了那一句‘紙包不住火’。”

“……”這一次他頓了很久,才道:“我一直努力的隱藏著你們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你媽媽帶著你找到了我,當時沫沫的母親也在場,她當著我們的麵,要求我們離婚。”

“這樣的舉動刺激到了她,以為我出軌,於是還不等我做解釋,我妻子就跑了出去,發生車禍,橫死。從那以後起,我開始憤恨你們兩母女。”

“你母親對我的愛太過於不擇手段,也太過於沉重……以至於後果成了誰也不想看到的結果。”

“如今,事情也過去了很多年。我已然是個將死之人,我也知道想要彌補點兒什麽也沒有辦法,但是……”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艱難的說出剩餘的話:“但是……沫沫是你妹妹,這是不爭的事實。”

林曉曉麵無表情的聽他說完了往事,就像是在聽他講著冷笑話那般。

“啪啪啪……”她鼓掌,說:“難得你都成了這幅模樣了還給我講笑話聽,都成了這幅樣子了,還能編出這樣的故事,天生是塊當網絡作者的料子。真是可惜了。”

對於

蘇本同講的這一大堆事情,林曉曉竟然表現出一副看戲的姿態。

在她記憶裏,那個相貌與自己七分神似的女人,總是每天都會跟她講起過往,以至於她對於母親的過往都倒背如流。

蘇本同愕然,全然沒有想到林曉曉竟是將他隱藏多年的過往當成了笑話聽。

他以為這樣說了,就可以消除一點兒林曉曉對蘇沫沫的敵意,現在看來純屬癡人做夢了,他畸形的搖頭:“這不是瞎編亂造的故事。”

“我知道,你一直怨懟我,也知道,我的公司會破產,跟你脫不開關係。”

說了這麽久,蘇本同終於說到了重頭戲。

林曉曉一聽,心猛然漏了一拍。

“這樣的結果,說我自作自受也好,咎由自取也罷,我隻希望……你能放過你妹妹一馬。”

蘇本同從頭到尾就一直在為了蘇沫沫求情,中間講了那麽大一段往事,目的也離不開為她求情這事,林曉曉心裏漸漸不好受起來。

“蘇沫沫?”林曉曉笑了,嘲諷之意盡顯。

“很快她就會墮入人間地獄了。她與辰卓的婚姻也會輕而易舉就破裂,我很快就會取而代之。”她把後麵幾個字眼咬的很清晰。這其中有幾分不自信,她不自知,蘇本同也沒有察覺。

蘇本同是個在商業界裏摸滾打爬了很多年的老狐狸,權衡利弊就知道,顧家不可能會願意背負自己公司欠下的那一堆債務,如今能夠幫助蘇沫沫度過劫難的人,可能也隻有眼前這個大女兒。

“隻要你願意幫沫沫,我會讓她與顧辰卓離婚。”

林曉曉沒有半分愉悅的心情,但卻扯著嗓子笑了。看著麵部肌肉扭曲,說話都已經畸形的讓人快要聽不出話的內容,卻為了蘇沫沫求情,說出了一大堆話的蘇本同,她心裏真的是五味雜陳。

她不再說話,笑得肩膀帶動著身體一起微微顫抖。

她在心裏自嘲,果然沒有蘇沫沫那般好的命,生來就命賤。

可笑她還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免她無枝可依。

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就往逆行的方向走,隻有她自己知道,在轉身之際有滾燙的淚水灼傷了她的臉。

蘇沫沫先聽到門扉合上的聲音,隨即是清脆的高跟鞋專屬音樂,轉頭一看,林曉曉高傲優雅的背影,她一步步的向電梯走去,於是她便起身回到了病房之中。

“爸爸,怎麽樣?她沒對你做什麽吧?”

蘇沫沫注意到蘇本同眼角的淚水,立馬笨拙的擦拭掉,焦急:“她都說了什麽了?”

如今的蘇本同處在很脆弱的狀態,林曉曉說點兒什麽話都可以刺激到他的情緒。蘇沫沫開始後悔,她忘了剛出去的時候交代林曉曉不能說刺激的話,情緒太過於激動對蘇本同很不利。

蘇本同見到眼窩深陷的蘇沫沫,心疼的緊,心裏更加自責,他一個頭兩個大,把自己鎖在了自己的世界裏,為蘇沫沫各種擔憂。

“爸,不論她說了什麽你都不要在意,養好身體,等回家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蘇本同的情緒當然不會因為她一兩句話就會得到緩解。

電梯內,林曉曉有些失神,倚在電梯壁,在裏麵站了很久。

蘇本同從來都是如此。從來就不會去說兩句關心人的話。

她的記憶停在了多年以前的雨夜裏。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蘇本同已有家室,偷偷地在抽屜裏看了寫著蘇本同家地址的紙條,騎著自行車去找她,看到的是蘇本同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畫麵。

那一瞬間,她所有的幻想都被擊的粉碎,世界天崩地裂,從此陷入了一片廢物之中。

林曉曉隨著電梯上下移動了無數個回合,一段時間過去以後,她才卸掉了所有的悲傷,出來。

蘇本同口齒不清的講過往時已經花費了兩個多小時,後來她又六神無主的在電梯裏待了很久。

林曉曉開著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時,已經有點兒晚了。後來她又在路上遊**了很久很

久。

路燈一排連接著一排亮起,把所有辛酸的過往與痛苦都一一點亮,想到母親,她的情緒一壞到底。

林曉曉回到家的時候,意外看到了顧辰卓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間。

她疲倦的將外衣丟在了沙發上,坐下,一言不發。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與平日裏截然不同,問:“來我這裏有什麽事麽?”

“上次有個U盤忘在這裏了。”緊接著,顧辰卓皺眉:“家裏怎麽這麽亂。”

如同被盜賊洗劫過的客廳已經收好了一半,林曉曉問:“怎麽親自動手了?隨便找個人收拾不就好了。”

“我問你呢。”

林曉曉揉眉心:“誰都有小情緒的時候。”

顧辰卓看著爛掉的蛋糕,問:“家裏怎麽有蛋糕?”

林曉曉瞟了一眼地上的蛋糕,見顧辰卓忘記了她的生日,心裏有點失落,隨口糊弄:“當時想吃就買了。”

顧辰卓聽到林曉曉這樣說也沒多想,畢竟蘇沫沫的事情現在火山眉頭,他沒有心情想其他的事情了。

“……一會兒找阿姨收拾一下,蘇沫沫那邊還有點事情要處理,我先走了。”顧辰卓拿著找到的u盤便要轉身離開。

“顧辰卓。”林曉曉聽到顧辰卓要去找蘇沫沫,她快速的跑到顧辰卓身邊雙手環住了顧辰卓。“顧辰卓,你別走好麽?我,我害怕。”林曉曉委屈的樣子讓顧辰卓走些不忍心。

“曉曉,你,別哭了,我留下來陪你。”顧辰卓看不得林曉曉哭泣的樣子轉身回抱了林曉曉,而當林曉曉聽到了顧辰卓留下的消息時背對著顧辰卓的臉上,嘴角不禁的上揚起來。

她又成功了。

“辰卓,有你真好。”說著林曉曉踮起腳尖便親吻上顧辰卓的唇,而顧辰卓也在漸漸的回應,兩人越吻越深,越吻越沉淪。而主動的林曉曉在顧辰卓的攻勢下轉為了被動和,那股愛情燃燒起來的火苗越燒越旺,這一晚春光旖旎。曖昧的氣息彌漫了整個房間。

可是顧辰卓不在的這一夜,誰也不知道蘇沫沫正在經曆著怎樣的煎熬。

晚上所有的人都走了,蘇沫沫覺得安靜了不少,她一個人陪著蘇本同,蘇沫沫握著病**蘇本同瘦骨嶙峋的手,溫熱的觸感讓蘇沫沫不禁流下淚來。

“沫沫,不哭,爸爸有些口渴你給爸爸接點水來。”蘇本同有氣無力的說著,蘇沫沫聞言起身拿著水杯走了出去。

此刻的蘇本同麵目有些扭曲,他呼吸變的越來越緊促,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瞅著醫院的牆壁,剛剛他看到了蘇沫沫的母親,蘇沫沫的母親和藹的向他笑著。

他知道是她來接他了,所以蘇本同支開了蘇沫沫,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他害怕蘇沫沫難過,他知道這幾天蘇沫沫過的有多煎熬,他不想在最後一刻看見蘇沫沫流眼淚。

氣息一點一點的微弱下去,蘇本同張著嘴瞪著眼沒有了生息。

打來熱水的蘇沫沫走進病房把水杯遞到蘇本同麵前,她看著蘇本同有些怪異的姿勢瞬間警覺了起來。“爸,爸?”蘇沫沫看著僵硬的蘇本同一動不動急忙安了報警器。

“爸……爸你怎麽了,你別嚇我,爸。”蘇沫沫此生第一次這樣歇斯底裏的喊叫著。

報警器的響聲讓很多醫生快速的衝進病房,把蘇本同推進搶救室,一係列的搶救都在進行著。蘇沫沫做在急救室的門口痛苦的喊著爸爸。

過了沒多長時間一位醫生便走了出來。走到蘇沫沫的麵前停下,“蘇小姐,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多保重。”蘇沫沫堅持的神經瞬間崩潰了,她無聲的哭著。

醫生推出蘇本同的遺體,送至到了太平間。

蘇沫沫精神渙散的隨著醫生的步伐走著,每走一步她都覺得心髒像被針紮了一樣特痛難忍,她捂著嘴巴,淚水肆意的在臉上流淌。

蘇沫沫靜靜的坐在蘇本同的床位旁邊,她無所畏懼的握著蘇本同的手。就這樣,她覺得自己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而顧辰卓擁著林曉曉兩人沉浸在甜蜜的夢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