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要上的省中學位於省城的東區,學校很大也很老舊,據說已有了百十年的曆史,也曾經是清政府的一個省學,是一個當年專門用來培育陸軍將領和海軍將官的場所。
對於我而言過去的一切不過是散去的雲煙,一切都在朦朦朧朧中似乎遠遠的離我而去,即然已回到了這個世上,那麽就要重新鼓起勇氣開始新的生活。
騎著自行車一早到了省學,存了車後沿著方磚鋪成的路,找到了自已將要學習兩年的的教室,坐在了坐位上時,教室內的新同學們一個個興高采烈,三、五成群的說著話。
其時我這時並未有一點點激動的心情,也沒一點點新鮮的感覺,似乎那些都是教室內同學的事,仔細的想想也正是我心裏的年齡遠遠大於他們的緣故。
上課的鈴聲響起時,我才現我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並未有同桌,也不知以後會不會來一個,便也不以為意。新的班主任是一個中年的女教師,聽她說話似乎總提不起來精神,慢慢悠悠的如同還未睡醒一般。
不久新的課本了下來,仔細翻了翻物理和數學,心裏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些功課我似乎都早已學過,而且其中的不少地方竟然能夠倒背如流,看著上麵的一些題目就像是看小學生的題一樣。
呆楞了一會,想起了李華曾說過的話,那就是一但靜下心來,這些功課自然不在話下,老師們會的我自然都會,老師不會的我也會,話是這樣說可心裏總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時間過的很快,完了書本後,一個個新老師走進教室與同學們見了麵,最後班主任讓同學們相互介紹相識便放了學。推著自行車剛出了校門,身後有人大聲的喊了起來。
“等等我,”張玉梅大喊著繞過成群結隊亂紛紛行出校門的學生們,從校門裏跑了出來,到了我的身邊看著我氣喘籲籲的興奮的道:“好呀,你可真能,我真的沒想到你也上省一中了。”
我笑了笑,說起來在心裏對她還總是有些歉疚,過去的事畢竟都過去了,也是當時歲數太小而有些任性的結果。
“玉梅,我們先走了。”幾個女生笑嘻嘻的從我身邊行過,亂亂的與張玉梅打著招呼,“看到沒就是那家夥,考都沒考就直接上了”,“還不是人家家中有人”,“聽說也隻是旁聽生,沒什麽了不起”,“說不定是個高幹的子弟,人家靠的是父母”,“哼,一個個好吃懶做的成績好不到那去”,“就是,有幾個好的。”漸漸的聲音終不可聞。
我楞了一下搖了搖頭,這些人怎的如此會撲風捉影,我一個農民的孩子何時成了個,不過看來能上的了這所學校的除了成績好的就是有些門路的人了。
“你別在意,”張玉梅臉色紅撲撲的看著我笑著道:“你在幾班?”
“一班,你在幾班?”我不經意的問著,推著車緩緩而行。
“我在三班,是尖子班。”張玉梅有些得意的道:“初中的同學考過來的隻有幾個,陳一凡和我同班,王成在六班。我們學校隻過來這幾個人,加上你一共才四個,可真是不容易,這下好了,可以相互有個照應。”
我點了點頭,對於她口中所說的兩個人在印像中已是有了些模糊,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數個月,可對於我而言時間早已是過去了七、八年,又怎能還記的真切了。
“好家夥,果然是他們,慢點走”、“等等我們”,身後有人大聲的喊了起來,扭頭一看,隱隱想起正是胖胖的陳一凡和十分活躍的王成,眼看著兩人飛快的而來,到了我的身邊後,陳一凡瞪著眼睛看著我,然後在抬手我的身上輕輕的打了一拳,王成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臉上的笑堆的眼睛都幾乎成了一條縫。
“好家夥,你還能活過來真是不容易,”王成開心的笑著道:“我早就聽說你也來這裏上,當時我還不相信。”
“這下信了罷,我早就告訴過你,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就看他去不去。”陳一凡得意的搖著頭道。
“你倆行了,快說,你們要去哪?準備做什麽去?”張玉梅笑著道。
“回家啊,還能做什麽。”王成有些悻悻的道:“父母大人天天的抓著不放手,不知從那裏弄了些北京海澱區的一些複習的考試題目來,每天都要做好多,真累死了。”
陳一凡臉上的笑像是凝固了一般:“可不是,每天看著那些題頭都要破了,我做的不是海澱的,是西城區的。”
張玉梅點了點頭道:“是呀,題太多了,我做的是福州的。要不我們幾個換換資料?那樣誰都能多知道些。”
我默默的聽著他們三個說著話,心裏也有了些緊張的感覺,這些初中的同學們現在看來幾乎已是在拚命的努力,可這也不過是才上了高一而已,如果臨近了高考他們不知會學的瘋狂到了什麽地步,他們的家人也真有些本領,竟然能從天涯海角的尋些題來讓他們做,真是可憐父母心了。
“你們先去做題罷,俺得回家去,還有好些事沒做,屋也得收拾。”我笑著對三人道。
“你說什麽?你現在回家有病呢你,幾十裏路靠這輛破車?”王成歪著頭一臉訝異的看著我問道,張玉梅和陳一凡也是一臉不信的看著我。
“沒有,”我笑了起來:“俺家搬到城裏來了,才在城南口上買的房子,還在收拾著。”
陳一凡一楞,然後忽的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車把手嚷嚷道:“好了,這下可有個去的地方了,我們都去你家看看,”說著臉上浮出了一些得意的笑容,“總算有個去的地方了。”
王成也是口中歡呼一聲,身子一擰坐在了車後座上,張玉梅緊閉著嘴臉上有了些紅暈,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想來定是也想去看看。
“成,這就一起去罷。”我笑了起來,看著這幾個還如同孩童般萬分開心模樣的同學,我心裏有些不以為然,他們與我雖然是同齡人,可我早已不是他們想像中的同學了。
“我要坐,”張玉梅一把將王成從車座上拉了下來,然後高昂著頭抬腿斜坐了上去。
王成歪著嘴角伸手在頭上不停的撓著,口中卻是喋喋不休:“你說你一個女孩家家的非要同男同誌一起胡混,這成何體統。如果讓你娘看著了,不定又說些什麽話出來,說不定會將你關了起來,然後將我們罵上一通。”
張玉梅卻上笑吟吟的穩穩的坐著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來管,”然後將頭一偏對著陳一凡道,“我們先走,去城南。”
陳一凡“嗷”了一聲騎了車就走,我呆呆的的看著他們飛快的上了大路,然後從街角的一個郵筒旁又飛快的轉了回來。
“對了,你家在什麽地方?路怎麽走?”陳一凡一腳支了地,雙手緊扶著車把楞楞的看著我道。
王成“哈哈”的笑了起來,誇張的做出了一付以手抹淚的動作對著陳一凡道:“他家在城南外四十裏地的青虎廟,快去罷。”
聽了這話我笑了起來,說來這個陳一凡也真是有意思的緊,問也不問路就帶著張玉梅匆忙而去。忙將向家去的路說了後看著車晃晃悠悠的轉過了街角沒了影蹤。
“對了,我聽說你現在隻是個旁聽生,”王成語氣有些惋惜的道:“不過,隻要你加把勁在班上考個前十名就能轉成正式的了,我那裏有許多複習資料,我們一起學罷。”
我心時頓時有了些感動,在他的心裏同學的情誼可能較為濃重,隻是什麽是‘旁聽生’我還真是不太懂得,不管怎樣來說,隻要先能上的了課,別的以後再慢慢的去考慮。
“行,你可的多多的幫助我了。”我口不隨心的對著王成緩緩的道。
“沒問題,誰讓我們幾個在初中就是鐵關係了。”王成笑嘻嘻的對著我道。
其實新家離學校並不太遠,沿著大路緩緩而行,與王成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話,轉過四條大街兩處裏弄,不到半個時辰即行至了家所在的那條街道上,遠遠的看見陳一凡和張玉梅兩人正在院前爭吵著什麽,急忙加快腳步向兩人行去。
“這是大地主的老宅,他家搬進來住不是地主是什麽?”張玉梅大聲的道。
“你別胡說,現在哪裏還有地主?這房子我看是他家買的。”陳一凡微皺著眉頭道。
我緊行幾步,耳邊早已聽清兩人的對話,於是笑了笑剛想說話,翠翠已是從院裏飛快的奔了出來。
“哥,你可回來了,可讓我擔心極了。”翠翠連蹦帶跳的到了我的身邊,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仰臉看著我開心的道:“鄉長、村長都來了,還有十幾個人都在屋裏忙著,他們不讓我幹活,你不在真的不知該做什麽。”
看著翠翠的小臉上竟然抹著一些灰跡,便也能想的出來她對於這個家是如何的維護,一個在宮中嬌慣的少女何時做過這些粗活。
“那些活你就不要做了,聽到了沒?”我對著翠翠輕聲的道,心疼的伸手將她臉上的灰擦去,翠翠仰了臉的對著我點了點頭,一旁站著的三個人呆呆的看著。
“她是你妹?老天爺,長的真好看。”王成吐了一口氣道,陳一凡呆楞楞的看了看沒有出聲,張玉梅臉上帶了些奇怪的表情。
“翠翠,這是哥的幾個同學,打個招呼。”我笑了起來對著翠翠道,不管怎樣,聽到有人讚美翠翠的美麗,我心裏仍然十分的滿足,盡管這個人在我眼中可能隻是個小童。
“你們好。”翠翠似乎有些隨意的問了句,扭了頭看著我得意的晃著身子道:“哥,快些進屋,看我買了些什麽回來。”說完拉著我就向院門而去,其他的人在她的眼中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
忙招呼三人向院裏而去,一腳剛踏入大門,老人的聲音即傳了過來。
“回來了?”老人頭也沒抬的正將一大捆紙片收入一個麻袋裏:“快去裏屋搭把手。”
我忙應了聲,扭了頭對著身後的張玉梅、陳一凡和王成道:“你們先隨便看看,俺去去就來。”說完快步向正屋而去,翠翠依著我一臉開心的神情。
幾間瓦房經過幾天的收拾的確變了個樣,村長叫了些村民幫著從頭至尾用白灰粉刷了一遍,當真是與以前大不相同,院左側的瓦房的梁有了些裂痕,二柱更是帶著人連夜趕工,重新換了個新的,當然黃校長也讓翠翠付了不少的工錢。
其實就瓦房對北方來說,在我看來並不實用,如果放在南方卻恰合了那裏的氣候。本來想著幹脆將頂直接掀了去重新蓋了,可黃校長怎麽都不同意,堅持著留下來,說是無非在裏麵加固,以免冬季雪大時壓垮瓦片或天暖時屋頂滲水,幾個老人們也隻好同意了,不過聽著鄉長和村長的話語,他們似乎也有在這個院中安家的想法。
這些日子來天天住在招待所裏,錢花的如同流水一樣,後來黃校長有了些生愁,不過當翠翠讓他看一個圓珠時,他幾乎是跳著舞唱著歌似的從翠翠的手裏搶了過去,據翠翠說,那天後她手裏多了近一萬元錢,緊張的晚上覺都睡不著,隻好挖了個坑先埋在了土裏,我聽了後是想哭又想笑,直接存入銀行不就萬事了了麽?可翠翠死活也不同意。
院中幾個村民正忙著將一袋袋的物事忙亂的抬向左屋內,看見我不停的打著招呼,慌不迭的一個個的問候了,邁步進了正屋。一進正屋我不由的覺的眼前一亮,有了些眼花繚亂的感覺。
外間沿著新粉的東牆邊幾乎擺開一圈最近才開始流行的沙,上麵罩著粉色的布,兩個大大的木幾位於一旁,正對著沙的是一個矮的五鬥櫥櫃,上麵竟然架著一台帶著屏幕的東西。經翠翠說明我才知道原來那是一台黑白的電視機,至於它能做什麽也並未太再意。
後來才知道在當時能有這麽個東西可真是了不得,雖然按紅紅的話說是隻有十四英寸,心裏也有些奇怪為什麽其大小不按厘米計而說英寸,可這個東西對於百姓人家已是不可能有的起的,知道了價格後更讓我心狠狠的跳了幾下,這麽個小東西能讓一戶農家過上一年的好生活。
裏間正頂著西牆是一張大的不可思議的床,上麵有一個厚厚的墊子,新鋪的床單散著讓人舒心的清香,緊挨著大床是一張小床,這讓我有了些不太明白,翠翠笑著說那是她晚上睡覺地方,頓時將我唬的幾乎跳將起來,偷偷的看了看周圍幸好沒人聽了,要是讓老人們知道了,就能將我數落的讓我會拚了命的將大地硬生生的撕開個口子,然後鑽了進去逃生。
裏外間處處是些花花草草,還有兩個大衣櫃並在了北牆上,櫃麵上麵長長的鏡子後來讓翠翠和紅紅不停的駐足自賞,我也時不時的從鏡子裏偷看自己幾眼,還好長的並不難看,身材也還過的去,雖然不是五大三粗,可也算的上有些虎背熊腰了。
想起同學們還在院中,將翠翠擁在懷裏輕輕的抱了抱表示自己的心情,翠翠有了些開心,緊緊的環著我的腰不肯放手,耳聽的有腳步聲進了屋門,忙鬆了手,翠翠依舊依著我眼中盡是柔情。
“好家夥,你家真了不得,那是電視。”王成大叫了起來,我有些奇怪的看著他,這麽個小東西不至於讓他如此驚呼出了聲罷。
張玉梅大瞪著雙目裏裏外外、進進出出的看個不停,臉上的神色即有羨慕也有不信和不服輸的樣。
“好了,我們得走了。”陳一凡抖了抖衣服對著我道:“看來還沒收拾好,即然知道了以後會常來的,快中午了,我得回家去不然要挨罵的,我走了。”說完轉身向外行去。
張玉梅歪了頭看了看我沒有出聲,然後對著翠翠點了點頭即快步隨在了陳一凡的身後,王成大聲呼喝著也緊追而去。忙將幾人送出院門後方轉過身,紅紅帶著一身的灰土從右側的屋中轉了出來。
“你同學走了?”紅紅輕聲的對著我道:“你看俺這一身髒乎乎的也出不的門,你去對麵的飯館子定些個菜,讓老人們喝些酒可行。”說話的語氣竟然出奇的溫柔,讓我的心隨即“砰砰”的跳了起來,忙點頭應承了,向著院門外轉身快步而去。剛出的院門,就聽見街口鄉長的喊聲。
“你哪裏去?酒俺已買好了,待會擺個桌就成。”鄉長行的飛快,聲音未落即到了身前,雙手提了些紙包的物事已被油浸的透了:“今天咋樣,學校裏還好不?”
我使勁的點了點頭,要說能來這所學校上學,鄉長可是想盡了一切辦法。聽老人們隱約的提起鄉長曾與教育局的一位幹事幾乎動了粗,後來還多虧了省長出麵協調,看來這個老人真是將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你老先去屋裏坐了,俺這就去定些菜來,中午時間來不急,所以紅紅的意思是讓俺去對麵的館子裏取些來。”我恭敬的對著鄉長道。
“行,盡量簡單些,快些去罷。”鄉長抖了抖肩自顧自的向大院而去。
“哥,等等我。”翠翠緊追了過來,看見鄉長後有了些奇怪的問道:“大叔,你買了些什麽?”
鄉長腳步未停、頭也未回的高聲答道:“是臉和肝。”聲音落時人也已沒入了院門
翠翠聽了這句話猛然定住了腳,臉色瞬間變的蒼白眼神也有了些恐慌,看著我小聲的問道:“哥,他買人臉幹什麽?為什麽還要買人的肝?他是不是把那人殺了?”
我實在是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鄉長的話中省去了一些不該省的詞,真是有意思的緊。
翠翠滿臉茫然的看著我,不停閃動的鳳眼中向我透著一付欲言又止的神采,看著她楚楚動人的模樣,真是有些壓抑不住自內心的對她的疼愛。本書由瀟湘書院,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