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緹紅著眼睛從觀眾席的椅子後麵爬出來,小嘴嘟著,像是在無聲地譴責什麽。

“怎麽樣大藝術家,不準備為你們感人的重逢獻上一首歌或者一首詩嗎?”茵笑著揶揄。

索蘭達爾用空間移動從窮奇的爪子底下逃出來,一揮手,將身上五彩斑斕的緊身衣換成了破破爛爛的外套和隻剩半截的粗布褲,再摸出半張黑色的麵具往臉上一戴,儼然化身為“上弦月之狼”辛德加。

這下子茵倒相信了那個杜撰出來的歐克特先生是真的知道吸血鬼事件的內幕了。

“抱歉,雖然是熟人,但是好戲還是要晚上才上演,走後門我也不會給劇透哦!”索蘭達爾轉身背朝台下,從袖口裏抽出魔杖輕輕一揮,背景的幕布就變成了星光閃爍的夜空。

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台下的蘇緹,一臉犯難:“我說,你裝模作樣也該有個限度吧,把你家女神大人氣跑了,再也不想理你可怎麽辦?”

索蘭達爾輕笑一聲:“裝模作樣?哎呀,這個詞還真是難聽呢,我似乎早就對你說過,不要試圖揣測一個瘋子的想法,難道你忘了?”

“你……”

“那我就在這裏等好戲開場吧。”

茵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蘇緹打斷了,小蘿莉爬到最前排的椅子上坐下,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樣子。

索蘭達爾滿意地背起手笑了:“觀眾的配合跟體諒是身為演員的我最大的榮幸,為了表示謝意,在好戲開場之前,先給你一點小小的獎勵吧!”說著轉過身來,輕輕打了個響指,火鳳嘟囔了一句“別得意忘形啊”,拍拍翅膀飛上歌劇院大廳的頂棚,在上頭鼓搗一陣,然後高空墜下一團東西,“轟”的一聲砸爛了好幾張椅子。

兩個姑娘都被嚇了一跳,伸長了脖子去看那摔下來的一團,竟然是個身材肥胖的男人,這個高度摔下來,又撞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已經直著眼睛咽氣了,腦袋下麵流出一大灘血。

“你——你腦子有病啊!”茵猛地吸一口氣,轉頭就怒罵,“摔死個人嚇唬誰啊!蘇緹還那麽小,你好的不會教……”忽然意識到好像比起蘇緹的火炮,死一個人構不成負麵教育。

“我以為你們都會喜歡這個獎勵呢。”索蘭達爾也不解釋,笑嘻嘻地說。

蘇緹抿著嘴看那個摔得腦袋都有點變形的家夥,居然很冷靜地問:“這個人為什麽要死?”

索蘭達爾嘖嘖幾聲,豎起手指搖了搖:“再說下去就算劇透了,還是期待我今晚的表演吧。”

雖然他沒有回答,茵卻仿佛從蘇緹的問題裏發現了些什麽,又盯著那個摔死的人看了看,腦海中一個想法逐漸成形,不過想要求證,暫時隻能等這個喜歡吊人胃口的家夥表演結束了。

反正現在連午飯時間都還不到,茵索性跳下舞台,到蘇緹身邊去:“表演還早呢,我們先去別的地方逛逛吧,那晚上出城去天都黑了,也沒好好看三色堇花田。”

“到昨晚上為止吸血鬼都還在到處肆虐,你們居然敢在夜裏出去,茵,”索蘭達爾插嘴道,“你不會還不知道吸血鬼是衝著你來的吧?”

茵眼一瞪:“我當然知道,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

索蘭達爾一攤手:“像我這樣的天才,當然是在馬可波裏的時候就已經查明了真相,包括他要殺的人、為什麽要殺、誰讓他殺的,我都了如指掌。”

茵瞬間氣到無語,半天才說:“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索蘭達爾一撩金發,笑容燦爛:“哎呀,我有一定要告訴你的義務嗎?當初不就告訴過你,我隻是因為好奇才會一路跟著你們去馬可波裏,保護你什麽的,那是那頭大怪獸的責任吧!”

茵簡直不想再跟他說話了,否則非給他氣死不可,轉過頭來扯了扯蘇緹:“走,我們去逛街買東西,讓這個自大狂一張票的賣不出去,對著空****的座椅表演去吧!”

蘇緹卻輕輕撥開她的手:“我要在這裏看著他。”

“很抱歉哦,表演開場之前的準備工作是要保密的,兩位小姐還是請暫時離席吧!”麵對蘇緹的要求,索蘭達爾卻是幹幹脆脆地下逐客令。

蘇緹望著他露在麵具外的半張臉,語帶遲疑:“你會趁我們不在跑掉嗎?”

索蘭達爾豎起四指發誓:“你們回來的時候一定不會看不到我的,以愛與夢之使者的名義起誓。”

蘇緹點點頭,從椅子上爬下來,牽起茵的手:“走吧,茵姐姐。”茵訝然反問:“他這麽說你就真的相信了?這家夥的名義值幾個錢?”蘇緹微笑,卻看不出任何笑意:“茵姐姐也是知道的吧,如果他真的要走,根本不用等我們離開。”

“還是尊貴的女神大人了解我,為了這份信任我也不能離開啊。”索蘭達爾心不在焉地附和。

茵歎氣,反正這也是他們之間的事,自己是個外人,蘇緹說怎樣就怎樣吧,就牽著她從後門又離開了。

等她們都離開後,索蘭達爾揭起背景幕布的一角,露出後麵三個藏著的三個女人,微笑:“怎麽樣,今晚我有觀眾了,你們可要好好配合呀!”

那三個女人都被繩索結結實實地綁著,嘴上也貼了一層膠布,不能說話,隻能從鼻孔裏發出恐懼的哼聲,似乎是在求饒。

“別白費勁了,當年你們怎麽沒想過手下留情呢?”俊美的笑臉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陰雲,但很快又散去,索蘭達爾放下幕布,將魔杖收起,對著台下扶了扶不存在的領結,鞠了一躬,開始致謝詞。

瑪爾德城中,茵領著蘇緹逛了幾條商業街,給她買了吃的穿的,甚至買了玩具,都沒能讓她臉上露出哪怕是一點的笑意,小蘿莉的心已經完全撲到今晚會上演的那場不知所謂的表演上去了,對此茵表示很無奈。

“這麽問可能不大好,”茵付了錢,遞給她一支彩色的棉花糖,“蘇緹,現在你還能像當初對我說的那樣,如果索蘭達爾是你的仇人,你真能下手殺他嗎?”

蘇緹低著頭嚼棉花糖,細細的童聲聽起來單薄而脆弱:“能。”

連上次一半,不十分之一的氣勢都沒有,茵垮下肩膀,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就像偶爾黑加侖會對自己做的那樣,安慰道:“沒事,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會代勞的。”

蘇緹卻看了她一眼,說:“我對姐姐發過誓,一定會為爸爸媽媽報仇,所以我沒關係的,茵姐姐,別擔心。”

你這樣子讓人怎麽能不擔心,茵頭疼地想。

這樣閑逛到了太陽偏西,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演的時候,兩人又回到了龍舌蘭歌劇院,台下坐了不少人,看來對困擾了全城人民這麽久的吸血鬼感興趣的人還是挺多的。茵找到了兩個並排的座位,把蘇緹安頓好後,又擠著人流去買爆米花,等她捧著爆米花回到歌劇院,舞台上已經開始了表演。

索蘭達爾穿著那身破破爛爛的流浪漢裝在舞台上唱起獨角戲,內容大概就是說自己是個不能見光的吸血鬼,隻能在夜晚追尋美麗的獵物獲取鮮血之類。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的藝術天分還是很高的,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原創出一段詞曲,還唱得這麽自然。

“該不會是隨口亂唱的吧?”茵懷疑地想,以他不斷挑戰自己認知極限的曆史,真的完全有可能是這樣。

蘇緹也許不能欣賞歌劇——還是一個人自說自話的歌劇,但目光一直盯著台上那個人,茵覺得她的表情簡直像是要把索蘭達爾說的每個字都背下來一樣認真。

開場的獨角戲唱完了,第一個受害者登場了,茵看得皺起了眉,那個女演員像是被人用力推出來的一樣,跌跌撞撞地就上場了,索蘭達爾迎上去拉起她的手,然後半強迫地和她跳起了舞,期間那女人不斷發出尖叫,聲音逼真得就像是真的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跳完一段簡單的舞後索蘭達爾摟著她的腰轉過身去,手從後腰處拔出一柄匕首在那女人的咽喉處一割,大紅的血灑在地上,女人的尖叫立刻停止了。

台下的人都激動而緊張地看著,茵的心裏騰起強烈的不安感,這血的噴濺,實在是太像真的了。

將女人的屍體放倒在台上後,索蘭達爾做了個舔血的嫵媚姿勢,又開始跳著華麗的舞步訴說自己的孤單寂寞,因為他的歌喉和舞步都無可挑剔,台下不少觀眾都連連點頭。

接著又一個女人被推上台,這回的可就不止是尖叫了,女人拚命喊著“這家夥不是人,這家夥是個鬼”,但觀眾們還以為這是台詞之一,並沒有人當一回事。這回索蘭達爾仍然是強製對方和自己跳了一段舞,並通過台詞表示自己不甘於隻在黑夜的舞台上表演,他要讓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可怕,讓所有人都敬畏自己的存在。

於是這一回的割喉不再是背對觀眾,而是正正麵對著台下,索蘭達爾手起刀落,鮮紅的血液濺出好幾米遠,坐在第一排的觀眾被噴了滿頭,滿場都安靜下來。

茵幾乎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也是魔法?”

坐前排的觀眾終於反應過來,尖叫著起身逃跑,其餘的人才跟著明白,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麽表演,而是真正的現場殺人!

歌劇院裏瞬間陷入一片尖叫的海洋,男女老少都發瘋了一樣往大門湧去,相互踩踏之下慘叫聲甚至骨折的聲音都不絕於耳,茵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跟著全豎了起來。

但即使觀眾都拚命逃跑,台上的主演還是沒有罷休的意思,索蘭達爾用他高亢的歌喉表達著他接收到成千上萬恐懼和呐喊時候的滿足感,那樣子無論怎麽看都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茵忍不住伸手去捂蘇緹的耳朵:“別聽了,這種洗腦的東西對你沒有好處的。”

蘇緹默默地拉開她的手:“我要聽完它。”

這時,觀眾席上空的貴賓席裏突然躍出一個又一個的渾身黑衣的刺客,毫不留情地踩踏著倉惶逃竄的觀眾們的腦袋,手中刀刃寒光乍現,目標明確,直撲舞台上唯一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