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氣勢洶洶地怒瞪著比自己高了近兩個頭的黑加侖:“別想繞開關鍵問題,你到底什麽時候想起來的,剛才在舞會上還看都不看我一眼,昨晚上說的話——你其實就是那麽想的吧!”

頭天晚上他在馬廄邊對愛蓮娜說的話自己可是聽得一清二楚,證人都有兩個,想賴賬那是絕對沒門的!

“你相信我對你說的,還是我對別人說的?”黑加侖抱著胳膊看她。

“廢話,當然是對我說的!”茵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黑加侖微笑不語,茵一下意識到自己上當了,抬腿就踹,結果用力過猛踢得腳背痛,原地跳跳跳,齜牙咧嘴道:“你居然偷換概念!誰教你的?”

“某個白癡。”毫不猶豫地就把幕後策劃者給招了出來。

“哈啾——!”躲在鍾樓上的某個白癡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大噴嚏,兩道清鼻涕流下來,趕緊掏出手帕擦幹淨。

火鳳蹲在他鬥篷的兜帽裏,風不吹雨不淋,還挖苦打擊:“感冒了吧?誰叫你在公共澡堂裏唱帝國國歌,現在全城的人都敵視你,連個旅館都沒得住。”

索蘭達爾揉了揉手帕往鍾樓下一扔,手帕變成一把落葉隨風飄遠,笑嘻嘻地說:“這樣不挺好的,接下來隻要有人報上和我一樣的姓,馬上就會被亂棍打出門,為此就算是發一場高燒也值得啊!”

火鳳一愣,撲騰著從他帽子裏爬出來,問:“你怎麽知道他會往這兒過?”

“我是天才嘛……”索蘭達爾揉揉發癢的鼻子,心不在焉地側頭望著街道盡頭唯一還亮著燈的一棟建築。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場旅程很快就可以在這裏畫上休止符了,他用發甕的鼻音繼續哼著帝國國歌,自言自語道:“希望那頭怪獸提供的情報是正確的。”

而那頭怪獸在說明完整件事情的全過程後,屁股上毫無懸念地又挨了一腳。

“你們兩個串通好了,就把我騙得團團轉,實在太過分了吧!”茵踹完一下不解氣,抬腳還要再來一下,腳踝就被抓住了。

黑加侖看她單腳站立不穩的樣子,一臉促狹地說:“有教養的小姐不會在一抬腿就會露出**的時候踢人。”

雖然街上已經基本沒人了,茵還是窘得滿臉通紅,剛才一個生氣,就忘了自己穿著的是風一吹就能飄起來的蓬鬆連衣裙,趕緊把腳從他手裏搶回來,規規矩矩放下地。

“既然那天在歌劇院索蘭達爾已經徹底解除了攝魂術,為什麽你還跟我裝傻充愣?”

尤其是還說唯獨記不起她的事,讓大家都白猜半天。

麵對她氣急敗壞的質問,黑加侖倒顯得很平靜:“亞曆克斯王子是神甫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愛蓮娜的身份仍然很微妙,索蘭達爾懷疑她在組織裏的身份甚至高於神甫,而且對於這一點,她的父親很可能壓根不知情。”

“所以?”茵完全聽不出這和他瞞著自己有什麽關係,“是我聽的方式有問題嗎,我不覺得這和我問你的問題有任何關係。”

黑加侖似笑非笑,彎下腰把她打橫抱起來,無視街邊流浪漢們起哄的口哨聲,朝旅館走去。

茵用力扯他的耳朵:“又給我裝聽不到!”

“聽到了,”黑加侖以牙還牙,也去咬她的耳朵,茵趕緊撒手了,“那個白癡建議我同時對你們兩個用美人計,然後等你們打起來以後再去套她的話。”

茵無語,半天才悻悻地說:“這種餿主意果然是他會出的。”

黑加侖笑了笑,不予置評。

等走到了旅館門口,茵正要跳下地自己進門,忽然靈感爆發,戳戳他的臉,小聲說:“那我要不要裝出色令智昏的樣子來?”

“需要裝?”

“必須裝。”

結果第二天到了上路的時間,茵頂著一張死魚臉,在眾目睽睽下,被黑加侖從樓上抱下來送進馬車。

蘇緹還蒙在鼓裏,不知道他們已經密謀了一個計中計,見黑加侖把茵塞進馬車以後居然一句話都不和茵說,反倒是和愛蓮娜就圖加特的政治狀況展開了堪稱熱烈的討論,嘴都張成O字形。

以黑加侖向來話少的作風,能和人說上一個小時實在是奇跡,這個人還不是茵,那就是奇跡中的奇跡了。愛蓮娜身為第一順位繼承人,對母親的祖國了解也是很深刻的,不管黑加侖問什麽,她都能對答如流看,得出來從小就做過功課。

而且在蘇緹眼中比較要命的是,剛開始她還有所忌憚,回答得很矜持很含蓄,到後來已經完全無視了茵的臉色,侃侃而談,說到激動的地方,甚至有些手舞足蹈,連喬伊都有點看不下去,隻是礙於身份不好意思當著外人的麵指出她的不是。

“如果是這樣的話,光是獲得神殿的支持是不夠的,王國軍如果完全不能指望,至少要有五千人的傭兵團,”黑加侖在聽取了她在圖加特王國內支持率的狀況後,篤定地指出,“或者你們能夠爭取到一位龍騎士,那麽傭兵的人數可以減少八百到一千。——我渴了,有喝的嗎?”

上車一個多小時了,他終於主動和茵說了一句話,還是要吃的,蘇緹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茵肯定會發火,並且什麽都不會給他。

不過小蘿莉算到了開頭,沒料到結尾,茵惱怒地掏出一支汽水當做棒槌,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一下,然後還是給他了,隻不過經受了劇烈撞擊後的汽水一開蓋就噴得愛蓮娜一身都是,其餘三個人也不同程度受災,隻有蘇緹一個人幸免於難。

對於自己造成的汙染,茵連一句抱歉都沒說,她這麽做,即使是修養很好、一直笑臉迎人的愛蓮娜都終於把不滿寫在了臉上,中午停在路邊驛站吃飯的時候向另外兩輛馬車裏的人提出換位的請求,但有頭一晚黑加侖打落阿瑟一顆牙的前車之鑒,誰都不願意和黑加侖、茵同時坐一輛馬車。

“不和茵小姐說話呢,太不禮貌了,和她說話呢,又有被揍的危險,所以……”凱利誠懇地表示歉意,“對不起公主殿下,我還沒有結婚,真的不想毀容。”

愛蓮娜緊抿著唇,鼻翼扇動,好像隨時會哭出來一般,帕爾斯隻好出來解圍:“我和公主換吧,你們誰跟我一起?”一桌子大老爺們都低頭不語,實在是不想死啊,最後亞曆克斯哭笑不得地說:“我和你一起過去吧。”這才和平解決。

誰知再啟程的時候黑加侖一看她們倆換了馬車,二話不說也跟了過去,這下他所乘坐的馬車又成了死亡地帶,所有人爭先恐後要去茵身邊求庇護,最後武力最強的昆西兄弟和阿瑟力挫群雄,搶到了和這邊兩位女士同乘的機會。

亞曆克斯望著這亂成一團的現狀,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你跑過來幹什麽,跟你很熟嗎?”茵看到硬擠上自己這邊馬車的阿瑟就無言以對,這家夥難道真的喜歡上自己了?別啊。

阿瑟一個人占兩個人的座,兩膝打開大喇喇地坐在她對麵,把可憐的凱利擠得貼著車廂壁動彈不得,還毫無自覺地嘿嘿笑:“你還沒告訴我,昨晚舞會我的表現怎麽樣。”

車上的四個人同時滿頭黑線地想——表現?什麽表現?把客人都撞飛的表現還是踩爛人家舞台的表現?或者是最後被一腳踹掉大牙的表現?

“我比那位老兄可能差了那麽一點點,但是隻要勤奮練習就一定能超過他,相信我沒錯的!”阿瑟充滿自信地拍著胸脯,可惜他過剩的自信在黑加侖變態的體質麵前就像個笑話。

凱利好心地提示:“阿瑟,你再練十年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阿瑟瞪起眼睛:“誰說的!他再怎麽厲害,走的也是野路子,怎麽可能是我這個從小接受正規武術教育的人的對手!我隻是過去練習得不勤,所以昨晚才會輸給他!”

茵暗暗翻白眼,無可奈何地說:“那你就先打贏他再說吧,別的不說,打架不如他我不要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真的隻是想敷衍過眼前的尷尬,並沒有想到會給未來添那麽多麻煩,如果認真想一下,或者有某個自稱無所不知的天才在,之後的許多麻煩都可以省掉了。

“話是你說的!”阿瑟還沒看清麵前這座山峰隱藏在雲霧裏的真正高度,聽茵這麽說,就自動把“打架必須要比黑加侖強”理解為“隻要打贏他就行”。

昆西兄弟倆也沒有意識到多年的舊識會錯了意,見尷尬化解了,就岔開話題說了些有趣的事,逗得兩位女士一路笑聲不斷。

看似融洽的氣氛中,茵卻忍不住好奇,另外那輛馬車裏的人會說些什麽呢?繼續談政治,還是背著自己說情話?她倒是願意相信黑加侖,就怕愛蓮娜其實不是安息軍團的成員,白忙活半天,還破壞了姐妹之間的感情。

接下來的兩天旅程就在所有人都覺得無比詭異的氣氛中度過,黑加侖白天和愛蓮娜坐一輛車,夜晚又和茵睡在同一間房裏,在這種相處模式下,兩位姑娘居然誰都沒有抗議,就連身為父親的亞曆克斯都不明原因地默許,實在是令人大跌眼鏡。

到最後連遲鈍如阿瑟,都已經受不了了,偷偷問茵:“我說,像那種小子還有什麽可留戀的,我要是你,早就把他踹了,難道是狠不下心?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你還是好好練拳頭吧。”茵嘴角抽搐地回答。

根據每個晚上和黑加侖交換的情報,沒有人猜到他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愛蓮娜似乎也對黑加侖喜歡自己的事深信不疑了,並且不管人前人後,對茵說話都沒有以前那麽客氣了。

圖加特的王都雷明多城已經近在眼前,如果不出所料,愛蓮娜登基後立刻對自己過河拆橋,鏟除異己是每個坐在王位上的人第一件要做的事,茵對此充滿了期待,從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身上,她隱約能看到當年的亞曆克斯是如何為人處事的,說不定瑪格麗特慘死的真相會因此而揭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