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前腳才因為誤傷了海默林而被迫離家出走,海倫公主後腳就住進了伽羅家。

在公國軍和帝國軍、甚至民間仇視王室的蠻賊團都在追殺海倫公主的時候,茵的畫像卻被當做她流傳到了民間。

伽羅家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信仰神殿對立、擁立女王的弟弟費羅夫親王,怎麽可能隻是為了保全一個任性的公主。

望著手裏被扯爛的絨布兔子,茵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自己從一開始就是為海倫公主準備的替身,這個承載著全家希望的姑娘混進王宮做了公主,伽羅家未來在金奇城的地位就更加不可動搖了,說不定……還有可能會因此改朝換代。

“我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啊,”聽完她的講述,索蘭達爾神情輕鬆地翹起二郎腿,“當敵人無恥到了一定境界,你就不用再發愁將來下不了手了。”

蘇緹趕緊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別火上澆油啦,當心小黑哥哥打你屁股。”

但黑加侖出人意料地和他立場一致:“我也覺得未必是壞事。”

茵有氣無力地哼哼笑了幾聲,問:“我就是作為替死鬼被養大的,過去的十七年之所以能太平地活下來都是托了海倫公主的福,多虧她沒有闖下滔天大禍,否則我早就不知死哪裏去了——這樣你們都覺得不是壞事?”

索蘭達爾笑嘻嘻地豎起食指搖了搖:“看問題不要這麽片麵,你怎麽不反過來想想,如果海倫公主真的頂替了原來真正的公主,那真正的公主上哪兒去了呢?”

海倫被當做公主在王宮裏撫養長大,那必然意味著王室有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公主,否則憑空多出來一個公主,任誰都不會相信的。本該存在的真公主下落不明,伽羅家卻多了個名叫茵的姑娘,這時候在兩個人之間畫個等號實在是太容易了,被掉包的公主代替了海倫原來的位置,成為了烏裏斯和愛薇的女兒。

禱告室裏頓時安靜下來。

“茵確實有公國王室的血統,這一點我可以作證,”海默林緩緩打破沉默,“當初老師和莎曼珊夫人都曾疑惑過為什麽茵會由伽羅家撫養長大,不過他們以為那是茵的生父為了保護女兒故意安排的,現在看來恐怕不是那樣。”

結束了王都之旅,茵等四人返回了馬可波裏,和海默林匯合,因為害怕裏切斯特公報私仇,大家還是暫時躲在神殿裏,準備適時出發前往貝利亞。

海默林的精神似乎比分別前要好了些,應該是得到了充分休養的緣故,麵對茵吃驚的表情,從容不迫地回答:“當初瑪格麗特和亞曆克斯王子在帝國王都烏賽斯一見鍾情,王子曾發誓過此生非她不娶,可誰能想到呢,就在他發下誓言之後沒多久,公國的女王陛下就下令他返回金奇城,和圖加特第一公主露易絲完婚。”

“亞曆克斯於是拋下了心上人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離開了帝國,幾乎就在同時,安息軍團向全大陸發出了對瑪格麗特通緝令,就在你出生的當天,亞曆克斯領著安息軍團找到了躲藏在翡翠森林的瑪格麗特,之後的事……不用我再說了。”

索蘭達爾吹了聲口哨:“你知道得挺清楚麽,真不愧是內部人員。”海默林對他的挖苦佯裝沒聽到,仍舊看著茵。

茵已經打擊到麻木,聽完了他的話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哦了一聲就沒下文了,她不說話,其他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端著茶杯發呆。

半個小時後,茵突然問:“要這麽說的話,我還真是公主?”

所有人嘴角抽搐,就聽她又說:“如果我真的是公主,那麽發生在海倫身上的事是不是其實都該發生在我身上?比如聯姻啊,逃婚啊什麽的。”

索蘭達爾笑著晃了晃茶杯:“你會逃婚嗎?”

茵自然而然地回答:“會啊。”索蘭達爾誇張地慢慢點頭,對海默林投去一個譏諷的笑。

“所以其實傑裏曼先生他們,還有那些公國軍隊的士兵,他們並沒有抓錯人,是吧是吧?”茵興奮地問,那樣子看起來讓人覺得她不太正常。

蘇緹膽戰心驚地小聲提示:“可是她闖的禍和你沒有關係呀。”

茵正色道:“話不能這麽說,逃婚的是公主,又不一定是海倫。”

“撞倒了人的是伽羅小姐,又不一定是你——你其實就是想說這個吧?”黑加侖似笑非笑地反問。對於茵擅長的語言文字遊戲,他已經見識過許多次了,話說到這個份上,稍微順著她過去的習慣往下一推,目的就很明確了。

茵被他搶了台詞,張著嘴半天接不上話,索蘭達爾在一旁大笑起來:“強大的推理!”

海默林臉上還帶著著微笑,但已經不太自然,這個時候如果茵真的耍賴讓他去找海倫幫忙,他也是根本無法反抗的,在場的三個人,年齡最小的都能把自己轟成灰……想著,他心情複雜地看著好像還沒太搞懂這邏輯關係的蘇緹。

尷尬了幾秒,茵擺擺手:“總而言之,海倫闖的禍是我受罪,所以我闖的禍最後也應該由她來承擔責任。”說著轉向海默林,雙手握著他的,表情誠懇,“之前答應你的事我是不會反悔的,不過等你做了國王,請你還是娶海倫吧。”

海默林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隻是不想在接受公主血統的同時,也接受公主的義務——即聯姻。懸著的心落回原位,他笑出來:“這是新的合作條件?”

“對。”

寄人籬下的王子無可奈何地點頭:“那我隻好答應了。”

茵做了個耶的手勢,心情好得不得了,仍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蘇緹看著她變臉,惶惶然問:“茵姐姐,你……”糾結了一下措辭,“你不生氣嗎?”

“生什麽氣?為什麽要生氣?”茵奇怪地反問,“這裏麵有什麽令人不開心的事嗎?”

蘇緹遲疑地:“你不生氣……自己被掉包,還有被追殺的事?”

茵笑容滿麵:“不生氣呀,比起被關在房間裏半年,你不覺得我在外麵奇遇不斷,還認識了你們,比她幸福得多嗎?”

蘇緹看她笑得那麽開心,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你爸爸出賣你媽媽的事……”

茵眨眨眼,嚴肅起來:“對,你不提醒我差點就忘了,這個貪圖榮華富貴拋棄並出賣我們母女的臭男人,等我抓到他,一定要教訓得他後悔被生下來,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在場的男同胞們都不自覺地開始設想她準備怎樣處置自己的親生父親,有人想到了毀容,有人想到了肢解,有人……“如果布萊爾先生接到的消息準確,那麽亞曆克斯王子恐怕凶多吉少,說不定不需要你親自動手。”海默林思考著說。

“那可真遺憾。”茵聳聳肩,略過了這個話題。

距時空掌控術研究會的活動日還有半個月,茵本打算先到貝利亞去逛逛,享受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誰知就在準備好要出發的當天,懷特祭司長追到魔法師公會來把他們攔住了。

懷特祭司長一路跑得氣喘籲籲,掏出一封信遞給他們,索蘭達爾眼疾手快一把搶過來,又仗著身高優勢避開兩位姑娘的爭搶,展開信紙念了起來:“親愛的喬格裏,近來一切可好,上次你提到的雙屬性次元論,希望在這次聚會上你能將研究發現整理發表出來。”

黑加侖沒無聊到去搶信看,而是幹脆地命令:“念重點。”

“曾與你有過一麵之緣的茵小姐近日可能會前去拜訪你,請你讓她盡量抽空到埃洛達來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商量。如果你們想要促膝長談,聚會結束後可以留在別墅渡個假。你忠實的朋友阿爾法。”

茵終於把信搶到了手,確認信上寫的就是他所念的,然後問:“懷特先生,這是什麽時候收到的?”

懷特祭司長擦著腦門上的汗回答:“就在你們離開神殿後,我做完晨禱,風之雀就來了。”

看來去貝利亞的事又得推遲一段時間了,茵無奈地把信交還給懷特祭司長,招呼大家改換前往埃洛達的魔法陣。

馬可波裏和埃洛達同屬南方五城,在兩城之間往來的人排成了長龍,還不時有衣著光鮮亮麗的富豪堂而皇之地插隊,隊伍裏的人卻像是見慣不怪了一樣,沒人出聲指責。

茵看那一個又一個插隊者順利出發,一陣氣悶:“這兒的人怎麽這麽不懂規矩,還有沒有秩序意識了。”

站在他們前麵的一個婦女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回頭看看她,鄙夷地小聲說:“土包子。”

等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了傳送機會,千辛萬苦抵達埃洛達時,大家都已經站得腳酸餓得腿軟,等在埃洛達魔法師公會大廳的布萊爾先生一看他們全都麵有菜色,驚訝地問:“你們怎麽了?”

唯一不用站著的海默林替早已沒力氣說話的大家回答:“站了兩個小時,大概都餓壞了。”

布萊爾先生更加驚訝了:“你們排隊等普通傳送?為什麽不申請貴賓服務?不但可以包廂等候,還可以根據貴賓等級提前預約位置、有急事還可以申請立刻出發。難道是錢不夠?報上我的名字可以記賬啊,喬格裏沒告訴你們?”

原本還剩下一口氣的四人頓時倒了一地。

“我就說那麽多插隊的一定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