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在哪裏?”無名烈腦袋左搖右晃,難尋消逝蹤影。

“在這。”步行街上鬼影晃動,消逝冒犯性地進逼阿烈。

這滑頭小子馬上裝出一張笑臉:“冷麵哥,才幾天不見你又更冷了,就像太平間流失的客戶。”

消逝回避對方的笑容,反諷:“看到你已經夠叫人反胃的,笑起來那就加倍惡心了。”實際上,前幾天他思想煎熬之際來過一次了,今晚是第二次來尋人:他潛意識中是在乎這群夥伴的,怎奈命運所迫不能太過親近。

“說什麽屁話啊你?”無名烈衝地挺身,酒氣熏紅臉,貌似鬥牛,擺出以命相搏的架勢!

“你的猴屁股更紅了。”消逝單調地奚落他,視其人品如狗屎。

“我問候……”阿烈揮拳動作近半,一脈提前一步橫臂提膝隔開兩人,居中調停:“既非深仇大恨,何必水火不容?坐下,談些利人利己的。”一脈瞧他們兩人都落座於台階,自己才坐下,接著問消逝:“看你似乎憔悴了不少,分散的這些日子怎麽過的?”

“我不想說。”消逝應答直白,眼神愈顯憂鬱。

“拽個屁?就會裝酷。”無名烈嘴癢,又抱怨了兩句。

“分開後,我們都有過一段特殊經曆,”查爾斯岔開話題,向消逝求援:“竟而從這些經曆中拚湊出一則禍國殃民的陰謀,亟需你幫忙。”他把“營救國王計劃”的來龍去脈,詳盡地跟夥伴說明……

“抱歉,我不能幫你們。”消逝應道。

“為什麽?”查爾斯問。

“因為‘妮莎事件’?”一脈推斷。

“是。有人向我提供了太陽會的信息。”

“誰?”

“擺布這個國家的幕後黑手。”消逝此話一出,其餘三人皆語塞!稍後,性情火爆的無名烈,捏爆啤酒罐,罵道:“好你個叛徒,都跟邪惡分子好上了?快說,他人在哪?”

“你冷靜點,少說兩句。”一脈罕有地動了肝火,喝止無名烈,重新問消逝:“那幫人中是否有個名叫帕若的少年?”

“他叫夜梟,不單控製了哈多利內閣,先前還派人暗殺可卡。假如我沒猜錯,你們到首都也是受他引誘。”

“他怎麽和你聯係上的?”一脈暫且理不清線索。

“我認識了某個武士,因為他,我們才見了麵。具體情況,我不想說。”消逝始終不願向眾人提起玉繩的事,哪怕是隻言片語。

“那你可曾見過國王?”查爾斯問。

“沒有。他隻給我看了一些太陽會成員的資料,並達成一項交易。”

“什麽交易?”查爾斯問得急促,操心多過事主。

“未來幾天內會有太陽會成員闖入相府綁架首相,對方請我留下來幫忙。”

“你相信他?”一脈側首,瞧著消逝,等他的答案。

消逝抬頭仰望夜空:“我別無選擇。”

“那我們無條件幫你,再救國王。”一脈說得懇切,隻願他念舊歸隊。

“有些事,隻能一個人做;有些關,隻能一個人過;有些路,隻能一個人走。”消逝說完,動身別離。同場三人均無言,也不去攔他,沉默地目送消逝的身影走遠,消失於街道的盡頭。

“這家夥把我們當什麽了?”無名烈大聲問。他感到被人如棄敝屣的懊惱!

“你大概沒看新聞——著名女歌手妮莎被太陽會綁架了,演唱會上死了上萬名歌迷。據說歹徒隻有兩人,真正動手殺人的隻有一個。”一脈反問無名烈,“聽到此事,你作何感想?”

阿烈後背像遭毛蟲爬上,毛骨悚然!“幸好那家夥沒拉我們下水,幫他豈不等於送死?”他坦言。

“你口中的‘那家夥’,是個什麽事都一肩扛下的人,麵冷心熱,至情至性。”一脈笑看夜空,有感而發:“能和這樣的人做朋友,是你我的福分。”

“少了消逝,計劃要做變更嗎?”查爾斯問一脈,“或者我們直搗黃龍,今晚就闖進相府擒住那隻‘夜梟’?”

“此路不通。”一脈睫毛壓低,道:“國王仍遭敵人監禁,切勿偏激莽撞。我們按原計劃行事,大家且勤於分內事。如我所料不誤,‘綁架首相之事’很可能是對方用來欺騙消逝的誘餌,施的是調虎離山兼緩兵之計。

“你們想想,太陽會若真要入府劫人,又豈是消逝一人能擋?以此類推,如果消逝遲遲等不到敵人,必會入王宮協助我們。”

“但願如此。”查爾斯讚同友人意見。他與無名烈也隨一脈望向夜空。一行人由相遇到相識相知,時光推移,情感升溫,彼此地一言一行也日益默契。

任誰都沒想到,消逝10分鍾後又返回鍾樓。三人皆搞不清楚他想幹嘛?消逝貌似比他們更疑惑,問:“你們平常都不看新聞?”

一脈意會到他要說什麽了,腦筋一轉,湊近消逝,說:“時下哈多利局勢紛亂……”他一麵把話題扯到國事民情,一麵朝對方擠眉弄眼,暗示阿烈在這,千萬別說!

消逝了解他極力掩蓋的用意,可事情關乎結界師,也就牽扯到太陽會和複仇大計,這是勝過一切的要事,馬虎不得。消逝不顧一脈地勸阻,當著無名烈的麵,原原本本地講出了疑似“小酒被害”的新聞。內容是他剛從鍾樓第二街的電視墻上聽來的,複述至一字不落。

可以說,消逝的立場鮮明到不近人情的程度:倘若結界師死了,也就沒必要再和他們同行了,不管彼此之間存不存在友誼。其實,他們的友情也差不多被他這段話毀了。

一脈心想:完了,阿烈這下不發瘋才怪。

無名烈卻衝他笑,笑得像在哭!他笑著笑著就走過來了,忽然一拳將一脈打倒:“坑爹啊!這種事你也隱瞞?”

查爾斯不知從哪幫起,眼睜睜地看著火爆的阿烈跨過一脈,往馬路上走。他背後三名少年,都知道他準備做什麽——去桑菲特市,探望小酒。

一脈抹掉鼻血,聲嘶力竭地吼道:“站住!”話音混著哭腔,像戰場上戰友不要命地呼喚。凡是聽到的人,注意力全轉到這邊來了。倘若消逝和阿烈皆離去,一脈無異於被人拆掉左膀右臂,從此再無還手之力。當然,他不光計算勝負,絕對是真情流露,他無比在乎每一個夥伴。

阿烈暫時走不動了,他不像消逝那麽絕情。當他回頭,一脈已經站起,嘴裏含著左手變化的手槍。多智如他,居然被逼到要靠吞槍自殺來威脅夥伴、遏止其衝動。

對麵的友人,眼角撐裂,血液裏摻著淚水往下掉——阿烈就是瞎了,也聽得出來他是認真的!阿烈不再說話了,哭著站著,想聽他有什麽話說?

一脈放下手槍,並未一口咬定這是敵人“魚目混珠”的伎倆,反而坦誠:“老實說,這事論可能性,是極高的,也基本找不出作假的嫌疑。就是時間點太巧合了,手法和對付消逝的手段如出一轍,就像刻意阻止我們營救國王似的。

“此外,我沒站得住腳的說辭了,唯有拿命賭一把——這件事是有人存心捏造的假新聞。如果小酒真出事了,我切腹謝罪!”

他講完這番話,四個人待在原地,沒再出聲了。他們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個鍾頭,做足了思想掙紮……

最終,消逝走了;無名烈留下了。流氓選擇痛痛快快地活幾天,完成營救國王的狗屁大事。事後,若是小酒真蒙難了,阿烈會好生照顧她到老到死;若她想不開、活不成,他就陪她一起死!

無名烈的這次關鍵性抉擇,是一脈和夜梟對弈的這局棋當中至關重要地一個環節,相當於圍棋對局前的“猜子”爭先——猜對了,一脈有五成勝算;猜錯了,夜梟十拿九穩。

時過境遷,轉瞬間國王生日已到,宴會按期舉辦。之前,為催促各地諸侯王盡早啟程而通知的事關“可卡親王之死的王室會議”,因米修和菲怡的拒絕,又臨時宣布改期。諸侯王大多對此疑慮不大,不過問王家的事務安排,照舊參加國王的節慶。

這一天全國放假,迫於政府強製規定,首都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煙花禮炮齊放。萬民百姓仿佛吃米的小雞,擁到王宮廣場領取免費彩蛋圖個吉利。直升機從空中撒出染色雪片般的紅包,底下搶奪地群眾猶如爭食飼料的魚,人為造就了萬人空巷的盛況。

上午十點,百官入宮朝賀。各省市重鎮上千名身著華服的高級官員,俯首趨步以示恭敬,大排長龍地步入宮中的國宴館。級別較低的普通官員則在宮門前集體三跪九叩之後,才到廣場對麵的會客大樓內等候國王賜宴。

十點半,國王的特派員請來王室宗親後,另外安排隨從的去處。他們被人請上多輛大巴,載往預先訂好的高級酒店用餐。途徑市郊的偏僻路段,將近二十部巴士紛紛爆炸!“雨聲張”、“阿密特”連同全體隨從跟司機,一齊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