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它外觀熱毒,內在體溫卻是由零下計算。該種蜥蜴脈搏中的血液恰似一池了無生趣的死水。其捕獵習性近似鱷魚:起先,它企圖將行人拖下岩漿,可對方腳步透出殺氣,阻絕魔獸的念想。蜥蜴換了一種不算高明的手段——浮出恫嚇,占據有利的間距。
眼見獵物“嚇得”一動不動,它遂抬高上顎,噴出一股炙熱岩漿。火流呈螺旋形勢衝擊,猶如交織的辮子,緊扣的鏈條。岩河受此影響,開出一行鑿痕,像木工加工後的木料。
然,消逝心若冰清,僅稍稍滑步側閃,看似遊園觀花,便避開熱浪。少年依然故我,那飛過身後的炎流洞穿百米外的牆麵,整麵石牆散碎垮塌!
不複回首多看,消逝單掌入河,自岩漿內取出殘玉冰刃,瞬身近前,劃出刻骨刀光,活剮了魔物。蜥蜴滾燙的內髒混著白色的血液溢出,像倒出地雜碎麵,慢慢沉入河底……
魔物尚未完全沉入火河,消逝便動身往岩漿湖前進。縱使斬蜥綽綽有餘,但他主觀斷定,在湖泊那裏還有更為強大的怪物蠢蠢欲動——這純屬直覺,卻不失理據:
他的恩師劍鬼早年研究過大量劍術拚鬥後有感,苦戰中最有突破性的決策,通常來自迫於時間的直覺判斷。而閑暇時再試練一次,時間充裕,卻更易犯錯。
為此,老師時常教育弟子:愈是不確定的環境,愈需要依靠直覺。但有價值的直覺,不是盲目的本能反應,而是技巧與經驗的長期累積,加快了判斷與反應的速度。
有經驗的武者,看到的世界和常人不一樣。就像資深消防員,不會費時比較怎麽辦最有效,因為他們第一眼就能觀察到不尋常的征兆。所以,問題不是該不該相信直覺,而是直覺背後,是否有足夠深厚的功底。
他心懷警戒,身臨湖麵,隻聽得上空猛獸咆哮叫囂!
消逝仰觀,上方的岩壁有處通道,道口一頭火龍聳立。該物強壯健碩,背生雙翼、長角冒火,生有三個形狀殘暴的龍頭,眼珠分作紅、黃、白三色,照射異光。人世平庸的飛禽走獸見之,必束手待斃。
吼!火龍翹首長嘯,震得四壁碎石鬆散。而後,它振翅飛翔,隨落石衝下。飛龍那三張能生吞嬰兒的大嘴各噴出一道烈焰,形同迂曲激流,遮蓋頂空。
消逝動身踩過岩壁,借力逆折朝上,提刀破開銅鑼似的火網,倏地身影飄散,演化半天寒光仿佛雷雨:“一日之寒!”眨眼間,斬首!斷足!開膛破肚!凶惡火龍已被分屍肢解!
消逝定身,靜觀三頭龍化作血雨腥風,飄蓬四下謾嗟籲……
紛紛灑灑地火龍之血,未到湖麵即蒸發成煙。也有例外,一把兩寸來長的長條狀物品,就非但火燒不化,更漂浮不沉。此奇特情景,立馬引起消逝注目。
他放鬆落身,姿勢恰如翠鳥臨湖般美妙。少年隻是冰刀微挑,衣衫未沾染岩漿,那火紅色的鑰匙即飛入袖內。稍後,人回身向空,好比黑色匹練切開灼熱氣流,身影在石壁上的入口處略微停滯,便消散無形。
底層宮殿,安蘭扛著冰蠶快步行進在回廊內。她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擺,好緩解韋斯特體內劇毒。可惜事與願違,時光照常流逝。眨眼一個小時過去了,她卻連達芙妮的人影也尋不著……
安蘭把考古工作視同生命,卻沒想過會因此搭上師侄的性命。猶記,她早年學業有成,出社會找工作。那一年中,安蘭經曆幾次失業,後來才應聘到一家古董行,做了一名古物審查員。
當時,古董行內部使用的是一種長腿坐椅,這種坐椅讓不少人養成一項習慣:把坐椅往後一仰,雙腿蹺到桌上,悠閑自得地審查圖紙。安蘭卻寧可緊張、聚精會神地伏案工作。
有一天,她從家裏帶來一把鋸子,把椅腿鋸掉了一截。這樣一來,安蘭又可按自己的習慣,整個身子都埋在桌子上的工作了(這項習慣也跟她胸部太大、負擔過重相關聯)。
她的效率遠超同事,而同事們隻懂得羨慕安蘭的專業成就,沒人想過該從被她鋸掉的椅子腿中借鑒領悟:她鋸掉了一種安逸的工作狀態,才使她能完全集中精力。
每天,她利用節省下來的時間,致力於考古學研究。日後安蘭發表的幾篇在考古界頗有名氣的論文,便是在這個時期醞釀的。她從來不把安逸和享樂看作生活本身,那些個想法,安蘭管它叫“豬欄的理想”。
但就是這個對考古學沉迷成癡的女子,如今也為此急得焦頭爛額!
一再疲於奔命,上天終於為她開啟一扇希望之窗——光線明亮的地方有座寬敞的大廳,據此不遠。
“上蒼保佑,但願達芙妮就在裏麵!”安蘭虔誠祈禱著走入廳內,即見一尊高大的人形雕像屹立廳中。它高達四米,頭戴鋼盔假麵,身披白金重甲,宛若百戰巨兵。
安蘭走出幾步,這的地板上鋪滿海藍色瓷磚,上方吊頂千燈百盞,宛如裝置燈芯的葫蘆棚。不巧,四下無人,令安蘭的期盼為之落空。
“小韋啊小韋,師叔有心救你,怎奈天不從人願。究竟閻王收你,還是達芙妮救你,容我再丟一回硬幣,碰碰運氣……”安蘭自說自話,就要去尋新的契機。
此時此刻,她仿佛回到少女時代奔波求職的日子。這調轉方向的意念剛成型,又立刻遭她背後的塑像扼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這是公共廁所?”
細思極恐!她眼球遲鈍轉動,側臉的餘光瞄到,那雕像神采飛揚,跨出大步朝其走來。巨兵一副重甲少說有一千斤,因行動摩擦,發出連串的金屬碰擊聲,鏗鏘,鏗鏘……
此物來自魔界,名叫歐貝利斯,原為魔界之王森羅的座下悍將,後被派來鎮守黃泉宮。它長年昏睡,非遇入侵者不醒,一經蘇醒則定要覆滅敵人!
堅硬的地板讓沉甸甸地腳步踩碎,歐貝利斯的魔氣複蘇,上方數十盞燈同時破碎!
安蘭被對方的威懾力折損三分底氣,且顧慮到背上的韋斯特,遂使出瞬步急於逃離此地!
可她背負冰蠶身手不如往常敏捷,才一轉身對手已然逼近在後——砰地,巨兵一記強拳擊中安蘭背心,造成她體內血液暫時滯流。拳頭蘊含地強勁力道二次推進,好比台球的白球撞上二星連珠,轟得波霸和冰蠶分岔飛出,撞至牆壁粉屑大量脫落。
安蘭外衣裏邊尚有一件師門寶甲護體,不然,即便有九條命也要全搭進去。不過,她無防備地挨了此記重拳,仍感到吃不消,後背猶如千斤大石壓住,氣息不通,啞口難言:要是迦達那個死老頭在就好了,憑他的實力必可輕易破敵……
鏗鏘,鏗鏘…歐貝利斯步步緊逼地上的安蘭,行將補上送終地臨門一腳,又中止住——它的耳邊響起一聲斷喝:“住手!”
千鈞一發間,阿密特和達芙妮趕到!
“機槍蜜蜂,飛火蝗王,取其性命!”阿密特下令,蜂蝗齊出,當場飛花火舞,槍林彈雨,悉數襲向廳內的魔界巨兵。
歐貝利斯勃然大怒,雙臂交叉護住臉麵,靠魔氣抵消密集的槍彈。此後,它馬上弓身挺進破開飛蝗火焰,轉攻阿密特:“渺小的人類竟敢大言不慚,看招!”
“達芙妮,你把握救人良機,我來對付他。”阿密特支開同伴,單獨周旋於廳內,指揮昆蟲兩翼夾攻歐貝利斯,自己則避實就虛,與敵人打遊擊戰。她實行的是“連消帶打,避而不戰”的策略,好幫達芙妮爭取救治時間。
達芙妮未辜負好友心意,火速執行搶救任務。她行醫幹練,用心慈和,一到便將安蘭扶坐靠牆,慰問:“你哪受傷了安蘭小姐?”
“我的傷不礙事……”安蘭斜視邊角半死不活的冰蠶,說:“韋斯特身中劇毒,現就藏在那條白蠶的肚子裏,你先救他吧,趕緊的。”
達芙妮木然應承,也來不及起立便伏地爬近冰蠶,伸右手入其腹中拉出韋斯特,道:“療毒機器人,現形。”受醫療神能感召,一架五寸大小的白色機器人現身角落。冰蠶也總算完成任務,化作白煙飄散。
“主人,有什麽吩咐?”機器人問達芙妮。
“這個孩子中毒了,快幫我救救他!”
“遵命。”機器人搖搖晃晃地走到韋斯特左膀,舉起鐵臂,變出一支針筒替其抽血檢測,以便調配解藥……
見韋斯特有救,安蘭一顆心萌生幾分活力,怎知喉頭一甜,又接連嘔出數口淤血……
“安蘭小姐,我看你傷勢不輕,且好像是受了內傷。”達芙妮返回安蘭身旁,勸她:“我看你還是先讓我做些簡單治療,好緩和傷情。”她攤開手掌,掌中二指化作兩支針筒,分別含有“止痛理氣”、“活血化瘀”兩種特效藥,依次刺入安蘭臂膀,注射藥液。
打完針尚不滿一分鍾,安蘭傷情就有顯著好轉,已可起身行動。“謝了!”她盛讚達芙妮的能力,“你的神能妙用無窮,一針見效。小韋交給你了。”她邁開瞬步,毅然加入戰局,援助阿密特。
達芙妮目睹大廳的這場激戰,不由得憂心忡忡……
此前,歐貝利斯處處壓過阿密特一頭。虧得安蘭及時入局,使它腹背受敵,局勢隨之逆轉。
“聲東擊西!”阿密特發一聲蟲語號令,火蝗從後佯攻,分散敵人注意力。抓準它分神的一剎那,蜜蜂展開正麵機槍連射——咻咻咻……槍彈破開鋼鐵假麵,全打在巨兵臉部,登時千瘡百孔,麵目全非。
痛楚劇烈,歐貝利斯完全失去理智,掩麵嘶吼,狂暴的魔氣如瓦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