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氣有限,凱爾招式終止。韋斯特立馬雙拳緊握,刹那手套成鋼:“嘿嘿,輪到我了——分分鍾教你怎麽做人。”

他進攻擺拳,勾勒出拳影有條不紊,上攻對手眼耳口鼻,下打其胸腹筋骨,招招沉重帶勁。拳頭打擊處,傷透內腑,擦破皮肉濺血花,宛若梨花帶雨。幾十拳打完,凱爾渾身皆受重創,恍恍惚惚地栽落。

小韋居高臨下,咧嘴一笑,一排白牙生輝,口稱:“小爺師承天罡地煞兩派,拳刀雙絕,砍人打架概不含糊。小廝你服是不服?”

“待會我保證你會為這一秒的狂妄而後悔。”凱爾起身抹去口鼻血跡,拍翅升空,身姿呈蚊香形勢不住迂回,下方的景物已是盡收眼底。

暴走的銀雕時速不亞於初代戰機,韋斯特愈想捕捉其蹤跡,愈給弄得暈頭轉向。不慎,凱爾自他背後殺出,橫張雙臂擒住男孩,抬舉過首,就像脫節的火箭重啟新一節噴射器,二度升空:“高空禮葬!”

一束銀光猶如紅酒開瓶器螺旋,又原線垂落,在星夜裏畫下一燦爛線條。臨近地麵三百米,凱爾收攏雙翼,以麵部朝地的姿勢催動真氣加速墜落!地獄轉瞬即至,韋斯特就要粉身碎骨!他出人意料地將手套化作長鞭捆住凱爾,大有同歸於盡之意!

“休想拉我當墊背……”凱爾料到對方欲以死相拚,立馬重開雙翅,奮力撲展止住急墜之勢。恰在此刻,韋斯特的朱砂手套再顯神效:“剛柔並濟!”由十指延伸的鞭子快速增長,小韋拉開間隔,牽扯長鞭圓轉一周,將受縛的銀翼大雕逆反砸下。

他像個急先鋒,俯身緊迫,奮起七成氣勁融入鐵拳內,隻一擊便令凱爾胸骨俱斷——一大把羽毛揮灑,凱爾暈死了過去。

“我右拳打開了天,化身為龍~~把山河重新移動,填平裂縫……”小韋麵朝敗北的凱爾,勁歌熱舞,大興揶揄之道:“你不是墊背,是沙包。”

昏迷中,凱爾夢回童年……

爺爺坐在樹蔭底下的一塊石頭上,懷抱孫子凱爾,給這名酷愛打球不想讀書的男孩講故事:

子路年少時不喜讀書,成天隻會舞刀弄槍。孔子遇到他,說:“你本質不錯,如果能再用功讀書,就沒有誰能比得上你了。”

子路自傲地說:“竹子沒人照料,不也長得根根挺直。砍下做弓箭,照樣能射穿犀牛皮。像我這樣的天生良材,又何必要學習?”

孔子說:“竹子做成弓箭確實可以射出去,可是射不準呀。如果在箭杆後裝上羽毛,不是更容易射中目標嗎?”

子路聽了覺得有理,投到孔子門下,後來成了一位鼎鼎有名的賢人。

爺爺借此教育孫子:“人生也是如此,給自己這支箭裝上‘詩書’的羽毛,就不會偏離人生的方向。還有,‘愛恨情仇’的箭頭不能磨得太過,過於銳利了,射出去的箭就偏狠,事情就會做絕。這樣不留餘地,想後悔都難。”

二十餘年晃過,此項道理,凱爾算是懂了。想通這點,祖母代他而死,似乎也變作一種升華:

一年,他和小白去山中寺廟遊玩。凱爾在佛殿前匆忙遊覽,一尊臥睡的觀音像,卻挽住了他急走的心。那尊觀音橫臥於蓮花上,右手腕支在耳鬢裏側,安詳垂眉,似在打盹,又似在聽人訴說。

凱爾內心震動,隻覺得那象是他的祖母!記憶中的祖母,側身躺在夏日的竹涼**,一手支在花白鬢邊,似乎睡著了,又似乎還在偷看一幫不聽話的孫子孫女,還在不在膝邊…

近來,他每當想起祖母的身姿,就想起觀音。凱爾聽小白說,每間寺廟裏的觀音,都是不一樣的,因為她的形象,是不同的雕塑師,根據心中最神聖的女性,塑造而成:觀音很遠,在高處;觀音也很近,在心中。

盞盞星光羅列夜空,和風輕拂,翠草低頭,恰似碧波一麵倒。草地上,查爾斯與瞬息各立一方,凝神對視。四下寂靜無雜音,人可清楚聽見蟲鳴,蟲卻察覺不到人的存在。

先前,他們沿路對攻至此,又經數回合交手均平分秋色,於是暫且罷手止歇,思考破敵良策。

“你的腿法精準奇快,奪人性命不在話下,堪稱一流武術。可惜,武德欠佳。”查爾斯語帶惋惜地問,“你練武的意義就是為了殺人?”此人的武術性質,令他想起阿烈兒時的做派:

薩滿拳一代宗師納蘭,有一個拒不接收的“弟子”叫無名烈。他剛出道時年輕氣盛,常以“切磋武藝”的名義,與人單挑搏鬥,把對方打得鼻青臉腫。

一次,他用三腳貓的西洋拳挑戰納蘭,出手招招帶狠。而納蘭則是點到為止:阿烈麵部、鼻子、胸膛,無不中招,又無一受傷。無名烈雖是輸家,納蘭還是向他握手,行禮致意,令他輸得“心服口不服”。

前些日子,阿烈跟查爾斯提及此事。查爾斯深深領悟其中的武學精髓:“武術不僅是技法,更有做人學問”。納蘭曾跟他說:“你和輸家握手,是對他個人的尊重,也是對他習武以來所付出的用心和努力的尊重。不贏輸家的尊嚴,才是真贏家,才能將武道發揚光大。”

瞬息不理解他的心意,似乎滿不在乎所謂的武德:“武術沒你想的那麽複雜,它就是一項單純的戰鬥技術,而戰鬥的極限必須是擊殺!這是我所貫徹的道義。”

“那就大錯特錯了。”查爾斯舉掌探步,一捆青草壓倒,架勢如同餓虎,潛伏爪牙以待。“今夜若是不打倒你,會有更多無辜百姓受害。”

“我做得對不對、未來的道德評價如何,我不關心……”瞬息屈腿在胸,三分猿影,七分鶴樣,“我隻想落實一條——待會倒下的那個人必須是你。”

“非常時刻以戰止戰亦不損仁義。”話罷,查爾斯動若子彈出膛,半途換作朱雀步法蹬踏,兩腳觸地,百草碎裂四散。風吹草枝擺,炊煙似的朱紅真氣輕盈纖美,一縷身影忽左忽右,困住瞬息環踢不止。

奈何,華麗腿法皆被他用音速瞬移化解。而後,雙方腿腳對攻,疾影如鋒,來往重重,攻勢剛強尤勝往昔。他倆硬碰硬,反複折回無果,查爾斯技法立變:其身形驟起驟落,單腿大回環後往下砸,瞬息即翻身旋踢以對。一擊碰撞,攻勢轉折,兩道人影穿插纏鬥,不管追趕跑跳碰,都似一晃而過,所傷不過皮肉。

攻防進退,雙方均把持得當,幾無破綻可尋。強強相遇,熱血武夫自生豪情,兩相欽佩。

瞬息由衷讚歎:此人竟能以凡人之軀與我的音速神能鬥得不相伯仲!得遇這樣世所罕見的武術奇才,我若不盡展畢身所學,倒對不起他了。

查爾斯同樣欣賞對手:好俊的功夫!

為表尊重,兩人全使出渾身解數,看家本領接連展現。

“你要站穩了。接下來就不隻是普通的殺人技法。”瞬息在半空逆行,勢同反勾一筆,長約八十尺。其雙腳連踏,湧出翻騰氣浪:“流瀑蹴!”一股真氣形成的氣流,宛若泥石流淹沒夜空——瞬息立身風口浪尖,一蹴而就。他單腿下蹬,氣浪由查爾斯頭頂傾瀉直下,勢如水簾垂掛。

“炎柱!”查爾斯以身犯險,使一記倒掛金鉤,踢開一柱灼熱勁流逆勢倒衝!上下兩股精純真氣在半道碰撞,激發氣浪波濤溢開擴散,好不壯觀!

“你不是神能者令我感到匪夷所思。”一腿音速掃過,盡是讚賞;一縷雀影閃動,滿懷謙遜:“倘若鍛煉有素,凡鐵亦可化精金。”

“有幸與你一戰,是我生平最大樂事!”吐露真意,瞬息抬腿,抽割撩動,好比刀砍斧劈,氣勁涵蓋百米領域:“裂爪百刃腳!”發招者單腿影動叢叢,關節靈活勝過雙節刀,彈出氣流四射化作刀波,幹戈寥落。

查爾斯仿佛身陷絕境,單獨應對百餘名頂尖刀客劫殺。他飛身騰挪,後背真氣高升,形似朱雀雙翼,火紅色的尾翼拖行出鐵道般的軌跡,形同朱雀曼舞,於滿天刃光之中照舊穿行無阻。不過,對手地攻勢趨於密集,絕非虛張聲勢。撐過40秒,他終於不小心被氣刃劃破小腿,失衡墜落。

一番武鬥比拚,彼此各展絕學又見招拆招,事實證明是瞬息的音速腿法棋高一著。但,輸贏未成定局。

“論腿法,我未逢敵手。”瞬息重拾“流瀑蹴”絕技,腳踏氣浪,獨步天下,欲一擊了斷查爾斯性命。

驀地,草地上大風亂刮,聲如猛獸吼叫,戰場變得一片肅殺!

不等瞬息逼近,查爾斯先從地上返身躍起。他體外真氣由紅轉白,釋放出一波凜冽殺氣:“風林虎影!”真氣催動疾風,升騰的殺氣猶如白虎現形——吼!風波未息,一記虎爪傷人——爪擊劃出成片白光混著颶風逆天飛襲,破開那迎麵氣浪。

上空的瞬息躲避不成,麵部多處破皮見血。音速大師使出堅甲氣功橫臂維護,仍難免遭到風勢波及而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