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恨還沒泛濫到喪心病狂的地步。”消逝移動手上的脅差太刀,差一截食指即可抵觸翡的眉心,“你的欣賞對我而言,不過是一段廢話;而你,頂多是一頭泯滅人性的野獸。道不同,不相為謀。”
“收起你的刀,它讓我很不舒服。”翡想起了當年雙親遇害、自己身受性命威脅的畫麵,殺心勃然高漲!
“你的‘命令’顯得蒼白無力……”消逝於言談之間開啟“惡鬼道”,冰藍鬼瞳宛如貓眼放光,點綴黑夜,幽幽冷。“出手吧,用你自傲的能力。”
“道不同,尚可商榷共融;蒼白無力,那我就不再多費唇舌了。”翡目不斜視,雙掌排開青氣繚繞,手起掌落,夜裏平添一道綠光,恰似黑板上的粉筆字,痕跡鮮明:“返璞歸真!”他掌沿傾斜,又變更生亂象,甚快!刀身猶筆直,翡彎曲食指,一彈,鐺地擊中太刀中段。
餘音悠悠,消逝手裏的純鋼之刃已是鏽跡斑斑,快速腐蝕成碎豆腐般的渣滓。
“你竟連鋼鐵也能夠侵蝕?!”對方能力之奇,是消逝始料未及的,可他沒有多做深思,立即回身砍下一記手刀。
手掌未至,高下立判:翡一步欺身緊貼,雙掌遊移吐勁:“七式苦!”青芒迭起,渾厚的掌力分別擊打消逝軀幹的心、肝、脾、肺、腎五大部位,勁道時重時輕,招法利落如敲打木人樁,凡出手必有回響。時光之力滲透,驅逐鬼氣渙散,消逝的感受如同背負海綿下水的駱駝,由輕到重,疲軟不堪,乃至呼吸也幾欲停止。
斷定成效顯著,翡手法加重,勝似迭加砝碼,要人雪上加霜。啪,他一掌拍中頸動脈,中招者雙瞳呈現空白!翡右腿朝天蹬,將其踢翻浮空,雙掌再以排山倒海之勢出擊——轟!青芒若雷震爆破,消逝被轟上坡頂,好比中彈的傷鷹垂危,張口嘔出地莫非淤血……
這是他史無前例的慘敗,居然一招未發,便已身負重傷。然而,顯著的弱勢,未摧毀其立身之本。那顆千錘百煉的劍心猶在,哪怕無可比擬的強敵在前,他的改變亦可應然生成:“殘玉!”
消逝就像屍體自墳墓爬出,順手抹去地上血跡,化血為刀,一把深紅冰刃現於手中:“剛才是我小看你了,我承認。但,接下來會很不一樣。”
為防止“陰寒不兼容”的禁忌,他變法依靠瞬步進攻,手上殘玉予取予求,招法千刀一律。消逝此番出刀首重輕柔,內藏九陰,刀刀皆攜帶冰霜之氣。
翡居然徒手與之對攻,招招不落下風。此乃歲月神能的新一層境界:對方未襲來時,他便預先運用神能調整出最佳體質,使身上的皮膚堅硬得就像披上三層甲胄。這種狀態下的翡,恢複力奇佳,區區刀傷,僅為小菜一碟。
翡承受刀刃斬擊,安然無恙,醞釀加倍奉還。消逝亦在交手中保存餘力,務求出奇製勝:“冰凍三尺!”劍客踏出寒冰步伐遊走八方,印出冰霜足印,零零灑灑,仿佛徘徊於羊圈外期待乘虛而入的雪狼。
立時,草木搖殺氣,星辰無光彩。
他反手操刀,唰地破開防備,出招的身影快得如同驟然飄散,激發散漫寒光懾人:“一日之寒!”恍惚中,翡表皮被劃出醒目傷痕,但又奇跡般瞬間愈合,並接連使出“七式苦”攻敵,再以“返璞歸真”之氣打入消逝心房!時光能力催動細胞老化萎縮,原先風華正茂的少年,變得年老體衰,成了個兩鬢斑白的老頭。
施術者還不罷手,攻擊經久不息:“青蓮!”真元暴漲,翡雙掌翻旋,外擴成片青光若荷葉,懸空綻放一朵翠綠色的妖異蓮花。花開鼎盛,青蓮散碎,消逝首當其衝,先是髒腑欲碎,又遭餘威炸飛,落入草叢裏麵。
“被人看不起是世上最無關緊要的一件事。”他自認拿下了九成勝算,“人們之所以在乎這份評價和眼光,無非是他需要‘看扁他的那個人’,受到對方重視,才能過得更好;如果不是,那在意這些幹嘛呢?
“如果是,那就想方設法去爭取對方認可,生悶氣於事無補——我的座右銘。我發誓,我沒生你的氣,我本想同你化敵為友,奈何朽木不可雕。”
翡惋惜悲歎,轉頭要走。後方離奇地泛出一陣冷冽空前的殺氣,勾動他骨子裏稱作“驚駭”的寒意!
“你做不到的,我來!”消逝的殘影乘風迫近,幾乎人隨聲至,單刀破空回旋,老夫聊發少年狂:“鑽石灰塵!”一刀回,四麵升起三重刃風,伴隨激**地冰沙寒氣連破對手三層皮甲。此記刀法宛若殺魚剔鱗,簡潔明快,令已是強弩之末的翡,徹底失去屏障。
那動刀之人又高躍至上空:“傲寒劈天斬!”他手持冰刃凝聚淩厲寒氣,砍下一柄百丈刃光,切開夜幕,落在坡地上。落刃催發冰晶雪花,仿佛碎鑽紛呈。繁花落盡,即見道路從中斷裂,斷層深不見底。
裂穀旁邊,翡橫躺在地,半死不活。偌大地斬擊在他胸前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叫人觸目驚心!就像不死之身一樣,他的傷口仍在不斷愈合。
消逝決不允許他康複反擊,旋即橫空反轉,冰刃複起:“為山九仞!”一波劍氣滂沱,宛如雲海遷徙,夾帶山呼海嘯之勢掠過地麵。剎那滿溢冰塵,埋沒草木沙石,千米境地俱成冰雪世界。
寒意徹骨,翡半身受凍成冰,落入昏迷,再也無力起身還擊。
施術者休克,他體內的“歲月神能”自動修複受創部位,力求化腐朽為神奇。傷勢自愈時需要反轉能力,若無神能者意識調控,便會飄出白色光子。時下,點點光子仿佛稠密的雪羽飛向這座新大陸,讓受此項能力所害的人們病體安康。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今夜我用‘不殺之劍’雕琢,願你日後好自為之……”消逝黯然返程。
驀然回首,他眼角反映出一抹“同病相憐”神色,深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如今朝的手下敗將那樣,因為仇恨喪心病狂。餘光掃到,翡懷內的寶盒似乎正浮生淡淡的銀光,消逝為此止步不前。而坡地的北邊,又有個身影朝這走來,他手裏拿著個酒瓶……
微風送達,空氣冷颼颼的,一脈和仙在滿天燦爛星光下飛馳,止於一株參天大樹前。
一脈轉頭看他的新朋友:“這就是你妹妹當年埋時光膠囊的那棵樹?”
仙用笑容默認。他像個仙子那般蹲下來,手指輕輕往土壤一點,以大樹為中心的邊沿隨即升起一圈噴泉,恰似公園裏的噴水池。水中不外乎泥土,水質雖遭泥沙渾濁,可星月照耀,美好不減,恰如麵蒙薄紗的黑美人。
泉水持續地衝刷,汙濁中混著的蛋形塑膠罐,像被篩選出來的不同種類的穀物,現形了。“久違了,‘老朋友’。”仙右手輕拂,握住罐子。當他打開以後,卻見裏頭居然隻有一張白紙:“萱就藏了張白紙?”
“字在背麵,你該反過來看。”經一脈提醒,仙才翻過信紙,紙麵寫道:
往事已成空白,未來由你書寫。
這兩行留言字體工整,認真端詳貌似出自牧師手筆——他想不通,妹妹怎會把牧師的信紙藏在膠囊內……
“你為何迷茫?”
“上頭的字是牧師先生寫下……”仙說出原委,又道:“他是想勸我不要拘泥過去嗎?難道先生早有預感——事情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麵,所以特意讓萱埋下這顆膠囊?”
“你錯了,從過去一直錯到了現在。”一脈說,“這張信紙的重點不在於背麵的文字,而在正麵的‘空白’。他賦予你的並非‘過去’,而是‘未來’。你當下對原因的執迷,正是你走不出的怪圈,隻有推倒它,方可轉危為安,步入正軌。”
一脈意味深長地話語,仿佛朝陽破開暗夜,為仙帶來了一束希望的曙光!不過,茫然與猶豫仍如霧霾遮蔽在其心頭:“道理我懂,究竟該作何取舍?心路艱難。”
智者仰麵感受摻雜土味的水滴灑在臉上的歡愉,慢慢訴出答案:“為何不試著再把信紙反過來一次,負負得正,否極泰來。”
“是條好路……”仙輕輕摩挲手中信紙,感覺心頭辛酸難忍、指頭微微刺痛,好似觸摸荊棘,“現存的唯一也是最大的病根僅剩,萱和牧師先生慘死的印象依然是我揮之不去的陰影,叫我如何釋然?”
“你我一戰,以戰斷愁緒,用勝負決定對錯。”一脈提議,“最後站著的是誰,就聽誰的。”
“這倒不失為一項好辦法。”仙把信紙裝進膠囊,再放入口袋,然後正色道:“我族先賢有言,‘勝負不能判別對錯’;後生晚輩中有人添了後半句,‘勝負實際的決定未來’——那後生叫翡。以前,翡常把這話掛在嘴邊。今天,我總算懂了,它既是‘起點’,也是‘終點’。到頭來,世事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