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得意地說:我們征服了這個國家,就有權力殺死我們厭惡的人。
葉農使勁地搖頭:不,這不是權力,是暴力。一頭獅子可以輕而易舉咬死任何人,難道它就比我們更有權力?
軍官驚訝地追問:那什麽才是權力?
葉農指著囚室裏的戰俘,說:有人要處死這些人,你卻能赦免他們,這才是權力。反之,就必定要跟百姓離心離德。此般永恒道理在滾滾曆史長河中反複得到驗證: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持德者昌,持力者亡。
先生講學有條有理,“小皇帝”玩卡片津津樂道。看在珍貴圖卡的麵子上,李通天沒有砍死先生,話也多多少少聽進去了點。
今時今日的小李,跟在私塾念書那會沒多大差別。他一大早就像名憲兵,踢正步:“一二一,一二一……”李通天操練到了庭院中央,反手將巨劍插下——咚!史詩級的重量震動土地,宮苑屋頂的灰塵灑落一片。他貌似習以為常,單單地伸了個懶腰,閑情逸致,道:“朕要玩。”
“不知陛下今天想玩些什麽,老奴馬上為陛下安排。”隨侍的仆人卑躬屈膝地說。
“老規矩,先撒泡尿再說。”說著,雙十少年解開褲腰帶,往地上澆灌,管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不懂害臊,就算眾目睽睽也照尿不誤。
不一會兒,“泄洪”妥當,李通天一哆嗦,滿足地笑了:“嗬嗬……真爽啊!”瞧著土地明顯濕潤了不少,他又蹲到地上和起了泥沙……三兩下工夫,一座宮殿築成,而且像模像樣,堪稱經久不衰的傑作。
傻孩子的生活,李通天過了十幾年,沒覺得乏味。而他的家人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再怎麽說,老男孩都是劍道奇才,天生神力,家族百年來無人能與之比肩。美中不足的,便是他智力低下。
微弱的智商被他的高端力量遮蓋住了:手握一級武力,武大郎看上去都玉樹臨風,照樣欺行霸市。旁人考慮到他那把巨劍的分量,縱使被李家調皮搗蛋的小皇帝蹬鼻子上臉,也隻有忍氣吞聲的份。
“再蓋座城牆,接著弄炮台……”李通天忙於建造他的“偉大工程”,屋內卻忽然爆發不堪入耳地叫罵:“奶奶的!誰往水壺裏撒尿啊?!我@#¥%……”
怒罵之人正是弗裏曼。
前十秒,他往水壺裏倒出一杯“水”,也沒多看就暢飲入腹。頃刻,他喝下去地“水”又從嘴裏噴了出來!原因是,他從“水”裏聞到了一股濃烈刺鼻的尿騷味!這還不算,受害者遠不止他一人。沒過多久,四大宮苑怨聲載道,方言髒話亂飆,幾乎把能罵的詞全罵了個遍,仍舊怒氣難消。
當下,房客們競相行動,四處搜捕凶手:“是誰?到底是誰幹的‘好事’……”照此形勢發展下去,不將那肇事者揪出來抽筋扒皮,是休想叫大夥善罷甘休了。
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唯李通天一人竊喜不已:“喝了朕的‘烏龍茶’,可以延年益壽,得道成仙,怪不得大家興奮成這樣。嗬嗬嗬……”
原先相安無事的早晨,被一個“水壺”引爆了!四大宮苑的房客到處緝拿“水壺案件”的真凶,人人兵器在手,憋足一腔惡氣漲胸,恨不得將凶手碎屍萬段!而一脈等人也參與其中。
事發時分,一脈一度懷疑舍友波婆伽梨,但兩人近日來從早共處到晚,均可以替對方做不在場證明。基於這點,一脈又否定了此項推測,繼而向憤怒的房客們提議,徹查宮苑內的每一個房間。倘若房中水壺沒有被兌入尿液者,便可將其列為嫌疑犯,再從中查出真凶。如此循序漸進地逐一檢查,眼看著就要到達李通天的臥房了,其人卻早已溜之大吉。
“驗尿緝凶”似乎有了眉目,以呂岩為首的“八劍仙”碰巧到場,拜托大家看在八仙薄麵,勿再追究此事,以免惹出更大事端。此外,他們代表恩師英八,向一脈等人提出邀請,迎客人入劍陵赴宴。此次宴席,消逝與韋斯特未被列入邀請名單內。英八有言在先,大會未完,絕不與參賽者見麵,也包括其門下弟子在內。
麵對八代劍神的宴請,一脈一行欣然答應,滿懷期待地隨呂岩他們前往劍陵。“水壺事件”也就此不了了之。
巳時,一行人抵達陵墓大門,即見墓門前方並排種了十三棵槐樹,皆挺拔粗壯,宛如豪傑般英姿颯爽,獨獨一截枯樹樁坐落於左數第八棵槐樹旁邊,顯得格外紮眼。
經由阿密特詢問,呂岩才道出一則師門秘聞:當年槐樹共有十四棵,由於師門不幸出現叛徒,英八憤而將其逐出門外,並砍斷了其中一棵樹。關於詳細過程,呂岩不願多談,遂扣動機關,開啟石門,與眾人相繼踏入墓中。
此墓奧妙無窮,設有重重機關,若非通曉“通行訣”的人引路,定當寸步難行。為便宜門人通行,英八早年自創歌訣,字字句句引經據典:
陰陽順逆妙難窮,二至還歸一九宮。若能了達陰陽理,天地都在一掌中。軒轅黃帝戰蚩尤,涿鹿經年戰未休。偶夢天神授符訣,登壇致祭謹虔修。神龍負圖出洛水,彩鳳銜書碧雲裏。因命風後演成文,遁甲奇門從此始……
呂岩身為首徒,已把訣竅背得爛熟於心。且看他依照師門法訣,腳踏九宮八卦,好比仙人指路,為身後的賓客開道。這開頭九九八十一步,非走不可,若敢貿然跨越,必促動通道機關,慘遭萬箭穿心而死!
呂岩引路,指導眾人走過迂曲石道,步入一間寬敞的飯廳,眼前一張方形飯桌擺放廳中,兩旁座椅整齊排列,桌上依次放了七份豆漿油條,清香純白,使人食指大動。對麵中央的主席座位,坐著墓主英八,他在等候客人一同用膳。一脈觀對方神采飛揚,明明未曾發力,周身竟自帶強大的壓迫感,迫使麵前那碗豆漿升起地熱氣反向倒流。
“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八代劍神吧?”一脈問。
“老夫英八,為人邋遢,地方簡陋,還望諸位莫嫌棄。”英八起立,抱拳致敬:“諸位請入坐,嚐嚐老夫親手磨製的豆漿,還有剛出鍋的油條。”
“久仰大名。”一脈向英八鞠躬回禮,其餘夥伴也跟著躬身行禮,接著入席就坐。呂岩等八位弟子則分列兩旁,就像一尊尊木頭人,巍然不動。
“請用。”英八作勢請客人用餐,跟對方介紹:“不是老夫王婆賣瓜,我做的豆漿油條就是放到皇宮大內,也是首屈一指的……”
眾人邊聽他講說做法和獨到之處,邊品嚐點心。席間,就屬無名烈最不顧形象,整一個餓死鬼投胎,嚼得碎末橫飛。一脈相當客氣,未曾動手拿豆漿油條,似乎有心事。稍候片刻,等大夥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問出心中疑慮:“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敢問,您怎會忽然想設宴招待我們?”
“老夫很欣賞諸位先前在西大陸的英雄作為……”英八把目光投向一脈,“尤其是你,一脈先生。”
“喔,我們算是名揚四海了……”無名烈吃著說著,“連宅在墳墓裏的大叔都聽過我們那些轟轟烈烈的事跡,確實太‘砍爛’啦(地方話:厲害)!老子自個都佩服自個了。”
“佩服個屁啊!”對麵座位的小酒重操舊業,嚼著油條跟死對頭無名烈對罵,活像“滅火悍將”,“就你,頂多算個三流角色。還佩服自個?我呸!”一嘴地油條碎末脫口飛出,噴得無名烈滿臉都是。這段時間,她被阿烈用“金蓮一事”處處欺壓,如今總算揚眉吐氣一回,樂得是眉開眼笑。
“我跟你們講,這不守婦道的三八有多不要臉——”
“別鬧了。”
無名烈正要抖漏“金蓮一事”,即遭一脈打斷:“家醜不可外揚,少拿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瑣事在前輩麵前獻醜。搞清楚,我們現在是‘客人’,麻煩留意一下形象、考慮一下身份;小酒你也要收斂下,婦道人家在東方要講‘三從四德’,要不,哪配得上消逝。”
一脈確定二人神情有所收斂,話鋒一轉,再問英八:“先生身處東方,信息封閉,如何知曉我們在西土所做的事?”
“有一種靈鳥八哥專門來往東西方,幫人傳遞信息。老夫是它們的終生客戶,因此西大陸的報紙周刊老夫都收得到。而上期《英雄周刊》的封麵人物正是一脈先生你。
“文中記錄了你們一行人見義勇為的光榮史:‘協助索卡爾革命軍推翻無名內閣’;‘解決哈多利王室恩仇’;還有‘阻止庫爾族複仇’等重大事件。這些英雄好漢的義舉,件件令老夫欽佩不已!”講完,英八拿起桌上的油條掰成兩半,又沾了一些碗裏的豆漿,放入口中細細品味。
“您沒說,我倒忘了……”一脈回憶起當初叔叔一心托八哥送信之事,感覺還彷如昨日。而今,自己卻已重返東方,端的是感慨萬千……
領頭羊這才稍不留神,一旁的無名烈又失禮了:“大叔,你塊頭這麽大,吃根油條還用掰開啊?”
“在你眼裏,它是根油條;在我眼中,它卻是一對利劍。”英八左右手各持半截油條,猶如雙刀在握。老成持重的劍神不賣弄花俏招式,簡單地交叉回斬,碗中豆漿即刻現出波紋交錯,深可見底,瓷碗卻不破碎。一招“沉魚落雁”消停,豆漿完滿複原,他又續道:“劍法如同食法,講求‘刀工’、‘火候’精準到位、收放自如。
“‘刀工’與‘火候’兩者融會貫通,劍法自可達到大成境界。是時,縱然手執枯枝敗葉亦可挫敗金屬。假以時日,造詣加深,則可隨心所欲,超凡入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