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大道,上空雨景朦朧。雨水滑過路人的皮膚,感覺像奶油般細密而滋潤。若是此時登山遙望,可見城內紅磚綠瓦依稀連成一片;近看街上,稀疏零星有幾人撐傘走動。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遠勝滿城楊柳堆煙的暮春。
西街,淩煙閣中,府尹大人與“修羅十二釵”鏖戰正酣。他們主打地非“**”,大部分精力用在“特殊情趣”上麵。要提這事,說來話長:府尹“第五肢”本就發育極差,卻欲孽深重、**過多,導致嚴重腎虧,“不行”已多年。
前一刻鍾,金釵問他:你進去了嗎?大人答曰:我已經出來了。就這點能耐,他還成天逛青樓,讓煙花女子把他捆住,拿皮鞭和蠟燭等用具百般虐待。有人犯賤,就有人耍賤:金釵們平日給人糟蹋壞了,苦於沒地方出氣,正好拿他發泄,乃至排泄,算是同甘共苦了。
屋裏鞭子抽得哇哇慘叫,願打願挨;屋簷上兩強相遇,好比發毛的公貓,激戰欲開。
雨水滑落簷畔,兩名劍客各立於東西兩角,一人手持桂花,風度翩翩,乃圓月世家傳人——圓月桂;他對麵的黑人少年,痞態十足,左右手各拿一串氣味濃鬱的臭豆腐——這廝叫韋斯特。
臭豆腐,在東土有北方和南方的不同類型,在南方又名臭幹子。其名雖俗氣、卻外陋內秀、平中見奇、源遠流長,是一種極具特色的漢族傳統小吃,古老而傳統,一經品味,常令人欲罷不能,一嚐為快。
臭豆腐在各地的製作方式和食用方式均存在地區上的差異,摩呼羅迦都城和青龍國王城的臭豆腐幹相當聞名,其製作以及味道均差異甚大。但都是聞起來臭,吃起來香氣四溢,這是臭豆腐的特點。韋斯特所在街道的小吃攤算城內生意最為火爆的臭豆腐攤。
別的地方賣的臭豆腐製作方式與此家並不相同,是用鐵板澆油煎,中不空並且為淡黃色。還有一種臭豆腐,為灰白豆腐塊油炸成金黃色,臭味很淡。
臭豆腐是有著豐富文化的民間休閑小吃,距今已有很長的曆史,其最風光的時代可追溯到前朝年間,太後賜名“青方”,使得臭豆腐立即名揚天下。據曆史考證,皇宮內的太後也有吃臭豆腐的嗜好,還將其列為禦膳小菜。
韋斯特是十二星聯邦的居民,不懂這臭玩意的來曆。圓月桂倒是十分了解:
前朝,有位進京趕考的考生名叫王致和,他在考試中金榜落第,閑居在會館。王致和欲返歸故裏,交通不便,盤纏皆無,欲在京攻讀,準備再次應試,又距下科試期甚遠。無奈,他隻得在京暫謀生計。
王致和的家庭原非富有,其父在家鄉開設豆腐坊,王致和幼年曾學過做豆腐,於是便在標注省城地名的會館附近租賃了幾間房,購置了一些簡單的用具,每天磨上幾升豆子的豆腐,沿街叫賣。
時值夏季,有時他賣剩下的豆腐很快發黴,無法食用,但又不甘心廢棄。他苦思對策,就將這些豆腐切成小塊,稍加晾曬,尋得一口小缸,用鹽醃了起來,之後歇伏停業,一心攻讀,漸漸地便把此事忘了。
秋風颯爽,王致和又重操起了舊業,再做豆腐來賣。驀地,他想起那缸醃製的豆腐,趕忙打開缸蓋,一股臭氣撲鼻而來,取出一看,豆腐已呈青灰色,用口嚐試,覺得臭味之餘卻蘊藏著一股濃鬱的香氣,雖非美味佳肴,卻也耐人尋味。王致和將誤打誤撞做出來的臭豆腐送給鄰裏品嚐,都稱讚不已。
圓月桂對這種臭味熏天的食物相當反感,韋斯特偏偏像著了魔一樣喜歡它!瞧那竹簽一刷而過,整串豆腐皆落入韋斯特嘴裏:“真香!我在西方哪裏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都十幾串了還嫌不夠。要不要留一塊給你?”
他邊嚼邊問,見對方沒反應,很快又吃完另一串,把竹簽隨手一扔,接著問:“帥哥,都說‘飽暖思**慾’,要不咱們下去找個姑娘快活快活再打,你幹是不幹?”
圓月桂充耳不聞、視若無睹。這下,可惹急了小韋:“喂,你是啞巴嗎?怎麽都不回話?不給我麵子是吧?我把你打出屎來,你信不信……”
他就像隻笨鴨子,呱呱亂叫。以道德君子自居的圓月桂,自然感到厭煩。
本來,桂的第三輪決鬥對手是威廉,小韋的對手則是浮屠。但由於威廉遇害,英八改動了戰表,韋斯特才僥幸逃過一劫,並促成了今日這場“君子與痞子”的別樣對決,地點偏還選在了風月場所淩煙閣。這對小韋來說,無異於黃鼠狼立雞群、鰻魚溜進了泥水裏——樂嗬嗬、爽歪歪!
當然,韋斯特的“爽”僅限於思想上,好比畫餅充饑,久了任誰都要發火!他那個急啊,又下不來台,就算有氣也無處撒,遂衝不解風情的桂花男開炮:“靠!少自以為高級了……”
痞子兀自糾纏不休,底下忽然闖出一隊捕快,迅雷不及掩耳地逮捕了街上賣臭豆腐的攤販。
“幹嘛抓我?我犯什麽法了我?!”攤販大聲替自己辯護。那捕頭憤而將一塊豆腐塞進他嘴裏,他好似給燒紅的火炭噎住,匆匆吐了出來。
“你往豆腐裏加了什麽東西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捕頭斥問。
“我隻加了少許提味啊…”攤販滿腹委屈地辯駁。
“再少也不行,往豆腐裏參大便就是犯法。帶走!”
該段意外的“插曲”唱完,攤販被押走了,小韋的胃也跟著翻江倒海,差點沒吐死……
圓月桂瞧他這副德行,再也不堪忍受:“我替‘嬋娟’感到難過,如果可以選擇,我想它絕不願與你接觸,更別說是你的汙血。”他萬分鄙夷地平舉右臂,手中花枝質變為一把冷光纏繞地太刀,威脅韋斯特。
“盡管與你交手鐵定會成為我今後人生的一大汙點,卻也無可奈何。”圓月桂足尖輕微使勁,宛若驚鴻飛翔,刀尖穿透雨點逼近對手左胸膛,就被韋斯特雙手握住。
力量抗衡,朱砂手套與嬋娟太刀摩擦,火花四射!小韋畢竟防禦過急,力道有所不及——利刃硬是穿過手套,抵住其胸前後,竟難以突破分毫?!
桂錯愕不已,遂倒飛丈外,思考個中奧秘:怎麽回事?難不成他有刀槍不入的本事?不像。那就是他的手套有問題,身上也可能藏有暗甲,否則就算練就金鍾罩鐵布衫我也能破之。
“想個屌嘞!”韋斯特習慣性地把手伸進褲襠內掏寶,“不是拿小爺當‘汙點’嗎?有本事動我試試?”不一會兒,他左手套上了“精神手鐲”,右手持“三音笛”,洋洋得意,“法寶在手,天下我有。看小爺不活剮了你個娘炮!”
小韋佩戴手鐲,如同服用十全大補藥,感覺精力充沛!他一動氣,手中笛子展現“刀形”,橫刀回掃,一道“鷹波”刃光飛逝,威力遠遠超出平時,刮得屋頂瓦片亂飛。底下的姑娘春光乍泄,一個個裹衣逃竄,尖叫聲四起:“啊~~~!要死啦!要看老娘隨便你看,哪還用得著這樣大動幹戈?”
圓月桂早有防備,使出“三潭印月”一式移花接木,刀波幾經周折後又返回擊中韋斯特腰眼。縱然他有寶甲護身,亦遭受重創翻飛。費了好大功夫,人才憑禦風鞋在空中穩住。他低頭檢查,精神手鐲“出師未捷身先碎”,再想運功,體內氣血處處受阻,似乎受了不輕的內傷。
“你的法寶挺好。不過,再好終歸隻是身外之物。”圓月桂表現怡然自得,“倘若自身實力不濟,隻會徒增笑話。萬一弄巧成拙,還可能變作你進步的絆腳石。”
此話深深地觸動了韋斯特的心靈,他倍感羞愧,無地自容。“‘手槍師伯’,侄兒對不起你!”他為首次使用便毀損的手鐲惋惜不已!對方卻連懊悔的權利都不給,便踏空緊逼:“三步九折!”
三步之內,桂接連變換九種截然不同的招法,刀刀奇詭莫測,叫人無所適從。就韋斯特的真才實學,勉強可抵擋頭兩招,剩下的全靠寶物招架。等攻勢停止,“朱砂手套”和“三音笛”雙雙破裂。
一連毀去三件寶物,眼下小韋已兩手空空,再無還手之力。圓月桂豈肯善罷甘休!他維持緊迫盯人態勢,催動內力呈現白芒若炊煙,成型後猶如一具刀魂在背:“嫦娥!”身影動,桂飄飛,仿佛出塵超絕的白衣仙人橫刀淩空,穿身逾越——半空的黑人少年中招栽落。
韋斯特深知,刀劍無情,至死方休,故未喪失鬥誌,又從半空拋出手裏那截殘破的笛子,放手一搏:“複形!”笛劍爆碎斑斑,形似萬千芒刺飛射,尖銳的劍芒根根匯聚人間道的欲望黃光,威力甚大。圓月桂手舞刀花格擋,金屬對擊聲頻發。
桂的刀法奇快而決絕,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任他刀法再快猶有不慎——一支金針轉瞬從其膻中穴穿胸而過,眼前隨之一黑,桂也跟著墜落街道。
此戰以平手收場,雙方均身負重傷,遭淘汰出局。年齡較小的韋斯特斷了七根肋骨,若非寶甲護體,免不了命喪黃泉;修為較深的圓月桂短暫昏迷,事後休養了三天才複原。養傷時,他反複思索一個問題:那人的最後一擊真是“僥幸”?
實際上,韋斯特末尾的賭博式攻擊是有訓練經驗和科學依據的,不是沒頭沒腦的瞎打。原先教導小韋三音笛使用方法的肖恩,是位理論派武者。師叔指導韋斯特轉換笛子形態的技術時,曾講過一位著名心理學家的治療經驗:
行為心理學家利希德,因重度燒傷入院。他最痛苦的時刻,就是護士幫他拆繃帶時:護士總是迅速撕開繃帶,曆時短但很痛。
利希德的直覺是,應該撕慢點,但護士也振振有詞:直覺告訴我,快點撕,你隻痛1小時,慢點撕,你要痛2小時,會更難受。
利希德出院後,潛心研究出“拆繃帶”的最佳方式:先從最痛的臉部開始拆,逐漸下移到腿部,讓痛楚有種逐漸減緩感,而且中途要留點時間,以便從痛楚中恢複。
利希德表示,人們總認為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不願用科學檢驗。但是,誠如西方哲學家斯賓塞所言:直覺如果和科學聯姻,結果就會更好。
肖恩囑咐小韋多加訓練,哪怕是孤注一擲式的搏命技巧都需要技術含量、科學思維:比如,何時出手,出手的角度,招法的形式,敵人的強點與弱點,這些皆要仰賴平日的苦思冥想,反複地勤奮苦練,方可在實戰中發揮克敵製勝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