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苓抬起頭,就看見了北辰燁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倒映著白安苓的身影,就隻有她一個人。
“你怎麽來了!”北辰燁壓低了聲音,用幾乎是吼的語氣說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以為是來玩的嗎?還不快走!”
白安苓怔了一下,她將手中的盤子放下,反手一摟,抱住了北辰燁的脖子。
北辰燁熊熊燃燒的怒火被這一摟給弄熄了,再也說不出話來,手上的力道也鬆開了。九方滄鴻見狀眸光一閃,轉過了身去背對著他們。
北辰燁幾乎瘦的皮包骨頭了,原本白安苓在牢中和他一起受罪,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她被救走之後,雖然四處奔波,但是也還算是好吃好喝,倒長回了幾兩肉,可是看看北辰燁,一身的骨頭硌人得很,感覺再稍加打磨一下,都可以當兵器使了。
他到底有沒有吃東西?怎麽會瘦得這麽厲害?
白安苓心疼得無以複加,突然想起了自己帶來的飯菜,連忙鬆開了北辰燁。將一碗飯往北辰燁手裏一塞,聲音急促地說道:“你先吃點東西!”
北辰燁沒有吭聲,他抓緊了那隻碗,果真拿起筷子吃起了飯來。
牢房內的東西真不是人吃的,食物差不用說了,有時候端來的東西都是餿的。吃著沒營養的食物,沒病都會生出病來,牢中犯人的身體會越來越虛弱,愈加難以抵抗疾病,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再者,即便有些人適應能力再強,提供的飯食也隻有一點點,根本吃不飽。
所以隻要把人丟在牢房之中,就算什麽都不管,都能自己死掉一大片。
好在北辰燁是個頑強的,遇到這樣惡劣的環境,他甚至連一聲抱怨都沒有。
碗裏的飯很快就見了底,盤子裏的菜也在飛快的消失。白安苓早有準備,她將另外一碗飯遞給了北辰燁。或許是餓得狠了,北辰燁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這還不算,他們帶來的菜也幾乎全部進了他的肚子。
吃飽喝足之後,地上隻剩下了一堆空碗,白安苓將它們一個個收進食盒之中。
北辰燁看著白安苓收拾,視線隨著她每一個微小的動作而移動。就在白安苓將最後一個盤子裝進了食盒,蓋上了蓋子的時候,北辰燁開口了。
“你立刻離開這裏。”北辰燁冷冷地說道。
“我不會走,我想辦法救你出去!”
北辰燁聽了這話,瞳孔頓時一縮,旋即他變了臉色,嘲諷道:“你有什麽本事,還能救我出去?以前你做什麽我都縱容你,那是因為有我在善後。就算你鬧出了點什麽事情來,那也沒有關係。但是現在,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北辰燁的目光冷淡且含著不屑,白安苓被這眼神刺到,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現在的北辰燁是陌生的,幾乎像是另外一個人,白安苓的印象中,北辰燁雖然待人冷酷,但是對她卻是極好的,更是常常對她笑。但是現在,北辰燁仿佛已經不耐煩那麽做了,竟然拿言語譏諷她,她明明是一番好意。
北辰燁的這番話也引起了九方滄鴻的注意,一直拿自己當個布景板的九方滄鴻也忍不住回頭
看了這兩人一眼。
北辰燁冷眼看著白安苓,接著說道:“夠了,你管好自己,今天我就當你沒有來過。出去之後,你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哪裏安全躲哪裏去。”
白安苓打量了北辰燁半晌,從起初的震驚受傷變做了現在的平靜,她開口說道:“你想趕我走?你怕我為了救你出事,所以才故意這麽說?我不怕,你……”
“住嘴!”北辰燁皺起眉頭,喝止了白安苓,“你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老實告訴你吧,就在你逃走的那天,我被人暴打了一頓!”
白安苓本能地看向北辰燁,她之前就曾這樣擔心過,事實果然如此嗎?
北辰燁將自己的衣服一拉,把後背**給白安苓看。隻見他的背上傷口縱橫,有鞭傷、燙傷、刀傷等等,其中許多還是新的。
“你別動,我給你上藥!”白安苓連忙從懷裏掏出一瓶金瘡藥,北辰燁卻轉身穿上了衣服。
“上藥?不必了。你少折騰點事情出來,我就安全了。明白的就話就快走,我不想再看見你。還有,你這張臉我已經看膩了,以前還喜歡,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
白安苓狠狠的攥緊了手中的藥瓶,北辰燁很不對勁,從頭到腳都不對勁!
他說話的語氣不對,他從來不會對她這樣。剛才她抱著他的時候,他卻沒有回抱她。她好不容易才來了這一趟,北辰燁卻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無論哪一件,都很不對勁。
白安苓飛快地思索起來,重新審視起北辰燁這個人,從認識他的時候開始到現在。白安苓閉了閉眼,最終得出了結論。
他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
他說這些話肯定是有原因的,比如她剛才說的那句想辦法救他,北辰燁不希望她陷入危險之中。
北辰燁一直盯著白安苓看,見她的表情變幻莫測,想詢問又憋了回去。
白安苓睜開眼,她的眼裏已經恢複了平靜。將那瓶金瘡藥放在了牢房的地上,白安苓提起了已經空****的食盒,轉過身說道:“快點上藥吧,等獄卒來了,他們會把你的藥搶走。”
“這就走了?”九方滄鴻問,白安苓點了下頭。
北辰燁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自己的一番努力似乎都白費了,可是白安苓已經走出了他的視線,他想做什麽也已經晚了。
北辰燁將那瓶金瘡藥握在了手心裏,他捏得很緊,仿佛握著的是白安苓的手。
時候差不多了吧?這個時間……北辰燁抬眼看向遠處,目光卻沒有落在任何一個地方,他好像透過了牢房,看見了皇宮中的情況。
在那平靜的表象下,在那似乎完全處於皇後和太子的掌控之下皇宮裏,有些事已經開始了。
北辰燁如今唯一擔心的就是白安苓不聽他的話,到時候兵荒馬亂的,連自保都困難,北辰燁不希望她卷入進來。
白安苓和九方滄鴻在那名衛士的護送下,離開了天牢。
上了馬車之後,白安苓依舊緊緊地拽著那個食盒不放,眼睛盯著虛空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九方滄鴻的食
指輕輕在那食盒上叩了叩,提醒道:“已經在馬車裏了,你可以鬆開了。”
白安苓愣愣地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還攥著那個食盒。因為太過用力,她手上的骨頭一條條向上凸起,如同小刀一般。白安苓後知後覺地覺得手有些疼,連忙將食盒放在了一邊。
“已經在車上了嗎?”她喃喃低語道,連自己幾時上的馬車,怎麽上的都想不起來了。
九方滄鴻坐在一旁看著,突然問道:“人已經見過了,你還想跟我做那筆交易嗎?”
“當然!”白安苓毫不遲疑地說道,“你同意了?”
九方滄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說道:“他說了那些話,你還要去救他?”
“他隻是想趕我走罷了,不想讓我冒險。”
九方滄鴻嗤笑了一聲,問道:“你怎麽知道?依我看,人在落難的時候反而容易說真話。”
白安苓瞪了他一眼,轉過頭不理他了。
這時,外頭響起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馬車仿佛都隨著有規律的震動起來了。車內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著凝重之色。
九方滄鴻掀開馬車簾子,外麵,一隊穿盔帶甲的士兵整齊地走了過去。隊伍很長,人數也不算多得離譜,但奇怪的是,他們並非負責京城治安的衛隊。
負責京城治安的衛隊的裝備是固定的,無論白安苓還是九方滄鴻,都沒有聽說過做了改動的消息。這些人顯然不是,那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出現在京城?
就在兩個人疑惑的時候,九方滄鴻的馬車停了下來。外麵有一個渾厚的聲音問道:“這可是江萊國使者的馬車?”
九方滄鴻的護衛應道:“正是,閣下是哪位?”
白安苓透過馬車簾子向外看去,隻見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將領正在他們前方。他騎在馬上,朝馬車的方向一拱手,說道:“在下隻是個無名小卒,隻想提醒車內之人一句,近幾日少出門為好。”
說完這話,他踢了一下馬肚子,就此離開了。
白安苓放下簾子,眉頭緊皺,九方滄鴻思索片刻,說道:“看來京中有變。”
白安苓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隻是她猜不到即將發生什麽。九方滄鴻突然掀開了馬車簾子,對車夫說道:“去皇宮。”
收到白安苓詢問的目光,九方滄鴻解釋道:“我要去見北灝天,你請自便。”
“我跟你一起去。”白安苓說道,她現在迫切地想知道皇宮裏的情況。京城給了她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皇宮身為京城的中心所在,若有什麽變化,應該更明顯才對。或許九方滄鴻也有這方麵的考慮,這才臨時決定去一趟皇宮。
馬車換了個方向,白安苓專注地看著外麵的情況,越看她的眉頭皺得越緊。
“你的姐姐嫁入了太子府為妾?”
“嗯?”白安苓回過神,發現是九方滄鴻在發問,“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連這種小事都知道?”
八卦是老百姓們的最愛,沒想到九方滄鴻也會關注。想到他送入太子府的那幾名舞姬,白安苓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