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紫蘇地仰躺在岸邊的鵝暖石上,被水灌得肚子都圓鼓鼓的,口腔鼻腔還不時往外冒水,奄奄一息的樣子,讓下人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三小姐有個意外閃失他們擔當不起。白安苓站在旁邊觀察一陣,倒沒覺得白紫蘇會有生命危險。見對方一個勁兒地往外吐水,她突然發了善心,蹲下身來雙手按住白紫蘇胸口,然後狠狠擠壓。

“哇嗚……”一時,白紫蘇大口大口地把腹內積水都吐了出來,意識也恢複了一些。

白安苓見狀,這才站起身來,隨意地甩著手上的水漬。

“好,真好!”這時,白安苓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竺九不知抽了什麽風,突然拍手叫起好來,“未來王妃好本事啊,略施巧計就把這小人整治的落花流水,厲害……啊!”

竺九話還沒說完,忽然大叫一聲。他挨了一腳——被白安苓揣進湖裏了……

“多嘴多舌!”白安苓負手站在岸邊,冷冷地吐出這句評價。

緊接著,便又是“撲通”一聲,進而水麵濺起了比剛才白紫蘇掉下去時更大的浪花。竺九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嘴裏就被灌了好多口涼水。

半晌,竺九才自己遊著爬上了岸,以自己落水形象不雅為理由跟白安苓告了退,然後在眾人火辣辣地注視下,灰溜溜地跑回三皇子府了。

看著他狼狽逃竄的背影,白安苓笑得花枝亂顫。

三皇子府內的下人看見竺首領竟然像落水鬼一樣回了府,都表示十分震驚。

竺九回房換了衣服,才去見北辰燁。結果他一進門,對方就問,“聽說你剛才回來時滿身是水,什麽原因?”

聞言,竺九有些尷尬,原本的麵癱相也繃不住了,強作淡定把一天的情況跟北辰燁說了個遍。待聽到最後他被白安苓一腳踹下水時,北辰燁到底沒忍住,難得的快懷大笑起來。

尚書府裏,自打白紫蘇被教訓了一頓後,各房的丫鬟及小姐都老實了很多,一時也沒有趕出來再跟她作對。

本以為這樣相安無事的狀態會持續一段時間,可是,偏偏就有不想好好過日子的人。白安苓因為現在的住處離她們稍遠些,而且她現在每天都忙著是反複讀卷宗研究案情,所以暫時沒聽到什麽風聲。

殊不知,後宅裏早就亂了套。自從大夫人宋雅清被白秋義關了禁閉之後,各房姨娘收到消息,就都有些動心思想展拳腳了。所以現在的狀況就是,白秋義每天一起床,就斷不了來他麵前刷存在感的,年紀大些的姨娘帶著兒女來演親情戲,年輕些的則打扮的花枝招展來走言情路線。白秋義被這些女人折騰的苦不堪言,因此每天去上早朝簡直成了他最高興的事。

漸漸地,姨娘們終於發覺在白秋義這裏似乎不好打開突破口,因此就有人把念頭動到了白安苓這個未來皇子妃的身上。別說她如今在府裏很有話語權,就是吃穿用度,有三皇子的特殊關照,她那裏也是最好的啊!所以,就算去她那兒打打秋風也是好的!

於是,一大早就有人去白安苓那兒找罪受了。

“安

苓,在嗎,我是二姨娘呐!”門外,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親切召喚她,“好孩子,姨娘知道你最近忙得很,太操勞了傷身體,姨娘特意煮了燕窩粥帶來給你補補……”

昨天傍晚也是,有兩個姨娘組隊來巴結白安苓,好聽的話說了一籮筐,都快將她誇上天了。結果今天還是有人玩兒這些老掉牙的手段,真當她好唬弄啊!用腳趾頭也想得到,現在宋雅清被限製了自由,內宅很多事務尤其是財政方麵自然也暫時交權了。

這些女人如今削尖了腦袋冒頭兒,為的不就是多撈油水嗎!想拉她一起搶權,占她便宜?嗬嗬,你們想得太簡單了。可白安苓真是被煩到爆,現在她覺得跟白秋義似乎有那麽一點兒共同語言了。

“安苓,你讓姨娘進去好嗎……”外麵的聲音不但不消停,反而越大了,白安苓不禁一皺眉頭,喚來竺九,“我給你權力,隻要以後有人靠近小樓來攪亂,你可以不跟我匯報直接把人趕走!”

“是!”竺九領命,大步流星地出去了,過了會兒,終於回到了原本那個安靜的環境氛圍裏。因為有竺九這個麵癱相的“門神”在外把守,那些想來白安苓這兒打主意的姨娘也都作罷了。她終於舒口氣,每天有那麽麽正經事要忙,才沒工夫跟這些無聊的女人浪費時間和生命呢!

這天,白安苓吃過早飯,正在推敲模擬案件細節,就見竺九麵帶難色地走進來。

“怎麽,又有人過來想見我?”一看對方這副德性,她就猜到原因了,麵無表情到,“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嘛,不論哪個姨娘,隻要靠近我的小樓你就有權轟走,我的話不重複第二遍!”

“不是府上姨娘……”竺九回答著,臉上有些赧然,猶豫了下才說,“是,是個小男孩兒,五六歲的樣子。”

“呃?”白安苓聽了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暗想難道某個姨娘開竅了,派個小孩兒過來走苦情路線?

“他來了好幾次,都被屬下攔在門外了。今天他慌慌張張地又跑過來,直接跪在我麵前,求我讓他見您一麵……”竺九說著,臉上有了些同情的神色,“那孩子說,說他娘病的不行了,希望王妃可以看在姐弟情麵上幫他娘找個大夫……”

“原來是這樣!”白安苓聽了點點頭,想了想抬眼說道,“帶他過來我看看吧!”

轉眼功夫,就見竺九從外麵領了個小男孩兒進來,白安苓打量過去,不禁呆愣半晌。她算明白為什麽竺九這樣的麵癱,都會起惻隱之心了。隻見那小男孩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倒是有神,可麵黃肌瘦,頭發像枯燥似的一蓬,身上的衣服雖然幹淨但破舊不堪。用現代的詞匯形容,就是嚴重營養不良。

這孩子的體貌雖然很讓人心疼,但白安苓還是存了個心眼兒,擔心是有人故意唆使他來博同情的,因此臉色漠然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哪一房的?”

小男孩兒聽見她問,乞憐地望著她,聲音裏帶了哭腔兒,“二姐姐,他們都管我叫豆芽菜。我娘不得寵,平時連我們的月錢都比別人少好多,現在娘病了,連請大夫的錢都沒有呢!她

們都說二姐姐本事最大,姐姐您行行好,救救我娘吧!”

“你來求我做什麽?”看見豆芽菜破寒酸的樣兒,白安苓心裏仍有些狐疑,“你想救你娘,要麽等父親下朝回來去求他開恩,要麽現在就去正房讓大夫人施舍一二,這個家我又做不了主,你還不是白跑一趟!”

“二姐姐……”豆芽菜再開口,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爹跟大娘都不會管我娘的死活的,別人知道她病了也都躲得遠遠地,她們都不會管我才來見您的……嗚嗚,姐姐,求您了您發發慈悲救救娘吧,豆芽菜給您磕頭了!”

說著,豆芽菜登時跪倒在地,梆梆的磕起頭來。

地上沉鈍的響聲刺激地白安苓心裏有些莫名地難受,她看向竺九,“先扶他起來!”

竺九過去半拉半抱著,終於扶著豆芽菜站起來了。白安苓這時才放下心,看來這孩子真不是受誰利用過來耍把戲的。

宋雅清的為人白安苓還算清楚,那女人爭寵善妒目光短淺,對庶出的女兒都用盡手段薄待,何況將來有合法繼承權的庶出兒子?她突然覺得宋雅清沒給他們母子害了已經算網開一麵,出手救他娘?開什麽玩笑!

“二姐姐……”見白安苓良久不發一言,豆芽菜以為她還是不願幫忙,又慘兮兮地叫了一聲。

白安苓把這可憐相兒看在眼裏,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暗想現在他們有難了來求自己幫忙,可自己當日倒黴的時候,怎麽不見伸出援手?對往日在這府裏受的欺負,白安苓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可轉念又想,雖然這對母子沒幫助過自己,但也沒有落井下石過不是嗎?

她畢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想明白了這些,也就不再作冷眼旁觀姿態,“好了,你前麵帶路,我們先去看看你娘吧!”

“太好啦!”豆芽菜到底是個孩子,聽聞這個好消息,高興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卻是咧著嘴咯咯地笑,“謝謝二姐姐……”

幾人於是去了豆芽菜母子居住的院子,到那裏白安苓才發現,這院子看起來竟然比自己之前呆的那個還破上三分。她不禁腹誹:看來宋雅清在苛待偏房庶出這件事上,真是不遺餘力做出了水平做出了境界啊!

院子破舊窄小,豆芽菜推開柴門把她跟竺九讓進去,兩人就見裏麵比外麵更加慘不忍睹,四牆顏色灰敗,地上雖鋪著青石板但縫隙裏已經鑽出好多雜草,堂屋的房門搖搖欲墜,窗戶紙更是早就透了風。

剛邁步走進屋裏,就聽一個女人接連不斷發出喘息咳嗽之聲。

“娘……”豆芽菜聞聲,趕忙跑進內室,抓住床榻上女人幹巴巴的手哭道,“娘,您好些了嗎?我帶二姐姐來看您了,她是個大好人呢!”

白安苓聽見這小弟弟如此不吝地奉承自己,心裏不暗暗讚他聰明,轉屏風進了內室。仔細一看,白安苓心裏有些詫異,就見這位姨娘也不過二十幾歲,卻麵容慘淡骨瘦如柴,小小的身子在破棉被裏窩著,一副行將就木的狀態。白安苓不禁有些感歎,暗想這哪像尚書府的小妾,比街上的叫花子都好不到哪兒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