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苓覺得她應該從第二場景入手,便開始著重回憶當時的情景,試著梳理它的一些細節。

首先是他們兩人所處的環境——那間屋子。

乍看之下那間屋子看起來很普通,一切用具都很簡單,像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人家的屋子。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其中有些微的不同。

這屋內的布置雖然簡潔,但是一應用具做工都是不凡。

桌子和椅子看上去不像是新做的,應該已經用過一段時間。那名可疑男子有一隻手搭在桌子上,在他將手抬起的時候,桌子沒有絲毫的搖晃。而他站起身的時候,白安苓同樣注意到那張椅子也是穩穩當當的,而各個接縫處也都是嚴絲合縫,這說明桌椅的質量都很不錯。普通人家的桌椅有點搖晃,桌腳不齊都是常有的事。

觀察得再細一些,就會發現桌子所用木料紋路清晰,上麵一點瑕疵都沒有,可見是精挑細選之物,並且用得少。而普通的人家裏不會這麽講究,也沒機會講究,每日使用損耗得很快。

將房間布置得如此簡樸,卻偏偏又在一些細節上顯示出了不凡之處,可見此間主人想隱藏什麽,卻又不習慣使用粗陋的用具,他必定是個養尊處優的人。

再看那名和雲平見麵的男子的衣飾,款式低調簡單,但是裁剪和用料都不普通,與這屋子的用具情況相似。

再看這人的神態,以及和雲平說話時的態度,白安苓基本可以判斷他的身份淩駕於雲平之上。

如此一來,雲平聽從此人指揮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白安苓的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個疑問以及猜測,每一個都急需得到驗證。她一時間變得心急火燎起來,真想立刻就去徹查一番。

白安苓一直都是行動派,她的念頭剛起,就想馬上行動,連自己受傷的事都給忘記了,當即將被子一掀就要下床。

“嘶——痛痛痛……”

白安苓的動作幅度太大,牽扯到了傷口,一陣劇痛襲來,她一下子靠回了床頭。白安苓這才記起自己受傷的事,傷口大概又裂開了,這個年代可沒有縫合傷口的技術。

“小姐怎麽了?”

朝霞焦急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而後匆匆忙忙地小跑著走了進來。

“沒事……”白安苓鬱悶地答道,“雞湯已經送去了?”

朝霞點了點頭,隻是看了白安苓一眼,她就大致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不禁嘟著嘴說道:“小姐現在就算下了床,這副身子也是什麽都做不了的,連路都走不了呢。倒不如好好地養傷,早點好才能早點去做想的事情。”

白安苓自知理虧,隻能聽著。

朝霞說完非要來檢查她的傷口,發現有血滲出,又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替她把藥給換了。

“這件事千萬別讓竺九知道。”白安苓顧不上疼,忙著叮囑。

要是讓竺九知道了,不就等於北辰燁也知道了嗎?白安苓覺得到時候她的下場肯定好不了。

她昏迷了三天,北辰燁在這裏守了三天,但也因此耽誤了很多事情。白安苓將他和淩君趕出去

後,他就離開了尚書府。白安苓還有一些事情想問北辰燁,但是一想到剛才這屋裏發生的事,她覺得還是先放一放為好,省得引狼入室。

朝霞一邊為她包紮,一邊說:“小姐要是知道就好好養傷,別想些有的沒的。”

朝霞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有些事情急不來。白安苓按捺下自己的想法,專心在尚書府中養傷。

雖說不用查案了,但是白安苓卻沒有閑下來,她醒過來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拜之前北辰燁請遍全城大夫的大動作所賜,白安苓為三皇子擋了一劍的事被傳了個遍,如今白安苓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得知她醒了過來,那些想巴結北辰燁的人心思都活絡了起來,一個個都帶上了厚禮前來探望白安苓,拜帖像雪花一樣飛向尚書府。

尚書府主院之中,宋雅清正倚在榻上品嚐一款新出的點心。

她用帕子擦去沾上的碎末,讚道:“酥脆香甜,更可貴的是甜而不膩,確實不錯,去給廚子送賞。”

宋雅清身邊的大丫鬟笑著應是,拿了賞銀走出院門,卻遇見了一名小廝。跟那小廝說了幾句話之後,這個大丫鬟沒有去大廚房,反而折了回來。

宋雅清見了問道:“這麽快就回來了?”

“不是……”那個大丫鬟支支吾吾地說道,“奴婢剛出院門,就遇見了老爺派來的小廝,他說……他說……”

“說什麽?”宋雅清冷下了臉,剛才的好心情全都不見了。

“他說二小姐醒了,老爺讓您過去看看,多撥一些藥材過去。”

宋雅清猛地一拍案桌,震得桌上的盤盞等物咣當作響。宋雅清怒道:“不過是一個抱養來的,憑什麽讓我親自去看,她算什麽東西!還要我親自去看?門兒都沒有!”

宋雅清的胸膛急劇地起伏著,罵完了尤不解氣,手一揮,將那盤剛才還得了她稱讚的點心給掀了,點心倒了滿地。

上次白安苓當麵給她難堪,將她吊在了樹上,讓她丟盡臉麵,她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虧?更氣人的是,後來她還被白秋義臭罵了一頓,責怪她故意隱瞞,差點害死了他。自那以後,白秋義就沒給過她好臉色看,有話也不親自來說,就像今天這樣派個小廝來傳話。

“奴婢也是這麽想的,可是老爺他吩咐了……”丫鬟縮了縮脖子,喏喏地說道。

“那個死丫頭,”宋雅清憤憤不平,“好處盡是讓她占了,既然她對三皇子這麽忠心,怎麽不幹脆死了了事,還活過來做什麽?”

宋雅清下了榻,在屋內急速踱著步,踩了一腳的點心都不知道。

話雖這麽說,可是白秋義特意叮囑了的,到時候如果知道她沒聽他的話,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宋雅清很不甘心,卻又不敢違背白秋義的吩咐,兩邊為難起來。

那個大丫鬟想了一下,給宋雅清出了一個主意。

“不如夫人也裝個病,這樣就不用去見二小姐了。”

宋雅清一聽,對啊。她立即招了丫鬟過來,讓她扶著自己,嘴上說道:“哎呀我的頭,我的頭怎麽這麽暈呢?”

丫鬟配合地說道:“夫人前陣子受了驚嚇,最近又沒休息好,定是病了,奴婢去讓大夫來給看看吧?”

大夫還沒去請,就有另一名丫鬟匆匆跑了進來。

“夫人,竇侍郎家的蘇夫人派人送來了拜帖。”

宋雅清立刻直起了身子,欣喜道:“快請進來。”

她讓丫鬟幫她整理衣裳,這幾日在府上憋得狠了,早就想找個人說說話。竇侍郎家的這位蘇夫人跟她相熟,兩人經常來往,正是個說話的好對象。

那丫鬟卻接著說道:“回稟大夫人,蘇夫人送來的拜帖是給二小姐的……”

“什麽!”正展開雙臂讓丫鬟替她整理儀容的宋雅清立刻變了臉色,“她找二小姐做什麽?”

“說是來探病。”

“就算這樣也不用直接下拜帖給那個小賤人!”

那丫鬟不吭聲了,這時白紫沁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朝傳話的丫鬟擺了擺手,說道:“將拜帖送去二小姐那裏吧,往後再有什麽人送來,一並送去就是,隻不過要將名字記下,向母親匯報。”

丫鬟領了命令,匆匆走了。

白紫沁走進了屋,從丫鬟手中扶過氣壞了的宋雅清,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關起門來和宋雅清說悄悄話。

“我呸,這蘇氏真不是個東西。”宋雅清憤憤道,“虧她以前還整天對我示好,如今見到白安苓那個小賤人得了三皇子的喜愛,就巴巴地湊上去了,還不是想巴結三皇子。”

“娘親消消氣,”白紫沁安撫道,不過她自己也是一臉的不虞之色,“女兒聽說蘇夫人有個侄子,想請三皇子幫忙給安排給個官做。”

宋雅清又呸了一聲,冷靜了一點之後卻察覺了不對。

“就算是這樣,她也不至於……”

要探望白安苓探望便是,為什麽做得這麽絕,不把拜帖送給她這位尚書府的女主人,然後再去探望白安苓呢?

白紫沁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道:“有件事女兒說了娘親別生氣。”

宋雅清立刻明白過來,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上回娘親和妹妹去參加遊園會的事,娘親還有印象麽?”

宋雅清怔住了,白紫沁接著說道:“外頭現在都在傳,說娘親虧待府中庶出的妹妹們。”

白紫沁這麽一說,宋雅清立即明白了問題的所在。自從三皇子定下白安苓為他的側妃之後,關於他們二人的佳話就一直在流傳。

兩個身份如此不匹配的人能走到一起,給那些喜歡八卦的人士提供了不少想象的空間。都說三皇子對這位未過門的側妃肯定特別好,否則不會忽略了雙方身份上的差異。

這回白安苓替北辰燁擋劍,北辰燁遍請全城大夫來為她治傷,更是讓外麵的傳言升華了。甚至有人以他倆為原型,寫出了好幾部話本小說,來歌頌這可歌可泣的愛情……

蘇夫人有求於三皇子,急著要巴結他,就挑中了白安苓,想從她這裏入手,而宋雅清這個“虧待了府中庶出女兒”的嫡母自然就成了蘇夫人劃清界限的對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