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記事以來,我就覺得,自己是家裏一個多餘的孩子。

家中貧困的生活,使得母親從來沒有過多的微笑給我,就是在家中的地位,我也是那樣的尷尬,不大不小,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俗話說一般家裏是疼大的,嬌小的,我恰好處於那個爹不疼媽不愛的那個中間。媽媽疼哥哥,爸爸疼妹妹,爺爺奶奶被貧困的生活折磨得一身疾病,他們緊縮的眉頭裏也擠不出多餘的愛來疼別人,更別指望疼我。

我已經習慣了。

我從來不指望別人疼我,但是這並不妨礙我疼別人,比如說我象妹妹的第二個母親一樣疼著妹妹,象哥哥的第二個母親一樣關心著哥哥,所以哥哥結婚沒有房子,我才會對江秋白說起。

當我把那一座房子,輕描淡寫地給了哥哥的時候,簡直是幫父母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看到父母投過來的感激的目光,我心裏多少有些無動於衷,因為疼哥哥也是我的義務。

還有青黛,我和青黛差了四歲,從小帶著青黛玩,很多時候,都是身材瘦小的我背著青黛,甚至有一次,我在走斜坡路的時候,我背著青黛滾到了河溝裏,就是滾到賀禮,我也是死命地緊緊地抱著青黛,我的小胳膊上麵滿是傷痕。

我是一個從小被父母忽視的女孩,並且與生俱來的,有一種奉獻精神,所以我從不習慣別人疼我,相反,為別人奉獻,更讓我內心覺得舒適。

或許,正是我該死的奉獻精神,導致了我的戀愛觀也是那樣的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對於我來說,愛一個人,就是奉獻,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或許也是這個觀點,使得我幾年以來,在江秋白霸道冷漠近乎冷酷的愛裏,我絲未感覺有什麽不妥,相反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著他,發自心底地願意為他付出我的所有。

就像現在,我要嫁給江成軍,拒絕歐陽寧,成全歐陽寧和江秀兒,我做這一切,從來都不後悔,因為這是我的愛。

沒有辦法,我的愛情觀就是這樣,一生一世隻愛一個人,為了所愛的人,獻出自己的一切。

或許也正是受這種觀點的影響,歐陽寧那細細密密的溫柔,在我看來,隻是感覺到了一種別樣的溫馨和美好,內心深處,我還是那樣地執拗於我無比強烈的奉獻精神。

我知道,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會認為我瘋了,認為我的行為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行為之列,可是我自己心裏清楚得很,我愛江秋白,或許我的心裏已經有了我和他的孩子,為了他,我願意付出自己的全部所有。

母親似乎從來沒和我說過這麽多話,我聽著母親的話,可是句句似乎都不入心,我的心裏始終想念著一個人——江秋白,他現在在幹什麽?和姚莎莎在一起嗎?他們在一起幹什麽呢?

想著江秋白,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揪心的感覺,但是隱隱的,我的心裏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揪心的感覺,模模糊糊中,我能感覺到,那是歐陽寧溫柔的話語在我的耳畔急切地想起,“青彤,我要見你!”

母親見我對她的話似乎沒有什麽反應,於是她擦了兩把眼淚,轉身出去了。

“姐姐,你不會是要嫁給歐陽哥哥吧?”林青黛趴在我的耳邊,激動的語氣讓我嚇了一跳,“你不要瞎說。”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林青黛告訴我,她剛才出門,看見歐陽寧在家門口附近的一輛灰色的奔馳車裏。

壞了!我知道我的手機關機,歐陽寧肯定來找我了,我不由自主地“噌”地從**跳了下來,想往外跑,又為難地折了回來。

見到歐陽寧我該說什麽?

我尋思了一會兒,告訴青黛,“你去跟歐陽哥哥說,就說我不在家。”

“我已經說了你在家,我說回來叫你了。”林青黛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沒有辦法,我硬著頭皮出去了。

我剛走到過道口,就看見歐陽寧從車裏出來了。

歐陽寧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他看見我緊走了幾步,來到我身邊。

我怕被家裏的人發現,於是說,“我們上車說吧。”

歐陽寧點點頭,我們一前一後坐進了他的車裏。

歐陽寧沒有說話,把車開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沒有說話,直接從駕駛座位走出來,打開後麵的車門,坐到了我的身邊。

我還來不及開口說一句話,歐陽寧已經緊緊地把我擁在懷中,他張開嘴巴不由分手,裹住了我厚厚的小嘴巴,忘情地親吻著,似乎在發泄著一種情緒。

我用力反抗了幾下,可是根本就掙不脫他的臂膀,幹脆,任由著他親吻吧,反正,十天以後,我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

我不再反抗,任由著歐陽寧密密柔柔的親吻把我包圍,我閉上了眼睛。

終於,歐陽寧停止了親吻,他把我的頭緊緊地摟在他的胸前,半晌沒有一句言語。

我感覺有些奇怪,不禁抬起頭來看著他,透過玻璃窗外的月光,我看見,歐陽寧白皙幹淨的臉龐上,掛著兩行清涼的淚珠。

“你,為什麽要喜歡我?”我看著歐陽寧,說不出的一種心疼,我伸出手,輕輕地擦去他臉頰的淚滴。

“青彤,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什麽,我知道,你肯定不愛那個江成軍,這其中,一定有著什麽秘密,你告訴我!”歐陽寧語氣輕柔但是異常堅定地說著,“你要是不告訴我,我今天就不走了,我就在這車上陪你到天亮。”

我知道,歐陽寧是一個外表柔和而內心堅毅的人,他說到的話就肯定能做到。

我想了想,知道自己如果不告訴他,他就會真的在這裏陪我到天明。

其實陪我到天明也無所謂,隻是我的手機沒有帶出來,我擔心Joe或者是江成軍不知什麽時候會找我,我已經差一點把江秋白的計劃給破壞了,所以現在,我敢斷定我肚子裏已經有了他的寶寶,我甚至都能感到他在我的身體裏時刻準備著醞釀成形。

我告訴歐陽寧,我不能嫁給他,因為我懷了江秋白的孩子。

歐陽寧嚇了一跳,他半天沒有說話,然後呆呆地說了一句,“你懷了江秋白的孩子,但是江秋白不能娶你,所以江秋白安排了這手移花接木,讓你嫁給江成軍對不對?”

“嗯。”我看著歐陽寧,點了點頭。

“青彤你太傻了!”歐陽寧忽然升大了嗓門,伸出手搖晃著我的肩膀說,“青彤,你不該要這個孩子,你會後悔的。”

“對不起歐陽,我沒有辦法,我愛他。”我想用一種江秋白和荷花一貫的平靜而寡淡的神情說出這句話,可是這句話說出來,我禁不住地淚流滿麵了。

我感覺到了歐陽寧那雙手抓著我肩膀時的微微顫抖,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輕輕地掰開了他的雙手,然後打開車門,一個人下車走了。

“青彤——!”我聽見我的身後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不敢回頭,因為我的眼睛裏已經開始有大顆的淚珠在不由自主地傾瀉而出了。

再見了,歐陽寧,對不起!原諒林青彤沒有那樣的福氣,擁有你的愛,或許命裏注定,我的愛就是千瘡百孔,可是我已經走上了這條萬劫不複的道路,為了愛,我無怨無悔,哪怕背後是滿目蒼痍,我也在所不惜。

我在心裏獨自悲哀地跟歐陽寧告著別,然後腳步向家門的方向拐了過去。

忽然我想看看那輛車還在不在那裏,於是我停下腳步,躲在過道的拐彎處向外望著,我看見那輛車的車燈久久地亮著,亮著……

我就那麽孤單地站在拐彎的角落裏,風吹過了我的臉頰,還有身體,我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不由得抱緊了雙肩。

我就那麽站著,在冷風裏淒涼地站著,把自己淒涼成一道風景,一樽雕塑。

終於,我看見,那輛車慢慢地開走了。

我忽然悟著臉頰,抑製不住地哭泣起來。

“姐姐,你自己站在這裏幹什麽,嫂子來了,正四處找你呢!”林青黛從過道裏跑了出來。

我點點頭,幾乎木訥地跟著林青黛回家了。

那個叫秋菊的女人頂著一臉幸福的微笑,依偎在哥的身旁,就在兩個月以前,因為沒有婚房,她還鬧著和哥哥分手,而眼下,已經是皆大歡喜了。

“青彤啊,你這是幹什麽去了,你看看凍得這個樣子,你嫂子等你半天了。”母親見我進來,忍不住地把我拽到了嫂子麵前。

我知道,這個叫秋菊的女人即將成為我的嫂子,於是我張嘴叫了聲“嫂子。”

秋菊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說,“青彤多虧了你了,謝謝你!”

那個即將成為我嫂子的女人,從胳膊上擼下一個手鐲,待到我的手上說,“這是俺娘給俺留下的,送給青彤吧,青彤也要結婚了,就當嫂子的一份心意吧。”

秋菊不由分說地把手鐲套在了我的胳膊上,可是我的手太小,胳膊太細,那個手鐲打著滾的往下溜。

嫂子看著我,尷尬地笑了,“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