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雲香香認識雲盛夏他們的時間偏短了一些,但是友情這種事,一向無需隻用時間來衡量。

從殿內走出來之後,幾人一道便去了雲香香居住的院落,幫忙設下了幾道禁製,以免再有心懷不軌之人強行闖入。

“今日之事,當真是多謝你們了。”思量再三,雲香香還是千般感謝的道,“若不是你們,怕是我便要生生忍下這屈辱了。”

畢竟她不願無極先尊為了自己而背上罵名的,所以,爺爺想出手,雲香香定然百般阻止,決不能出現紕漏,讓人捉住把柄。

原本這見義勇為之事,雲盛夏他們也沒少做,這對於他們來說,也不過就是抬手抬腳的事兒。

她渾不在意的飲了一口茶,說道:“哪怕我們當一天的同門,便斷然不會坐視不理的。”

“畢竟從我們到秦城以來,全都是承蒙你的關照,才能夠直接在斷癡閣落腳居住,這麽長時間以來,還可以靜心修煉……豈會白白看著你受欺負?”

自打發生了四喜那件事之後,雲香香的性格就變得沉默寡言了一些。

方才在大殿之中尚且沒有發現,她脆生生的懟段雲天的時候也沒發現,但是此刻他們倒了私下,稟退了周圍其他弟子,雲盛夏忽然發現,她變得安靜了許多。

這姑娘剛認識的時候,說話跟連珠炮似的,從早到晚嘴不閑著。

如今他們不多說,她便也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一聲不吭。

好像忽然之間長大了似的。

而且,雲盛夏有種極其強烈的預感,那就是雲香香在知曉了懷有身孕之後,性子變得更加沉穩平和了一些。

這姑娘一看便是受刺激了,她將話頭在舌尖來回滾了好幾遍,才抬眼問道:“香香,這孩子你打算如何?生下來,還是……”

畢竟如今那腹中胎兒尚未成形,本就是一場孽緣,若是及時止損,之後或許也不會出現諸多紛擾。

但是這時候大家顯然沒有輕易打胎的,雲香香也不過是低下了頭去,苦澀的勾起了嘴角:“既然如此,自然是應當好好生下來撫養長大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更何況,當初也是我自己鬼迷心竅,意氣用事,這才助紂為虐,釀成了今日的悲劇……我已經不想去怪任何人了。”

她一麵搖著頭,一麵帶著幾分悲意的說道。

吳夏羨心底委實感慨,偏生他還是那最喜歡湊趣兒的主,又開始勸個沒完沒了了:“要我說,這孩子你留與不留,對你的影響都不大,畢竟以你的條件,餘生不難找到好夫婿,就算是留了,對方估計也會理解你,加之估計你斷癡閣的人力和財力,善待你們母子……”

慕遠辰的意見倒是不同,他淡淡的說道:“可終究還是會有影響,有了孩子,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牽掛,到時候年紀輕輕,四海九州之內走到哪都要領著孩子,再無年少時的意氣風發了。”

他們倆人對著唱反調,將雲盛夏給聽得都糊塗了:“讓人家自己想,你們跟著裹什麽亂!”

那二人聽見雲盛夏的一聲嗬斥,立刻便都龜縮了起來,誰也不敢較量了,但還是互相在用眼神打架,片刻也不消停。

望著恩愛的慕遠辰和吳夏羨二人,雲香香麵上雖是笑著的,但是心底卻莫名的湧起了一股子悲意來。

雲盛夏無意瞥見,也由不得心生感慨。

這個雲香香估摸著比她還要小上幾歲吧?這麽年紀輕輕的,便稀裏糊塗的懷了身孕,最後又要稀裏糊塗的生個孩子出來。

到時候,她又應當如何同孩子解釋,小娃娃一出生便沒了親爹的事實?

雲盛夏從未同藍若商量過生子的問題,但是瞧見了這麽個肝腸寸斷的小姑娘,也下意識的感到焦慮了起來。

也不過是短短半月時間,雲香香便從先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硬生生讓未來種種茫然的打算,給消磨成了一個滿麵愁容的老姑娘。

仿佛先前雲盛夏在街上遇見的那個敢同幾個男人一較高下的雲香香,不過就是她做的一場夢而已……

發覺雲香香愈發的受吳夏羨和慕遠辰甜蜜氣氛的影響,神情變得淒涼了起來,定是想到了那個橫死鬼四喜了。

雲盛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四喜配不上你,無論他生與死,你都不必為了他而煩心,如今他離世,也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

雲香香聞聲,點了點頭。

片刻後,她輕輕的囁嚅道:“話是如此,我也的確是恨之入骨,但是前幾天乍然聽見了他的死訊,我還是……忍不住心如刀絞了一下。”

二人也是自小相伴,算是個青梅竹馬的情分。

誰成想人一旦狠心起來,別提是青梅竹馬了,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至親,也會發生弑母殺子之事。

雲香香那點情分顯得有些淡薄,但仍舊是她這短短小半生的回憶。

“你顧念同門的舊情,但是四喜不知從何時起,就對你再無青梅竹馬的情分了。”一向不愛搭腔的慕遠辰又忍不住勸了一句,“往事不可追,還是想好如何安頓你腹中胎兒要緊。”

雲盛夏他們幾個在此開導了雲香香一陣兒,便起身離去了。

吳夏羨非要拉著慕遠辰去城北的廟會逛一逛,看看有沒有秦城紀念品。

二人盛情邀請雲盛夏,卻讓她淡淡一笑拒絕了,她跟去做什麽?無外乎是當個明晃晃的電燈泡罷了,與其那樣不識趣,倒不如自己老老實實的窩著。

雲盛夏回絕之後,反倒慢悠悠的走在了距離斷癡閣不遠處的長街上。

這地方修士眾多,但是大多是外來人口,本地人基本都是毫無修為的肉體凡胎,仰仗著斷癡閣的庇佑,在此棲息繁衍,倒也成了一番熱鬧繁華的景象。

今日惠風和暢,天朗氣清,雲盛夏便背著手,在街上兜兜轉轉,想著閑逛一圈,消磨一下時間,便老老實實回去修行。

誰成想,在一家敞著大門迎客的藥鋪子裏,她竟是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是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