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暴雨連綿，今日縱然是午後出了日頭，也算不上悶熱，倒是沁涼中帶著溫柔的暖風。

季寒這時候忽地發覺自己說不過雲盛夏，讓人三言兩語便編排好了一切，不由得有點惱羞成怒，罕見的著急道：“你就不要胡言亂語了，我一直將雲香香當成妹妹，豈會……豈會有非分之想？”

“我和心上人相識已久，你喜歡我，便不是非分之想了？”雲盛夏甩給了他一個白眼，問道，“不要再拿同門情誼當作擋箭牌了。”

想了想，她回憶起那日雲香香當眾痛哭時，季寒急得心急火燎的表情，忍不住了似的問道：“前段時間得知四喜欺負了小師妹，你又為何一臉的如喪考妣？”

“……”這個雲盛夏還真是踩在他的理智神經上來回跳。

他一想起那日，便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仿佛要將已經入土為安的四喜揪出來鞭屍似的，磨著後槽牙說道：“小師妹在門中，宛如掌上明珠，豈能容忍鼠輩肖想？”

季寒當然不是門中唯一一個寵愛小師妹的師兄了。

但凡年歲長一些的，也都是在斷癡閣修煉無極功法和機關術有些年頭的，那些人幾乎都見證了雲香香從總角小兒成長到了亭亭玉立。

憤慨傷心者，自然是數不清的。

但是……

季寒那日的表情，卻根本不可能是出於師兄對師妹的憂心。

那天季寒出離的憤怒，出離的傷心，最後麵對被吊起來嚴刑拷打的四喜，簡直像是不知該用何種方式去挽回他的錯誤、還給他一個完完整整的師妹了似的。

雲盛夏一直都沒有講話，仿佛是刻意留給他時間，好讓他自己冷靜下來似的。

果不其然，在季寒的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的時候，他終於慢吞吞的開口了：“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懂，我對雲香香是什麽感覺，隻知道她傷心我也傷心，她快樂我也快樂，我的悲歡喜樂，她也與我互通似的。”頓了頓，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嘴角竟是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來，“每次我出任務，回來總會給她帶一些雞零狗碎的小玩意，想著哄她一時開心。”

季寒人如其名，一向冰冷森寒，麵上表情的變換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可是今日，他想起雲香香，眼中竟然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溫情來：“可我前段時間去她房中看她，雲香香……竟然將從小到大我帶給她的小玩意，都視如珍寶一般，裝進了一個盒子裏，一直珍藏著。”

雲盛夏一麵點頭，一麵在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心想：“好家夥，還是雙向暗戀？”

季寒忽地一扭頭，麵上的表情稱得上是明媚了，對她道：“可是師妹長大了，看來下次給她帶回去的禮物，應該是胭脂水粉了。”

他不像是在詢問雲盛夏的意見，僅僅是告訴了她自己所想好的決定而已。

此話一出，季寒本人也認識到了，或許他有些太得意忘形，失態了……

他連忙轉身輕咳了一聲，繼續若無其事的向前走著。

“其實隻要是你帶回去的，她都會喜歡，但也會在那些小玩意裏選出個優劣來，你可要好好準備嘍。”雲盛夏嘴上笑嘻嘻的。

視線已經忍不住看向了他手上的藥包了，心說，這次帶回去的是安胎藥，雲香香肯定是不會喜歡的。

“這世間，其實未必有那麽多你想象之中，轟轟烈烈的感情……”雲盛夏忽然輕輕道。

季寒微微詫異的看向了她，也不知這姑娘先前在大燕王朝那幾年，是經曆了什麽。

縱然眼前這俊俏男人在風月之事上很古板，可謂經驗全無，但是雲盛夏也能感受到幾分他渴望中的愛情。

那必然是經曆了大風大浪且完美無缺的。

“世上並無那麽多震撼人心的情誼，你與雲香香經年累月的互相陪伴，見證了彼此的成長，你又伴著她度過了她人生中最為至暗的時刻……這難道還不算是喜歡或者愛嗎？”她偏過了頭，看向季寒，微微一笑。

季寒讓她給說得動搖了幾分。

雖說在修行上麵，他能夠指點雲盛夏幾分，但是如今到了這扭扭捏捏的感情上，他就成了一張白紙，雲盛夏的確是到了能當他老師的程度了。

“我……不知道。”季寒悄無聲息的垂下了眼睫，看上去有點落寞。

若是雲香香也喜歡他，不僅僅將他當作兄長的話，又豈會稀裏糊塗的喜歡上男裝的雲盛夏，又豈會心甘情願的將身心交出去。

如今釀成大錯，季寒又悔又恨，悔他未能及時拉雲香香一把，又恨自己對感情盲目怯懦。

縱然是讓雲盛夏給點破了心意，但是一想到雲香香對自己或許根本沒有感情，季寒便難以接受。

他沉默了好一陣沒有講話，雲盛夏見狀，很聰明的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問道：“難不成……你是嫌棄雲香香如今不是處、子之身，且懷有身孕了？”

“說什麽呢。”季寒歎息了一聲。

他手裏明晃晃的藥包，都代表了自己對雲香香的關切，又豈有半分嫌棄的道理？

“誰家少女不懷春，她能對旁人心動，至少我是替她高興的……”季寒的話雖是大公無私，但卻是飽含失落，“好在她不會如我一般木訥。”

他噎了一會兒，眼底有帶上了幾分恨意：“何況，是四喜用幻想迷惑了她，並非她的過錯，那人辜負了斷癡閣多年教誨，陷害手足，本就不是個東西！”

雲盛夏一步步循循善誘，總算是讓季寒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一攤手，如釋重負的說道：“看吧，如今你自己都能想得清清楚楚了，種種現象，都能說明你喜歡的是雲香香，而非我。”

“不是的，不是……”季寒或許一時沒法接受這件事，他多少年來隱晦的心意，就這樣讓雲盛夏給牽扯出來，這樣大咧咧的展示給他看，“我喜歡的是你。”

“……你不敢直麵她，也不要拿我當擋箭牌好吧？”雲盛夏無奈的道。

誰成想季寒一言不發，直接大步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