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舒轉頭去看,才發現楚夙睡著了。

這人的眼角眉梢間盡是疲倦,睡得好像很沉,顯然是趕路的時候累到了。聽說原本的路程,被他緊趕慢趕,縮短了一段,應該是想要早點回到京城吧。看著他的臉,顧雲舒心情有些沉重,她真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他了。

抬頭看了看天空,她在心裏默默歎息一聲。

便在這時,熟睡的人輕輕扯住她衣袖一角,顧雲舒下意識想要將自己的衣袖從裏麵扯出來,卻發現這人特別的用力,想要從他手裏拿出來東西,怕是有點困難,十有八九要把人驚醒的。

她索性將自己的手放了下來。

估計是因為好一會兒都沒聽到聲音吧,方才回自己房間待著的白玉從房間出來。

看到坐在一起的楚夙和顧雲舒,她又默默的走了回去。

不曾想,顧雲舒卻注意到了她,並且打手勢,讓她取了一條毯子過來,白玉連忙去了顧雲舒的房間拿東西,然後將毯子給遞到主子的手裏。可就在顧雲舒準備將毯子蓋到那個睡得昏昏沉沉的人身上的時候,那人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便明白了所有,眼睛微微亮了亮。

“夫人這是關心我嗎?”

顧雲舒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承認,也不想看到楚夙高興的樣子,看到就覺得心煩!索性將那張毯子重新披到自己的身上,起身便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想太多了。”

被留在原地的楚夙一頭霧水,隻看到顧雲舒的背影,還有白玉含笑的表情。

楚夙在庭院裏坐了一小會兒,便也離開了。

他走後白玉進到了顧雲舒的房間:“主子,王爺已經走了。”

顧雲舒寫字的手停頓了一下,不以為意的說:“不用稟報。”

白玉在心中暗暗搖頭。

有些人就是嘴硬,明明心裏惦念得很,卻不肯多說一句,也不願意表現出來一分一毫,就好像表現出來,自己就要輸似的,在感情之中,哪裏有什麽輸贏呢?因為今天晚上這一出,白玉回想起了一些往事,眼神變得暗淡了下來。

不過她作為一個以事業為重的人,很快就從那種悵然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轉而向顧雲舒稟報。

“主子,咱們星月閣昨日接到了一個奇怪的單子。”

顧雲舒放下毫筆,轉過頭來問:“什麽奇怪單子?”

白玉回道:“有一個少年帶著一筆巨款找上門來,說要讓我們辦一件事,那錢是酬金。一開始,我們的人以為他要買誰的命,就把他給請了進去,沒成想那少年進門之後竟然提起了您!”

顧雲舒挑眉:“要買我的命?”

白玉搖了搖頭,接著說:“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那少年帶著巨款找上門,不是為了要主子的性命,而是,而是想要一個接近主子的機會。”

對麵的顧雲舒愣住了。

她接受星月閣一年多,將它從搖搖欲墜的樓閣,變成現在頗負盛名的模樣,什麽樣奇怪的客人都見過一兩個,唯獨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難怪剛才白玉提起這個的時候,會用奇怪來稱呼他。

“他接近我幹什麽?”

白玉又是搖頭:“沒問出來,他隻說想見您一麵,其他沒說。屬下擔心他想要傷害主子,便著人去打探他的消息了。”

顧雲舒微微眯起眼睛,不由得想起了剛才白玉說的巨款。

誰會嫌錢少呢?

她想了一下,轉頭對白玉道:“如果他還是堅持的話,明日安排一個時間見麵吧,我倒是想要看看,他見我是為什麽。”白玉眉頭一皺,其實她覺得顧雲舒這個決定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的不穩妥,但是看到主子的模樣,她又默默將話給咽下去:“屬下明白。”

白玉的辦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中午便將事情給安排好了,將位置約在一處茶樓。

顧雲舒如約而至。

在茶樓一座雅間之中,她看到了那個花錢,隻為跟自己見一麵的奇怪少年。隻見對方衣著尋常,相貌普通,看起來是一個尋常人,顧雲舒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對方。

“你為何要見我?”

進門之後,顧雲舒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不料那少年一下子站起身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看:“你就是寧王妃?”

顧雲舒點了點頭,進門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那少年先是打量了她幾眼,然後才走到她的身邊,眉頭緊擰道:“我是為了指責你而來。”

聽到這話,顧雲舒露出詫異神色。

隻聽過有人重金求醫,沒聽過有人花錢來見她一麵,是為了指責她的。

她不僅覺得有趣,甚至還一邊喝茶,一邊看戲似的看著那個奇怪少年。

對方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徑自從袖子裏麵取出一樣物件,緩緩的展開,放在桌麵上。趁此機會,顧雲舒看了那物件一眼,發現那竟是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乍一看就像是有螞蟻在紙麵上爬,給人一種眼花繚亂的感覺。她覺得奇怪,還想再看。

然而那少年已經搶先一步,將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給念了出來。

那上頭列的是顧雲舒的罪狀。

大致內容是指責她明明醫術很好,卻不肯救人,明明現在很多地方都有那種重病纏身的病人,顧雲舒卻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待在京城,作為一個大夫,她沒有仁心,愛心,她不配做一個大夫!

也不知道眼前這少年帶入的是誰的情緒,整篇文章讀下來,,抑揚頓挫,十分有感情。

要不是被指責的人是自己,顧雲舒都忍不住想要讚歎。

不過——

“這個小公子,你要是真的覺得那些百姓可憐,何不將銀兩捐贈出去?花錢見我,有什麽用?”她覺得這是個形式主義!

對麵的少年臉色真紅陣白:“我,我自有我的用意!”

顧雲舒挑了挑眉,沉默了,靜靜的喝著手裏的茶水。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你聽了我一整篇文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感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