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丞相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話語在朝臣的心中掀起多大的風浪似的。
他自顧自將話往下說。
那些話,幾乎都是誇讚楚夙的,說他品行端正,年少有為頗有皇帝年輕時的風範,這太子之位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坐不穩。簡直像是想把楚夙誇到天上,那雙因為年邁而略顯渾濁的眼眸,在這個時候也顯得閃閃發亮,一眾朝臣在他的話語之中,開始左右搖擺。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盯著底下的蕭丞相看,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笑道:“這事兒不急。”
一個沒什麽眼力見的大臣忽然站了出來:“陛下,此事不能不急啊,如今平洲的事情雖然已經定了下來,但民心還是有些不穩,隻有早點定下太子人選,才能穩定朝綱!”
其他人也跟著站了出來,紛紛表示支持那位大臣的看法,皇帝的目光在底下掃了一圈。
忽然,他眉頭一擰,用手按住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處。
在場的官員見此情狀都驚呆了,紛紛詢問皇帝的身體狀況,皇帝臉色蒼白的說道:“無妨,這隻是個小毛病而已,朕已經讓太醫看過了,說是平時隻要多注意休息,用不了多久就能夠養回來。隻可惜,在這期間,朕怕是不能考慮太子之位給誰這件事情了。”
眾位大臣麵麵相覷,心中已然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這是用病情來當緩兵之計啊!
可就算他們心裏清楚,也不敢在皇帝的跟前道明,畢竟皇帝還是皇帝,他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來,朝臣們十分有默契,沒有再提及立太子的事情,偶爾稟報,也是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沒過多久朝會便散了。
從開始到結束,一直沉默的楚夙趁著其他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邁步就往殿外走去。幾個朝他那邊走,本來想要巴結拉攏他的官員見狀,快步追了上去。可他們的腳步怎麽比得過有武功在身的楚夙?跑了沒幾步,就氣喘籲籲了,隻能遠遠看著楚夙的背影。
那兩個官員對視了一眼,疑惑道:“往日寧王都是最後一個走的,今天怎麽走得這麽快?”
另外一個官員皺眉:“誰知道呢?”
這種事大概隻有當事人能夠明白!
再說楚夙那邊,他一下朝便往外走,就是不想跟那些官員有太多的牽扯。萬萬沒想到,他最後還是沒能夠躲過去,因為蕭丞相早就料到他的反應,直接拍人將他給攔了下來。楚夙沒有辦法,隻能在原地等候片刻,很快,蕭丞相便杵著一根拐杖出現在他視線中。
蕭丞相笑眯眯道:“王爺今日怎麽走得這麽快?老夫想同王爺說句話都難啊。”
楚夙勉強扯出一個笑臉:“府中還有事需要本王盡早回去處理,所以想回去。“
蕭丞相麵露詫異:“哦?可府中不是還有王妃?”
從古至今,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如果一個當家主母連自己府中的事情都料理不好的話,是會被人嗤笑的。所以蕭丞相這話說出口後,楚夙沉默片刻才說:“她自然是能料理這些事情的,隻是本王想早點回去看看她。”
蕭丞相直接無視了楚夙後麵的話。
“既然那些瑣事,王妃也能夠了解,王爺又何必急著回去?不如和老夫走走,散一散心。”
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楚夙就是再不滿,也隻能在表麵上擺出一個客氣模樣。
至少他是不可能當眾跟蕭丞相撕破臉的。
他按下心中的不滿,衝著蕭丞相微微一笑:“當然,既然丞相不嫌棄本王,那本王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丞相請。”
蕭丞相眼眸中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兩人沿著路往前走去,一路上,幾乎都是蕭丞相在說話。因為他看到了旁邊的風景,就忍不住開始懷念自己年輕時候的時候。好幾次,他的腳步都停住了,對一處景物感慨人生。而楚夙跟在他的身邊,隻覺得自己好像整個人都要開始冒火了。
這到底要走得什麽時候啊?
因為心中實在不耐煩,楚夙索性直接問道:“丞相可有話要對本王說嗎?”
蕭丞相朝他投來一個詫異的目光,顯然沒有想到楚夙會這麽直接的詢問。
不過很快,他就恢複成一開始的平靜模樣。
“唉,年輕人果然還是有些沉不住氣啊,罷了,罷了,既然王爺這麽著急,那老夫開門見山也就是了。”說著,他那張滿是褶皺的蒼老麵容開始變得凝重起來,“今天朝會的時候,王爺也是在場的,想來應該已經聽到了老夫對陛下說的那些話,王爺對此有何感觸?”
楚夙搖了搖頭,一臉坦然說道:“沒有感觸。”
對麵的蕭丞相,心中又是一驚。
在他的印象之中,楚夙是一個聰明到有些狡猾的年輕人,這份狡猾在顧雲舒的幫助之下,已經漸漸有了威脅自己的力量。可為什麽今天自己將那番話說出口,並且可疑向楚夙套近乎的時候,他卻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是真的不懂還是可以在裝傻呢?
蕭丞相心中狐疑,因而忍不住多看了楚夙一眼,忽然,他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因為透過楚夙的模樣,他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見他沒有說話,楚夙的眉頭又擰緊了幾分,說道:“本王一直聽命與父皇,不論父皇最後立誰為太子,這個態度都不會變化,即便那個位置上的人換了一個,本王也如此。“
“難道王爺對那個位置就沒有一點興趣嗎?”
“沒有。”
楚夙的回答十分的幹脆,比起那個位置,他更希望自己的日子能夠過得順遂一些,至少顧雲舒還有兩個孩子,別再有那麽多的苦難。不過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是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即便他對那個位置沒有興趣,為了護他們周全,他也必須去爭一爭。
不過,楚夙絕對不會在蕭丞相這個老狐狸的麵前說出自己的內心真正想法就是了。
對麵的蕭丞相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露出無奈的笑:“原來寧王還是不肯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