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垂危
【咳咳,作者友情提醒,請備好紙巾………我要開始煽情了,頂鍋蓋爬走……】
四月十九日那一天的帝王遇刺一案就像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把帝都每個人都砸的懵了一懵。
刺殺皇帝,這在普通小老百姓看來簡直就是膽大包天。對於他們這些殺個雞還湊活殺條狗都手抖的人來說,別說刺殺皇帝了,殺人那都是不可想象。
自承慶帝登基以來,雖說還沒到盛世清平的地步,但至少承繼了先帝在時的隆平之治,小皇帝在翊親王輔佐下敦厚良善,仁愛百姓,攝政王也不是什麽禍亂一朝的大奸佞,總的來說,百姓們的小日子過得還是挺不錯的。
是什麽歹人竟如此大膽,當街刺殺帝王襲擊皇親,傳聞翊親王至今昏迷不醒,帝王大怒,下令整個京都徹查刺客餘黨,但凡有提供線索者賞銀千兩,舉報餘黨者,棄暗投明者加封伯爵賞萬兩黃金。
京都裏當天就開始了宵禁,京兆府的人每天一波一波的巡街,整的街頭巷尾的小混混都不敢出來了,大媽大嬸們神奇的發現自家的小兔崽子都老老實實的窩在家裏了。羽林衛神出鬼沒搜查刺客餘黨,沒幾天下來曆年來的懸案倒是破了不少,那些隱匿在民間的慣盜賊王都被揪了出來,刑部大牢一時間人滿為患。漕幫鹽幫的大佬們疾言厲色的約束好自家小弟,近段時間嚴禁惹事,惹了事都自個兒擔著別連累兄弟們。有些世家伸到陰影處的爪子都收了回來,生怕同刺客餘黨牽扯上一點關係。
京都的風氣都為之肅清,人人安居樂業本分做事,走在大街上連賊都碰不上一個,簡直堪稱是盛世之象。
重賞之後必有重罰,皇榜貼出來知情不報者,同流合汙者,淩遲處死。
午門處,一個刺客被吊在半空,渾身被剝的精光,刑部早已回家養老的行刑老師傅被請了出來,尚書大人帶著人親自去請,說陛下口諭,淩遲三千六百刀,一刀不能少,翊親王一天未醒,淩遲之刑便一天不能停,一個死了另一個接著上,直到王爺蘇醒,餘黨一網打盡。
於是朝臣們發現,翊親王倒下之後,這個老是被他藏在身後的小皇帝,似乎開始露出了隱藏的獠牙。
這個名義上的帝王,似乎並不像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如他的生父一般是個仁善的性子,往午門過去,那般垂死時神誌不清的呢喃讓人心裏瘮的慌,不得不感歎一句,果然是極有效的震懾手段,但也同樣狠辣無情。
以往有翊親王擋在前麵,他們總是看不真切,他們看到的皇帝是什麽樣子的?沉默寡言,恭肅孝順,如今去掉那層迷障,才發現什麽叫沉默寡言,分明就是心機深沉。恭肅孝順,的確是恭肅孝順,那也是恩怨分明的恭肅孝順,且看看西寧宮裏的太後,這幾年裏一直在幫著娘家,已經同陛下疏遠了許多,反倒是叔侄兩人之間,日日相見,親身教導,倒是更顯得親近。
如此一想,倒覺得合理了,昭明太子早亡,東陵王又自請去守了皇陵翊親王怕是亦師亦父亦兄長,兩人之間親厚倒說的過去。
隻是端看這件事,小皇帝分明是極有主張的一個人,就算翊親王去了,也能當守得住這段姓的江山。
若是有些人記性尚好的也許還能記得,四年前隆平帝垂危之際,當今聖上已經被立為皇太孫,有些宵小之輩妄圖在先帝的藥裏動手腳,查不出來背後的人是誰,翊親王便皇城門口扔了兩個,內廷路口扔了兩個,也是這樣淩遲了三天三夜,如今看來,當初的命令怕就不是翊親王下的,而是當今聖上曾經的皇太孫下的。
心裏陡然泛起了一股寒意,小看了這位隆平帝親自定下的繼承人怕是他們犯的最大的錯誤,這四年的種種小皇帝怕是都看在眼裏,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吃到自己種下的苦果了。
兩日過去了,五日過去了,七日後翊親王依舊昏迷未醒。玄瀾罷了早朝,日日守在碧合殿,身邊伺候的人都明顯可以感受到皇帝的暴躁。特別是伍什,他是貼身伺候皇帝的人,他有時候都覺得,要是翊親王真的醒不過來了,真就這麽去了,恐怕那句整個太醫院為之陪葬真的就不是說說了。
陪葬的人恐怕還不止一個太醫院。伍什守在拙政殿門口,在心裏為剛進去的吏部尚書大人捏了一把汗。翊親王昏迷不醒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憂,憂的人自然以容國公府為最,但是歡喜的人你們就不要表現出來了,沒見陛下都想殺人了嗎……
“愛卿說什麽?!”玄瀾的聲音凍成了冰線,直直傳過來。
”翊親王重傷垂危不治身亡,陛下親政。”吏部尚書頂住臉皮沒有變色,目光垂地再次恭敬道。
“嗬。”頭上傳來帝王冷笑的聲音:“朕如今沒有親政?”
“然,翊親王若是醒過來,始終是個禍患,必然阻擋陛下當政。”吏部尚書聽出帝王聲音裏的殺意,硬著頭皮道。
“念在你是隆平舊臣,一心為朕著想的份上,朕不殺你。”玄瀾極力克製住自己心中泛上來的殺意,拂袖離開,冷聲道:“尚書大人年紀大了,腦子也不清楚了,辭官歸老吧!”
吏部尚書抬起頭,看見年輕帝王冰冷的臉龐,然而那眼底,竟含了一種悲傷的意味,莫名的……讓人覺得想哭。
從拙政殿裏出來,二話不說就往碧合殿走去,伍什也是聰明,帝王沒說話他也能夠猜得到,示意宮女侍衛跟上,道“擺駕碧合殿——”
到碧合殿的時候,卻沒有大聲通報“陛下駕到”,反而揮揮手讓殿裏伺候的人都安靜的退下。身為陛下身邊貼身伺候的大太監,多多少少要學會摸索幾分主子的心意,既然是過來看翊親王的,那他就得注意著,別吵著王爺休息了,雖然王爺至今昏迷未醒。
當值的太醫守在祈舜的床前,注意著他的每一點動靜,看見玄瀾就跪下行禮。
“還是沒有一點起色嗎?”玄瀾問道。
太醫搖了搖頭,道:“王爺尚未有蘇醒的跡象。”
玄瀾臉上明顯的一晃而過失望之色。
“你們都下去吧,朕同皇叔單獨待一會兒。”玄瀾揮手道。
太醫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搖著頭歎了口氣,拎著醫箱下去了。
祈舜一動不動的躺在**,麵容平靜,神色安詳。玄瀾替他押好錦被,指尖劃過他絲綢的褻衣。祈舜的傷在胸口,那裏綁著一圈厚厚的繃帶,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劍尖並沒有刺到心髒,他在千鈞一發之際生生把身體轉過了半分。
雖說傷勢並不致命,但是人就是不醒,太醫院的禦醫每一個都來看過了,說是就傷勢而言,以王爺的底子,隻需要好好養著便行了。但是人就是不醒,傷口在日漸一日的愈合,人卻一如既往的沉睡,一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
鼻翼間的氣息一日一日的微弱下去,眼見著就要沒了,隻是靠著千年人參吊著一口氣。
他懷疑是中毒,但是滿太醫院的人都說並沒有查出來有什麽毒素。讓他們說出個所以然來又說不出來,重賞許過了,沒有對策,整個太醫院一起陪葬這樣的話也放出來了,沒有對策還是沒有對策,流水一般的珍貴藥材灌下去,也僅僅隻能吊著最後一口氣。
身為帝王又如何,生死麵前,依舊無能為力。
四年前父王去世他無力阻止,皇爺爺殯天他依舊無力挽回,如今阿舜也要離他而去嗎。
阿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甚至要超越生母,生母給了他一條命,阿舜給他有了這條命後的十五年。
他活了十五年,阿舜陪他走了十五年,這個人為他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偌大山河他拱手相讓,至尊皇座他拱手相讓……他陪他走過青澀流年,他陪他渡過百劫千難,他把他從敵穴狼口救出來,他陪他千裏奔襲,明槍暗箭裏衝過去護送他回京,他教導他輔助他護佑他……他應該要陪他一起看國泰民安四海升平。
他無法想象在以後的十五年,二十五年,三十五年的生命裏,會沒有阿舜的蹤跡。
即便成為盛世之主,即便泰山封禪又如何,那不叫與天同壽,那叫孤家寡人。
他會娶妻生子,會有後宮三千,但是,那又如何……他所有的驕傲與榮耀那些人全都不懂,他所歡喜的,所懷念的,所不堪的,所唏噓的……那些人全都不懂。
那些人……又不是阿舜。
他抓住祈舜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薄唇抿成一條線,控製不知眼裏的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