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禍水東引,逼死你
孫氏匆匆而行,連鄭媽媽的手都沒扶,乍一看去健步如飛,倒是看不到半點病中的跡象。
鄭媽媽帶著一眾丫頭婆子在後麵跟著,一行人浩浩****直奔主院的方向而去。
“公主,婢妾沒有,我真的什麽也沒有做啊!”人才進了二重套院的拱門,孫氏等人就先被裏頭易明清淒厲的哭喊聲震的頭皮發麻。
孫氏腳下步子一頓,然後急忙收攝心神走了進去。
“沒有做是嗎?”昌瑉公主命人搬了椅子出來,正坐在門廊底下喝茶,姿態悠然,神情卻於冰冷之中帶了絲難以化解的戾氣,“那就繼續打,打到她肯說實話了為止!”
易明清被兩個膀大腰粗的婆子鉗製住,雲霓站在當前,一個接著一個耳光的抽。
之前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了,彼時易明清的整張臉上又紅又腫,幾乎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我勸你還是乖乖招認了的好,免的再受這些皮肉之苦。”雲霓狠聲說道,下手的力道一下較之一下更重。
丁香跪在旁邊哭的渾身發抖,卻懾於昌瑉公主的威勢,也不敢上去護主。
“這是怎麽回事?這好端端的,鬧什麽鬧?”孫氏快步走進院子裏,眉頭皺的死緊的沉聲說道,不過她心裏氣歸氣,卻是不敢真的給昌瑉公主臉色看,緊跟著看向昌瑉公主的時候就緩和了語氣道,“你的身子也才剛剛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要動肝火?旁的都還不提,可莫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說著就對雲霓橫過去一眼道,“公主的身子才好,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麽也不知道勸著點兒?就這麽讓她出來吹冷風?萬一傷著身子,是你們能擔待的嗎?”
“夫人,咱們縱使是奴才,那也是公主的奴才。凡事隻知道聽命行事,可不敢在公主跟前妄言。”雲霓卻不買她的賬,貌似恭敬的微笑回道,言辭語氣之中含槍帶棒,滿滿的都是挑釁之意。
孫氏頓時就黑了臉。
張嬤嬤因為是昌瑉公主的乳母,她凡事就已經盡量的處處避諱,所以直接就拿了雲霓這個丫頭開刀,不曾想這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當著滿院子下人的麵就這麽給她沒臉。
“你這是什麽態度?竟然跟夫人這樣說話?”鄭媽媽也是見不得自家主子受氣,板著臉怒聲罵道,“別以為仗著有公主寵著你們護著你們就不知好歹,不分輕重了。奴才就是奴才,什麽時候輪到你在夫人跟前這般出言不遜了?”
這孫氏說是叫著主子,但是在昌瑉公主跟前還不是要卑躬屈膝的獻殷勤?
更何況如今她還是惹怒了昌瑉公主,能不能過這一劫都難說。
雲霓冷哼一聲,卻是不予理會。
孫氏原本還是看在昌瑉公主的麵子上勉強壓製住火氣,這會兒卻是一口氣頂在胸口,想壓都壓不住。
“你——”孫氏開口,剛要斥責,昌瑉公主卻是早她一刻開口,含笑說道,“鄭媽媽真是好大的威風,居然都可以替本宮來教管奴婢了,以後是不是可以請母親割愛把你要到本宮的身邊來頂了張嬤嬤的差事,也省的以後出門在外,有人會說本宮無能,不懂的如何管教奴婢?”
鄭媽媽心頭一跳,忙是屈膝跪下,請罪道:“奴婢不敢!”
“哼!”昌瑉公主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卻是轉向孫氏對,“母親要坐一會兒嗎?要不要本宮叫人給您搬一把椅子過來。”
卻未解釋,她院子裏這一出戲的始末。
孫氏進退兩難,猶豫了一下,旁邊的易明清就趁著雲霓等人分神猛地撲過來,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夫人!夫人救我!您要為婢妾做主啊,公主懷疑是我下藥害了她的孩子,我沒有,我沒有啊!”
果然不出所料,昌瑉公主這才開始為了小產的事情來秋後算賬了。
“公主!”孫氏一個機靈回過神來,抬頭朝門廊底下的昌瑉公主看去,斟酌著用詞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是懷疑——”
“是不是誤會,也要等本宮問過了才知道。”昌瑉公主不等她說完就先打斷她的話,繼而眉眼一厲,對雲霓喝道,“誰叫你們停下來了?給我繼續掌嘴,本宮倒要看看這賤人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是,公主!”雲霓眸子一轉,有幽冷的光芒閃過。
一揮手,兩個婆子立刻過去把易明清重新提了過來。
“夫人!夫人救我!”易明清哭喊著抓住孫氏的裙角不肯撒手,被兩個婆子大力拽著,卻是把重病在身的孫氏拽著都跟著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地。
鄭媽媽在旁邊跪著,昌瑉公主沒叫起,她也不敢動。
“夫人小心!”翠羽低呼一聲,趕忙過去扶住孫氏,繼而對後麵跟著的丫頭使了個眼色。
兩個小丫頭會意,趕緊的湊過去把易明清的手強行從孫氏的裙角上掰開了。
易明清被拖到一旁,雲霓毫不手軟的又開始繼續掌嘴。
易明清哭喊著不住喊冤,聽到孫氏的腦子裏嗡嗡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原本這武安侯府的後宅之內凡事都是由她做主,可是自從昌瑉公主進了門就開始本末倒置,此時更甚——
孫氏心裏篤定的知道,昌瑉公主說懷疑易明清是假,這分明就是殺雞儆猴做給自己看的。
昌瑉公主的態度強硬,孫氏也不敢和她硬碰硬,隻能暫且不去理會易明清,舉步走過去,對昌瑉公主問道,“這些日子我也病著,沒有精神理事,上回七夕的事情叫你受了委屈也一直沒能給你一個交代,公主今日提了清丫頭來,可是發現了什麽端倪?”
“我也知道母親你病著,力不從心,好在是現如今我的身子也大好了,這件事我會自己查問一個明白,到時候水落石出了給母親一個結果就是,也不必讓母親勞心勞力了。”昌瑉公主說道,垂眸抿了口茶,然後才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抬眸睨了一眼孫氏,道,“聽聞這個丫頭平日裏服侍母親十分的周到,本宮打了她,母親你不會是心疼了吧?”
易明清依附於孫氏來討好,昌瑉公主一直都知道。
橫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賤妾,隻要她不去對彭修耍什麽手段,昌瑉公主本來也是不甚在意的。
現在她拿下了易明清,孫氏若是攔著便是心裏有鬼,但若是坐視不管,又分明是有薄情寡義之嫌。
孫氏騎虎難下,臉上顏色清白交替變化的越發明顯,強壓著怒氣急促說道,“按理說這麽一個丫頭而已,就是你看不順眼處置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她到底也是修兒的房裏人,再者又是從武安侯府裏頭抬出來的,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就先叫她有個什麽閃失,叫外頭的人知道了,恐怕是要說三道四的。”
昌瑉公主垂眸不語,不置可否。
孫氏就更是心焦——
雖然易明清在武安侯府就隻是個不討好的庶女,本來抬進了他們平陽侯府,是死是活易家人也都不會過問。
但是這會兒中間夾了易明樂那麽個難纏的丫頭,如若昌瑉公主不知輕重做出些什麽事情反叫那丫頭拿住把柄——
後麵就少不得又是一場官司要打。
“公主!”見到昌瑉公主無動於衷,孫氏終於忍無可忍,對著下麵怒喝一聲,道:“還不給我住手!”
雲霓卻是不聽她的,對她的嗬斥也置若罔聞。
孫氏急了,一咬牙對翠羽喝道,“去給我把她們都拉開!”
翠羽雖然也有些畏懼昌瑉公主,但她到底也是孫氏身邊長大的,對孫氏唯命是從。
“是,夫人!”翠羽領命,和孫氏帶過來的幾個婆子一並過去,強行把易明清給搶了下來。
“姨娘!姨娘你沒事吧!”丁香這才敢於撲過去,抱著鼻青臉腫的易明清不住的抹淚。
雲霓等人不服氣,憤憤的喚了昌瑉公主一聲,“公主!”
“母親,本宮這是在替您沒來得及出世的孫兒討要一個公道,您卻要攔著,這是什麽意思?”昌瑉公主扯了下嘴角,抬頭朝孫氏看去。
“我說過了,這個丫頭是武安侯府出來的人,若是旁的人,十個八個的由你處置也就是了,你要動她,總要有個真憑實據拿出來的。”孫氏也憋了一肚子的火,語氣不善道。
“武安侯府怎麽了?母親你就那麽怕他易家嗎?”昌瑉公主不屑道,“當初到禦前告狀處置易氏的時候可沒見母親你膽怯,那可是武安侯府的嫡出小姐,怎麽如今倒是為了個庶出的畏首畏尾起來。”
孫氏被她噎了一下,卻總也不能當眾告訴她自己真正忌諱的是易明樂那個死丫頭。
“眼下多事之秋,我隻是不想橫生事端。”孫氏定下心神,隨口敷衍了一句,為了搶占先機,故而也不等昌瑉公主接茬兒就已經再度開口問道,“你然認定了事情是和清丫頭有關係的,就把始末說清楚,直接處置了她也就是了,何必這樣大動幹戈?”
昌瑉公主冷冷的斜睨她一眼,就偏過頭去,並不屑於對她解釋什麽。
旁邊的張嬤嬤見狀就代為說道:“夫人,不是公主捕風捉影,既然是提了這賤人來問,自然就是有憑有據的。七夕出事那天夫人你也在場,當時太醫診斷的結果就不需要老奴再對您多言了。公主是被人下了藥才會體虛小產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前幾日奴婢又再進宮去找江太醫確認過了,太醫說公主小產並非是服用了強力的墮胎藥所致,而應該是提前在半個月之內被人在飲食中做了手腳。這也就說明這件事情的元凶不會是在宮裏,而那段時間公主為了養胎,幾乎是足不出戶的呆在府上的,試問夫人,如若不是家有內鬼,還能否有第二種更為合理的解釋來說明此事?”
那日江太醫診斷之後所說的一番話孫氏也聽到了,所以從一開始她也就沒有懷疑是宮裏人動的手腳。
可是若要說到自家府宅之內,她也著實想不到會有什麽人會對彭修的子嗣下手的了。
昌瑉公主整治後宅的手段極為狠辣霸道,那些個美人兒丫頭哪一個不是對她敬而遠之的,又哪裏有人敢去招惹她?
若真要說起來的話——
孫氏冷不丁就想起上一回易明清小產時候的事情,也就跟著起了疑心。
“清丫頭,你怎麽說?”孫氏問道,麵色不善的看向易明清。
“夫人,婢妾沒有!夫人和侯爺待我不薄,就算是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對侯爺的子嗣下這樣的狠手!”易明清哭的梨花帶雨,滿腹委屈的表情幾乎是不帶摻假的,她從丁香的懷裏爬出來,抹了把眼淚,然後恭恭敬敬的對著孫氏和昌瑉公主的方向磕了個頭道,“夫人,婢妾對侯爺、對平陽侯府的心意天地可鑒,夫人若是不信,婢妾可以對天發誓,我若是做下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何謂天理不容?是昌瑉公主先害了她的孩子在先,這一次她也隻是以牙還牙替自己的孩子報仇罷了,禮尚往來的事天公地道!
她說的狠厲,說完又連著在地上磕了兩個響頭,額頭被院子裏的沙礫硌到,立刻就有鮮血湧出來,觸目驚心。
孫氏看著,不覺的皺了皺眉頭。
“看她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倒不像是在說謊。”昌瑉公主莞爾,輕曼一笑,還不待眾人鬆一口氣,緊跟著又是話鋒一轉,厲聲道,“可是本宮查問過了,前段時間本宮的一切的膳食茶點就是側院裏的小廚房單做的,那裏平時就隻有雲裳帶著本宮身邊的幾個人在打理,廚子也是宮裏皇上為了照拂本宮而賜下的,除了你和母親身邊的翠羽每日間或要過去給母親衝泡參茶,就再不曾有第二個外人可以得空出入!如果你說不是你做的,那麽好啊,你倒是給本宮指出來一個,到底是誰居心叵測,會對本宮做下這樣的事情來?”
想到孩子的事,昌瑉公主便是越說越氣,原本隻是嗬斥,到了最後就幾乎演變成咆哮。
翠羽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幾乎下意識就是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慌亂的搖著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隻是負責去給夫人泡茶的,別的奴婢什麽也不知道,跟奴婢無關啊!”
易明清姑且還背後還有個武安侯府給她幾分臉麵,自己則是個一無所有的卑賤婢子,若被昌瑉公主懷疑上,那就是必死無疑的。
翠羽心裏想著就越發的慌亂無措,眼淚汪汪的看向孫氏道,“夫人,奴婢是您一手**,在您身邊被您看著長大的,奴婢對您對侯爺從來都是忠心耿耿,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供應昌瑉公主膳食的小廚房裏一向都不準外人出入,這一點孫氏是心裏有數的。
當時是因為要給昌瑉公主養胎,庫房裏所有人參和名貴藥材都搬去了她那裏,而為了方便,孫氏每日要喝的參茶就直接叫人過去泡好了端來用的。
若是和別人,孫氏也許還會避嫌,但昌瑉公主是自己的兒媳,怎麽看兩個人都是同氣連枝站在一起的,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多想,不曾想這會兒反而落下了把柄,叫人拿捏在了手裏。
孫氏張了張嘴,這時候才恍然大悟——
不管是易明清還是翠羽,在外人看來都是她的心腹,受她的差遣。
其實從一開始昌瑉公主就不是要拿易明清來問罪的,她心裏真正懷疑的人根本就是自己。
“公——公主,你不會是懷疑我做了什麽吧?”孫氏不可置信的脫口問道。
本以為哪怕是為了圓一圓場麵昌瑉公主也該安慰她兩句,不曾想昌瑉公主聞言卻是半真半假的扯了下唇角往旁邊移開目光,看著院子裏匍匐的翠羽道,“既然都有嫌疑,本宮也總不能厚此薄彼,省得有人會說我有失公允!”
昌瑉公主說著就是忽然話鋒一轉,沉沉的喚了聲:“雲霓!”
“是,公主!”雲霓遙遙的屈膝一福,然後一招手,對候在旁邊的侍衛道,“去取刑具來!”
立刻就有四名侍衛應諾出了院子。
眼見著一場無妄之災找上頭,翠羽當場就傻了眼,直到侍衛們把一堆亂七八糟的夾棍、麻繩之類丟到她麵前才是如夢初醒,驚懼的往後一縮身子,惶恐道,“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清白的啊!您救我!救我!”
說著就要撲到孫氏的腳下去求救,隻奈何那些侍衛的動作比她要快上許多,不等她起身已經將她結結實實的擒住。
“夫人!夫人救我!”翠羽左右掙紮無果,驚恐的大聲叫嚷。
翠羽是自己身邊的人,若是被昌瑉公主嚴刑逼供,明擺著就是在打她的臉。
“這個丫頭跟了我多年,為人我還是知道的,明知道我心心念念的盼著彭家的長孫,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讓我傷心的事情的。”孫氏說道,不覺的就跟著冷了臉,寒聲道,“放了她!就算問題是出在小廚房裏,這件事的真凶也一定另有其人!”
眼見著翠羽被人綁到了板凳上,孫氏心中怒意翻騰。
昌瑉公主理都不理,隻就閑閑問道,“那母親你倒是說說看,還能有誰?難不成你還懷疑是本宮自己身邊的人監守自盜?或者你是懷疑本宮拿自己的孩子和性命做誘餌來陷害了誰的嗎?”
“你這是什麽話?”孫氏一怔,聽著昌瑉公主這陰測測的語氣就覺得心驚肉跳起來。
昌瑉公主斜睨一眼她的臉色,就隻當她是心虛,不動聲色的一揮手道,“給我打!”
侍衛們領命,把軟鞭往鹽水裏一過就毫不手軟的往翠羽身上抽去。
前後不過幾下,翠羽就已經皮開肉綻,哇哇慘叫,連告饒的心思也沒了,痛的幾乎昏厥。
與之相較,之前易明清被摑掌就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丁香心裏一陣後怕,抱著易明清瑟瑟發抖。
很明顯,昌瑉公主今天鬧這一出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孫氏也就不再抱著能夠息事寧人的指望了,一咬牙,快步從廊下衝出去,往那行刑的侍衛跟前一擋,怒聲道,“這裏是平陽侯府的後院,不是官衙的大牢,我身邊的人,還由不得你們想抓就抓,想打就打!”
“母親,你這是做什麽?”既然是已經叫她現了原形了,昌瑉公主也就不再和她打太極,坐在那裏不動如山的冷冷笑道,“不過就是個丫頭而已,母親你若一定要這般執意護著,免不了又要叫本宮多想了。”
事實上,她若不是已經想的太多,也萬是不會有眼下的這一出了。
孫氏氣的七竅生煙,但偏偏趕上這麽個茬兒,昌瑉公主不主動質問,她也不好上趕子把話挑明,隻能吹胡子瞪眼的把話悶在心裏。
昌瑉公主也沒了耐性和她繼續磨嘰,直接一挑眉對雲霓使了個眼色道,“還不把夫人請開?這些刑具可是不長眼睛的,若是不小心碰了母親,倒是叫本宮如何去對侯爺交代?”
“是,公主!”雲霓心領神會的微微一笑,說話間就帶著兩個婆子上前要去拉孫氏。
鄭媽媽頓時紅了眼,再也顧不得什麽主仆規矩,撲過去擋在孫氏的麵前,怒喝道,“放肆!你們是什麽身份?也敢沾夫人的身嗎?全都給我滾開!”
“公主也是為了夫人好,鄭媽媽還是站到一邊去吧。”雲霓說道。
兩個婆子也不含糊,擼了袖子上前就把鄭媽媽推開一邊。
鄭媽媽的身子不穩,“哎喲”一聲撲倒在地,手腕上都蹭破了皮,痛的齜牙咧嘴,再要撲過去的時候卻被一個侍衛一腳踩在胸口,一口氣喘不上來,更是動也動不得,隻能幹著急。
“你們——你們——反了你們了!”孫氏被兩個婆子逼迫著節節後退,終究是胳膊扭不過大腿,最後還是被兩人一左一右的捉住。
孫氏急了——
這昌瑉公主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原以為自己是她的婆婆,她怎麽都要顧全著臉麵不能亂來,不曾想她發起狠來是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母親,本宮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凡事都有本工做主,您在旁邊看著就是!”昌瑉公主卻是笑了,招手叫人又搬了一把椅子來。
兩個婆子拽著孫氏過去,二話不說強行把她按在椅子上。
“昌瑉,你到底要做什麽?”孫氏被她臉上笑的渾身長毛,聲音也不覺得顫抖起來。
“不做什麽,就是要個真相、公道而已!”昌瑉公主說道,從雲裳手裏的托盤上取過一碗茶塞到孫氏手裏,看著她的眼睛柔聲說道,“母親你是知道的,我的脾氣一向不好,所以這會兒您也還是不要多事,我不過就是審一審這個奴才,她若真是清白的,最後自然平安無事,母親你也著實是不需要心虛的!”
“什麽心虛?我心虛什麽?”孫氏下意識的辯駁,當真是冤枉的險些要吐血,聲音不覺的拔高脫線,“說了這麽多,你難不成還懷疑是我對你做了什麽手腳嗎?你肚子裏的可是修兒的骨肉,是我的嫡孫,你莫要聽那些無幹之人的閑言碎語,我——”
“你會做什麽,不會做什麽,本宮心裏很清楚!”昌瑉公主冷笑著打斷她的話,保持著之前半彎身子的動作傾身在她麵前,語氣低緩,但是每一個字都寒涼冷酷的從齒縫裏蹦出來,“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當年為了攀附討好武安侯府,侯爺的第一個孩子是怎麽沒的你比誰都清楚。”
孫氏一個機靈,眼睛不覺瞪得老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隻要每逢一想到易明瀾她就渾身發冷心神不寧,仿佛真是印證那個詛咒一般,彭修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的沒了,現在昌瑉公主舊事重提,不安之餘,孫氏的心裏更是埋藏了很深的恐懼。
昌瑉公主看著她臉上見鬼一般的表情,唇邊的笑容就不覺的收冷,側目掃一眼癱坐在院子裏的易明清,繼續說道,“還有當初這個小賤人滑胎的事,你敢說你不知內情?可是為了促成本宮和侯爺之間的好事,你還不是裝聾作啞這麽久?”
這兩句話,她的聲音壓的極低,除了身邊的雲裳和張嬤嬤,其他人就隻見她的嘴唇在動,卻不知道到底是說了什麽。
“我——”孫氏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無從開口。
昌瑉公主既然會和她說這些話,就說明是把她的底細已經查的清清楚楚。
她不說話,昌瑉公主就更是堅定了心中想法,神色也跟著陰唳了幾分下來,忽而退開身子,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揚聲說道,“所以你也不用拿什麽嫡孫血脈的事情來搪塞本宮了,是非曲直到底如何,待到本宮審完問完了,一切自然得見分曉。”
說話間,她就往身後椅背上一靠,不再言語。
雲霓見狀,心領神會,對旁邊負責行刑的侍衛抬了抬下巴示意。
那侍衛於是不再理會鄭媽媽,將她一腳踹開,重新撿了鞭子起來,又往翠羽身上招呼。
沾了鹽水的鞭子抽在身上會是什麽感覺,沒有人會比昌瑉公主更清楚的了。
聽著翠羽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想著自己無辜失去的孩子,昌瑉公主心裏隻覺得快意非常,唇角揚起的笑容也不覺得更加深刻幾分。
孫氏慘白著一張臉,在那椅子上如坐針氈,手裏捧著茶碗死死的攥著。
那侍衛連著抽了十餘鞭,翠羽終於不堪忍受,哀嚎一聲暈死了過去。
雲霓麵無表情的走過去試了試鼻息,轉身從水桶裏舀了一瓢水,衝著翠羽當頭潑了過去。
翠羽渾身一顫,再度緩緩睜開眼,被繩索縛在長凳上,真個後背已經傷痕累累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夫人——奴婢什麽也沒有做——奴婢——奴婢冤枉!”翠羽滿臉淚痕虛弱的看著廊下的孫氏,悲戚道,“求——求您,您就讓公主給奴婢——給奴婢一個痛快吧!”
這些年她跟在孫氏身邊,經手做過的見不得人的事情不少,若說是為了旁的事東窗事發而受到這樣的刑罰也還罷了,可偏生昌瑉公主這事兒卻是真的和她半分關係也沒有,叫她想要招認開脫都不能。
孫氏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的神色,看向昌瑉公主剛要說什麽,卻是見到昌瑉公主對她諷刺一笑道,“這個丫頭對母親你真是忠心耿耿!”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翠羽為了包庇她而甘心受刑的。
昌瑉公主素來偏激,既然是她認定了的事,輕易根本無法扭轉。
孫氏又急又慌,後背的衣服隱隱都被汗水濡濕了一片,死咬著嘴唇權衡著想對策。
昌瑉公主卻沒給她反應的機會,緊跟著又對雲霓吩咐道,“上夾棍,本宮倒要看看,她的骨頭是有多硬!”
“是,公主!”雲霓應道,轉身吩咐侍衛把繩子解開。
那長凳本來就是極窄的,翠羽又渾身虛軟沒有力氣,一骨碌就翻在了地上,痛的悶哼一聲,趴在那裏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侍衛捧了夾棍過去,翠羽的眼淚就流的更加歡暢起來,可憐巴巴的直盯著孫氏。
雖然不過就是個丫頭,但昌瑉公主既然這樣對待她的身邊人,怎麽都讓孫氏生出一種唇亡齒寒的危機感。
“夠了!”心一橫,孫氏終於忍無可忍的怒吼一聲,把手裏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聲色俱厲的大聲道,“這個丫頭是我的身邊人,她會做什麽不會做什麽我心裏一清二楚,你們也不用審了。若真要說到有理由和機會來做這事兒的人,易家那個丫頭不是更可疑?”
誠然,她所謂“易家的那個丫頭”是指易明樂而非易明清。
“夫人——”易明清聞言一驚,愕然抬頭朝孫氏看去——
果然一如明樂之前預料到的那樣,關鍵時刻,孫氏終究還是把自己推出來了。
“那天傍晚,你是為什麽去見的殷王妃?”孫氏恨聲道,聲色俱厲的猛地拍了一下桌麵,直拍的自己的掌心都紅腫成一片。
“不是婢妾要去見她的,是她找上了門來說要見我的。夫人您是知道的,她現在貴為殷王妃,今非昔比,婢妾也不敢太過忤逆她的意思,於是不得已才去見了她的。”易明清道,眼中淚水連連。
“你們姐妹之間的關係不是一直都不甚和睦嗎?平白無故的她會來找你?”孫氏冷冷一笑,眼睛裏閃著幽暗而冰冷的光芒,刀子似的射向易明清,“你還不說實話?她來找你到底是做什麽的?是不是她指使你在公主的膳食裏做了手腳?她那晚來找你,就是為了確認是否已經成事的吧?”
雖然開始就是臨時起意,想要拿易明清來堵住昌瑉公主的嘴巴,但是這樣一提起來,孫氏登時也覺得那件事是易明樂做的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於是精神就跟著振奮了幾分。
“夫人?”易明清聞言,猛地止住淚水,看著孫氏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心裏卻在飛快的權衡——
從心理上說,她並不想站在明樂的一邊,但眼見著孫氏薄涼至此,心裏也是清楚的知道,今天如若她順著孫氏的意思把責任推給明樂,那麽昌瑉公主要將她作為幫凶處置的時候孫氏也一定不會替她求情說話的,那便等於是把自己往別人的刀口底下送。
孫氏見她被喝問住,心裏底氣頓時更足,乘勝追擊的又是用力一拍桌子道,“還不說實話!”
“夫人,這一年來婢妾服侍您也算是盡心盡力了,雖然不敢自稱有功,但哪一件事不是周到體麵,何時叫您為難過?自從我入了您平陽侯府,就是指著您和侯爺過活兒的,您說我和外人勾結害了侯爺的子嗣?夫人,蒼天在上,您怎麽可以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我?”易明清大聲說道,一臉悲痛欲絕的表情,卻是沒有反咬孫氏的。
那日明樂跟她說過的話她記得很清楚——
昌瑉公主和孝宗的脾氣雷同,都很多疑,一旦她攀咬,難免昌瑉公主不會覺得她和孫氏是一夥的。
所以現在,為了叫昌瑉公主相信她毫不知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扮可憐扮委屈而已。
畢竟在多疑的同時昌瑉公主也很自負,她是寧肯相信是孫氏對她的跋扈作風不滿而心存怨懟,而決計不願相信是一個身份低微的賤妾對她下的毒手。
易明清硬撐著不肯就範,孫氏又急又氣,卻也無計可施。
而昌瑉公主的所有反應都在明樂的意料當中,隻就不冷不熱的看著,卻壓根就沒有針對易明清的意思。
看著孫氏處處受製,鄭媽媽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莫說要幫忙,現在被侍衛在中間攔著,連近孫氏身的機會都沒有,正在心急如焚的時候,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易明清等人身上的時候躡手躡腳的往院門的方向退去。
為了怕人發現,她走的極為小心,不曾想還是被高高在上的昌瑉公主一眼洞穿了意圖。
“給我站住!”昌瑉公主眼尾一挑,突然厲聲喝道。
鄭媽媽剛挪到人群之後,聞言便是後頸一涼,下意識的止了步子,緩緩回頭看來。
“你要去哪兒?”昌瑉公主居高臨下,攏著杯中茶葉一邊不緊不慢的問道。
“老奴——老奴——”鄭媽媽支支吾吾,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昌瑉公主也不等她的回答,直接就對侍立在側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道,“把這個老刁奴也一並給我抓起來。”
“是,公主!”侍衛們得令,立刻走出去兩個人,一左一右把鄭媽媽拿住。
“公主——”鄭媽媽驚慌的叫喊出聲,想要掙紮,下一刻卻被侍衛直接按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土,牙床也被磕破了,鮮血淋漓。
“這幾日皇陵那邊的修葺工程要進行最後的驗收,侯爺忙的很。”昌瑉公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慢慢說道,然後眸子一轉,看向孫氏,一字一頓道,“你就不用抱著指望了。”
她是看好了時機,知道這兩日彭修不會回府才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的。
畢竟彭修的為人她也很了解,他雖是向來不過問內宅之事,但孫氏到底是他的母親,他肯定是不能看著自己折騰孫氏而袖手旁觀的。
“昌瑉,你太過分了,再怎麽說我也是你的婆婆,你今天這樣一再的相逼,到底是要做什麽?”最後的希望破滅,孫氏也慌了,對著昌瑉公主驚恐叫道。
“婆婆?本宮肯稱呼你一聲婆婆,那是給你臉麵,你還真想著倚老賣老?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昌瑉公主不屑的一勾唇角,緊跟著突然合了碗蓋,看向蜷縮在地上的翠羽,寒聲道,“給本宮動刑!重刑之後你若還是能死撐著不改口,本宮便試著信你一次。”
整個院子已經被她的侍衛團團圍住,連帶著外麵套院裏的下人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而鄭媽媽等人又都被她牢牢的控製在手,孫氏真可謂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昌瑉公主話音未落,幾個侍衛已經抱著夾棍上前縛住翠羽的雙腿,開始動刑。
“啊——”翠羽淒厲的大叫,額上冷汗直冒,終究還是無法忍受,倉皇的大聲道,“我說!我說!”
她又不蠢,昌瑉公主擺出這麽大的陣仗,分明就是針對孫氏的。
現如今被折騰成了這般模樣,她也已經不指望求生,隻求昌瑉公主能給她一個痛快,叫她能夠幹脆點的死去。
所以現在認了,倒是個解脫。
“嗬——”昌瑉公主如釋重負,露出一個了然於胸的笑容,揮了揮手。
侍衛們收了刑具退開一邊。
翠羽趴在地上,動也不能動,神情恍惚的隻就在口中重複著呢喃,“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
“那就說吧!”昌瑉公主道。
翠羽的神智有些不清楚,雲霓隨手又兜了瓢冷水衝她潑過去。
“我說!”被冷水一刺激,翠羽立刻尖叫起來,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大聲道,“是我做的,你夫人叫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小賤人,你昏頭了?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孫氏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怒氣衝衝的就要朝翠羽撲去。
昌瑉公主一個眼波橫過去,張嬤嬤和雲裳兩個就用力將她拉住。
“現如今你還有什麽話說?”昌瑉公主眼神冰冷,銳利如刀的死盯著她,似乎是想直接用眼睛在她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來。
果然是孫氏這個賤人做的!
她嫁進他們彭家,那是彭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是堂堂公主,金尊玉貴,生來就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哪怕是對孫氏頤指氣使都是順理成章的事,這賤人居然不識抬舉的對她懷恨在心?
孫氏被她這惡狠狠的眼神看的心裏發毛,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顫聲道,“你別聽那賤蹄子胡說,她是屈打成招,她是胡說八道。你肚子裏懷的也是我的孫兒,我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當年你既然可以為了攀龍附鳳把易明真掃地出門,今時今日,為了不被本宮壓著而再做出點什麽旁的事情來——”昌瑉公主走過去,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一字一頓道,“好像一點也不奇怪!”
“我沒有!你這是屈打成招!”孫氏大聲的辯駁,“重刑之下的話怎麽可以信?你不要中了別人的挑撥離間之計?我們是一家人,昌瑉!昌瑉!不——公主,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事到如今,昌瑉公主怎麽還能聽進別的話去,完全就是無動於衷。
“不是夫人,公主冤枉啊,真的不是夫人!”鄭媽媽被按在地上動不了,也是哭喊著大聲為孫氏叫屈。
“來人,先把這個老刁奴給我杖斃!”昌瑉公主怒然甩袖一指。
而孫氏帶來的其他婆子丫頭則盡數被昌瑉公主的氣勢震住,全都恨不能找個地洞躲起來,更別提的是站出來幫忙護主了。
易明清和丁香抱在一起,使勁低垂著眉眼,心裏在暗存僥幸的同時也忍不住後怕的發抖——
好在是她聽了易明樂的警告,現在禍水東引讓昌瑉公主把矛頭對準了孫氏,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侍衛們馬上取了長棍過來,把鄭媽媽踩在地上,劈頭蓋臉的打下去,隻就幾棍子鄭媽媽已經是頭破血流。
“住手!都給我住手!這裏是平陽侯府,你們誰敢動我的人!”孫氏大聲叫嚷,突然奮力推開張嬤嬤和雲裳的鉗製撲下去把那個持棍的侍衛撞開,目赤欲裂的瞪著昌瑉公主,嘶聲怒道,“你不就是要活活把我逼死嗎?好!今天我就稱了你的心意!”
話音未落突然一閉眼就朝著旁邊的假山石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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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惡人海的惡人磨,昌瑉公主這是要逼死惡婆婆的節奏!
ps:今天倫家捉蟲了哦,這一章應該是幹淨滴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