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先下手為強
章夫人陳氏匆匆而去,隻是因為靖襄公主和明樂站在前麵禦道上說話,不得已就換了條路走。
暗衛出身的雪雁觀察力十分敏銳,看到那一行人的背影,心生疑惑,不覺的皺了下眉頭。
這邊經過剛才的一番對話,明樂的語氣緩和了不少,看著靖襄公主道:“其實這件事,當時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如今昌瑉也不在了,你為什麽還特意跑來告訴我。”
這件事於靖襄而言,到底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如果是換做別人,眼見著雨過天晴肯定會長出一口氣,把秘密深埋心底的。
這一次靖襄公主臉上的表情便自然了許多,坦白道:“我知道母妃很看重她和王妃你之間的關係,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犯下的錯,我不想因此給你們之間造成隔閡。小嬸嬸,這件事的原委,我母妃並不知情,你——”
靖襄公主說著就滿懷期待的看著明樂。
可畢竟在這件事上她自知理虧,此時的心情便十分忐忑。
“我已經說算了,這件事就此揭過,就當沒有發生過吧!”明樂道,頓了一下又補充,“至於皇貴太妃那裏,我和她之間沒什麽值得誤會的。”
“謝謝小嬸嬸。”靖襄公主舒一口氣,連忙屈膝行禮,把手上錦盒遞到明樂麵前道,“這件事本來就是我自己理虧,還哪有臉收小嬸嬸你這麽貴重的禮物,這個還是請小嬸嬸收回去吧。”
“送出去東西,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你也說了,我和你母妃的關係要好,上門探你的病也是應該的。”明樂笑著把那盒子推回去,“宮裏的好東西多的是,我知道你也不差這一件兩件的首飾,但也好歹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著吧!”
她話到了這個份上,靖襄公主也不好再執意推脫,點頭道:“那靖襄就愧領了。”
明樂莞爾一笑,沒再多言。
靖襄公主看著她臉上如朝霞散開一般絢爛的笑容,心情頓時也跟著開朗了許多,一點也不後悔把事情和盤托出,雖然她的私心沒有真的傷及任何人,但是她也不想背負著這樣沉重的心事過一生。
而明樂對待這件事的大度也讓她由衷的感激。
衝著明樂施了一禮,靖襄公主就捧了盒子往回走。
亞茹被雪晴等人攔在遠處,見她回來才鬆了口氣,連忙迎上去道:“公主!”
“我就是出來送送小嬸嬸而已,瞧你跑的一頭汗。”靖襄笑笑,遞了帕子給她。
亞茹也沒有多想,扶著她的手往回走。
目送她離開,長平就皺眉走到明樂身邊,看著她的背影道:“王妃真的不怪靖襄公主嗎?”
“怪她什麽?”明樂反問,從遠處收回了目光,“就是她的那句話,在這件事上她的確是用了心計的不假,可從頭到尾真正被置於險境的卻隻有她一個人。也許她心裏是真的喜歡爵兒的,所以才會孤注一擲做下這樣一場漫天豪賭。而這件事她也完全可以不說的,表麵上錯的也隻是昌瑉公主一個人,現在她這樣坦白說出來,我反而十分欣賞她的勇氣。別的姑且不提,若是換做是你,你能為了一個一廂情願喜歡的男子做到這樣的地步嗎?”
不管怎樣靖襄公主的這份勇氣都叫人咂舌。
長平聽著也不覺的沉默了下來。
這時候守在稍遠地方的雪雁雪晴等人也紛紛回來。
“王妃,奴才方才注意到花園裏有一行人經過,去了鳳鳴宮的方向,不過他們躲在旁邊鬼鬼祟祟的盯著這邊好一會兒呢。”雪雁提醒道。
“鳳鳴宮?”明樂回頭往鳳鳴宮的方向看了眼,道:“大概是章尚書的夫人吧,那是榮妃的家事,我們走吧!”
“是!”雪雁見她沒什麽興趣,遂也就不再多言。
“王妃,那我們現在去哪兒?還去太皇太後那裏嗎?”長平想起她之前的吩咐,追問道。
“不去了,這麽一耽擱,怕是太皇太後已經用完午膳了,直接回府吧。”明樂轉身往轎子旁邊走去,一邊還是對雪晴吩咐道,“雪晴你還是去禦書房看看王爺還在不在,今天宮中若是無事,便讓他早些回府吧。”
“是,王妃!”雪晴也不問原因,隨口應著就歡歡喜喜的去了。
說出了心裏的隱秘,雖然心情輕鬆不少,可是這也意味著她已經徹底放棄了這兩個多月魂牽夢繞記掛著的那個少年,靖襄公主的情緒能夠看出明顯的失落來,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很有些心不在焉。
亞茹跟在她的身後,她不知道方才公主和攝政王妃都說了什麽,但是隻看靖襄公主的臉色心裏便有些不安,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的跟著她一步一步往回挪。
靖襄公主回了鳳鳴宮,被亞茹扶著走進正殿,卻赫然發現自己的舅母,戶部尚書章輝的妻子陳氏正坐在殿中和榮妃一起吃茶。
見她回來,陳氏立刻就笑容滿麵的起身迎上來,拉住她的手打量起來,臉上幾乎能笑出一朵花,道:“公主來了?剛才聽娘娘說你病了,我還正要去寢殿看你呢,快讓舅母看看,真是生的越發標識了呢。”
說著她就轉向榮妃,臉上笑容更深的讚道:“公主出落的如此美麗端莊,娘娘真是好福氣。”
陳氏和章老夫人一樣都是勢利眼,以往對靖襄公主就十分的巴結,但是這樣熱情奔放的卻是頭一次。
靖襄公主被她弄的愣了半天,反應了一會兒突然明白了什麽,猛地抬頭朝上座的榮妃看去——
她知道,陳氏突然進宮八成是為了敲定她和章信的婚事。
雖然她剛剛下定決心放棄對易明爵的妄想,可是這麽突如其來的就要她嫁人,這個消息於她而言便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炸的她頭腦暈乎乎的。
陳氏卻沒在意她蒼白的臉色,隻就抓著她的手一個勁兒的噓寒問暖。
靖襄公主勉強抽回手來,擠出一個笑容道:“舅母,我這兩日不舒服,就不陪你說話了,您跟母妃喝茶吧。”
“好好!你不舒服就趕緊回去歇著。”陳氏趕緊笑道,把她的手遞給旁邊的亞茹,又說了好些關切的話才算作吧。
榮妃一直不動聲色的看著陳氏的種種舉動,臉上表情十分平靜而不見一絲的裂痕。
陳氏坐回椅子上,如今對於這個高高在上的小姑子,還是下意識的有點底氣不足,攪著手裏帕子陪笑道:“娘娘,剛才說的那件事——老爺已經把娘娘的意思同我說了,我心裏也是十分喜歡公主的,本來是想著公主金枝玉葉我們也不敢高攀,可既然是娘娘有此心意的話,我們當然是一百個讚成。要不——這件事咱們就這樣說定了!”
榮妃的眉心不易察覺的微微一跳,在陳氏滿懷期待的目光中垂眸飲了口茶。
陳氏忐忑的手心裏都是汗,猶豫再三,還是陪著笑臉繼續說道:“咱們是自家人,尤其是公公他老人家更是時常惦念著公主,其實想想這樣也好,公主若是嫁了信兒,就等於親上加親。我們信兒的性子最是溫和體貼不過,而我這個做舅母的自然也不敢虧待了公主的。”
站在榮妃身後的秋心眉心連跳,卻是礙著身份,不好開口說什麽,隻就神色略顯憂慮的看著榮妃。
榮妃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儀態雍容的微垂著眼眸飲茶,暗地裏卻是拿眼角的餘光悄悄的掃了眼陳氏。
陳氏笑的十分熱情甚至可以說是殷切,而跟著她過來的幾個丫鬟婆子則是個個低垂著眼眸眼觀鼻鼻觀心一旦跡象也不露。
陳氏見她一直不語,不免的有些急了,攪著手裏帕子道:“娘娘——”
“大嫂。”榮妃突然抬頭朝她看去,她的神色很淡,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慢慢的攏著杯中茶葉,似有隱憂的慢慢道:“咱們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也就有什麽說什麽了,這兩天襄兒不舒服,雖然太醫說她隻是感染了風寒,可本宮還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生怕她會有個什麽好歹來。你也知道,本宮隻有襄兒這麽一個女兒,是把她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這個月襄兒的及笄禮過後皇上就向本宮提了襄兒的婚事,門第好品貌好的世家公子也給了幾個人選。本宮本來也正是為了這事兒頭疼,可是她這一病,卻叫我慌了神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門第什麽都是其次,還是得要選一知冷知熱會疼她,不叫她受了氣的婆家的。”
榮妃一番感慨,像是無意,在聽她提起小皇帝給了人選甄別的時候陳氏的身子卻是一下子繃的筆直。
站在她身後的吳媽媽有所察覺,借著座椅遮掩連忙悄悄捅了一下她的後背。
陳氏反應過來,馬上調整了神色附和道:“瞧娘娘這話說的,公主是金枝玉葉,不管嫁到哪一家去,都是他們高攀了呢,不都得把公主捧著供著好生的疼著寵著?不過呢——”
她剛想要順榮妃的憂慮做文章,這邊榮妃已經適時的一聲歎息,道:“是啊,大嫂這麽一說倒是叫本宮豁然開朗了,頭兩天我也是被襄兒這一病給病糊塗了,一時間竟然亂了方寸,就想著大哥大嫂和本宮親厚,立刻就去找了大哥拿主意。昨天母親和父親輪翻的進宮來開導我,都說了好些的話兒,現如今再有大嫂的一番提點,我這心裏也就不那麽沒底了。”
陳氏聽著這話,心裏咯噔一下。
這是什麽意思?榮妃莫不是要返回?
她記得清清楚楚,昨天章輝跟她說的是榮妃有意把靖襄公主許給他們家信兒。
而且當時老太太火急火燎的進宮來,回府之後就亂發了一通脾,那意思也是說榮妃有意許親的。
怎麽這不過一個晚上的功夫,她就變卦了?
“娘娘,您不是也說恨喜歡信兒的嗎?”陳氏猛的一個機靈,急促說道,“而且昨天老爺也說,是娘娘您——”
“是啊,信兒那孩子看著就是個穩重懂事的,今年是也十七了吧?大嫂看著若是有合適的女子也該替她張羅了,本宮這裏也會替他留意的。”榮妃笑道,從頭到尾卻是絕口不再提及靖襄公主的婚事。
陳氏的神色大變,再也顧不得的突然站了起來,脫口嚷道:“娘娘!”
她這一喊的聲音不由的拔高幾分。
榮妃皺眉,她方才察覺自己失態,隻能按耐著再坐下。
榮妃突然轉變了態度大出她的意料之外,陳氏勉強的鎮定心神,隻能咬牙說道:“娘娘,我也知道您是為了公主好,正如娘娘所言,信兒和公主的年紀也剛好般配,沒有什麽會比咱們親上加親更合適的了。”
榮妃看著她眼中殷切期待的神色,不過微微一笑道。
她放下茶碗,抬手揉了揉眉心:“大嫂這話也不無道理,不過之前的確是我太心急了,襄兒的年歲畢竟也不大,這件事還是容我再考慮考慮吧!”
“可是——”陳氏急了,還想爭辯,榮妃卻是笑吟吟的從座位上起身,道:“方才攝政王妃過來探襄兒的病,送了好些的東西都還在偏殿堆著,本宮得要去清點入庫,順便準備過幾日去攝政王府拜會的回禮,午膳就不留大嫂在宮裏用了。”
陳氏心有不甘,可是榮妃的話已經說的這麽明白了,她也不能裝作不懂,隻能咬著牙起身,訕訕的應和道:“攝政王妃真是有心了,既然娘還有事情要忙,那我便先行告退了,隔幾日再等娘娘得空,再進宮來陪您。”
“難得大嫂這般記掛著本宮。”榮妃點頭,對立在身邊的秋靈道:“秋靈,你送尚書夫人出去吧。”
“是,娘娘!”秋靈領命。
陳氏滿懷希望而來,就是希望快刀斬亂麻,趕緊把這門親事定不來,她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事到臨頭榮妃會突然變卦。
雖然心裏千般不甘萬般不甘,可是幾次想要再開口爭取,見到榮妃那副笑吟吟的模樣都沒能開口。
她不能和榮妃撕破臉,最起碼表麵上的這層關係維持的越好,否則就什麽機會都沒了。
“臣婦告退!”陳氏咬著牙,努力的讓自己的運氣平靜,轉身跟著秋靈往外走。
榮妃站在原地目送,見她轉身之後臉上神色就不覺的一凝,透出幾分森冷的之意來。
秋靈去了沒多久就急匆匆的趕了回來,麵上顏色也不好看,直接就對榮妃說道:“娘娘,今日尚書夫人的態度奴婢怎麽怎麽看都覺得別扭,您剛剛不肯直言允了公主和二公子的婚事,可是有什麽顧慮?”
“你說的對,陳氏今天的態度的確是太反常了。事有反常即為妖,更何況還是關乎靖襄的終身大事,她以為她的戲演的好,卻沒有發現演的太過反而會露出破綻。”榮妃冷冷說道,整張臉上像是罩了一層寒冰。
秋靈很少見她這樣的表情,心裏都跟著有點發虛,試探道:“娘娘,那現在我們要做什麽?看尚書夫人的今天的態度,她好像是十分急於促成這門親事的,而且您又提前給侯爺傳了話——”
“你馬上出宮,喬裝之後去侯府再見一次父親,告訴她我這邊有些狀況,靖襄的婚事暫時壓下不提。”榮妃道,想了想又補充,“父親要是問起具體原因,你搪塞了就是,回頭我自會親自向他解釋。”
“好,如果娘娘沒有別的吩咐,那奴婢這就去?”秋靈確認道。
“你去吧!”榮妃點頭,“走之前把馬天給我叫來!”
“是!”
秋靈領命退下,不多時榮妃宮裏的侍衛統領馬天就快步走了進來,單膝跪地請安道:“奴才見過太妃!”
“嗯!”榮妃坐在椅子上,臉上表情已經恢複如初,斜睨他一眼道,“本宮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叫你。”
“奴才但憑娘娘吩咐!”上一次押送昌瑉公主出宮出現失誤,這幾天馬天一直惴惴不安,此時有了表現的機會自是不會放過。
“出宮去查一查定遠侯府的二公子最近這段時間可有什麽異常,或者暗中觀察一下,章尚書的夫人陳氏有什麽不軌的舉動,記住了,不要張揚,隻在暗中盯著就好,有了確切的消息就馬上回稟本宮知道。”榮妃語氣淡淡的吩咐。
榮妃居然要查自己的娘家?
馬天雖然不解,但見她如此慎重的吩咐下來也知道事情可能比較棘手,連忙點頭應下:“是,奴才明白,定不會辜負娘娘所托。”
“去吧!”榮妃擺擺手。
陳氏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因為身邊一直有引路的太監跟著,所以說話不方便,出了宮門剛剛攀上自家的馬車她的臉色就猛地一沉。
吳媽媽跟在旁邊小心的伺候著,倒了杯水遞過去:“夫人先消消氣,依照奴才看來,這件事本來就是皇貴太妃自己提出來,現在她也萬沒有反悔的道理,那樣的話,不就明擺著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陳氏一口氣把水灌了下去,目光狠厲道:“若不是信兒胡鬧,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真當我稀罕娶她的女兒?不過就是不得寵的妃子,如今草雞變鳳凰,不過是個太妃,又不是太後,她當她是誰?簡直不知所謂!”
吳媽媽大氣不敢出的聽著她咒罵,又倒了一杯水。
陳氏連著灌了三杯水,心裏的怒火才稍稍壓下去一些,重重的把杯子放回桌上,恨道:“我今天之所以急著進宮來,就是為了怕夜長夢多,想要盡快把事情敲定了,到頭來也還是夜長夢多!唉!”
她說著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遺憾不已。
吳媽媽見她的情緒穩定了,這才敢於插話,試探著道,“之前在鳳鳴宮奴婢一直暗地裏注意著皇貴太妃的臉色,看她的樣子也不是惱了夫人的樣子,許是夫人多想了呢?您也知道,以往您和她的關係也就隻是表麵上過的去,這會子她的位份提了,沒準也就是做做樣子,夫人忍得一時沒準也就守的雲開了?”
“可是這件事我就是不放心,齊家逼的那樣緊,若是不能定下靖襄公主來壓製住,真要——”想起這件事陳氏的心裏就亂糟糟的,臉色不由的更加難看,咬牙切齒的想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安奈不住:“不行,必須盡快把這件事給定了!”
“夫人,此事不宜操之過急,畢竟皇貴太妃今時不同往日,她可不是咱們能拿捏的了的。”吳媽媽見她如此,不由的安安心驚。
以前因為榮妃在宮裏的名聲不是很好,她也沒怎麽高看,可是今日再見她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的確是叫人望而生畏。
“住嘴!”陳氏現在哪裏是能聽進去話的,眼中山這些冷光,道:“家裏不是還有侯爺和老夫人嗎?”
“可侯爺一向都站在皇貴太妃這一邊的,如果——”吳媽媽並不覺得他們能橫過皇貴太妃去。
“沒有如果!”陳氏的麵色一寒,狠厲道:“就算侯爺不答應,老夫人卻是萬沒有放著信兒不管的道理!而且也用不著老夫人插手,回去之後你馬上就給我往與我交好的幾位夫人那裏下帖子。隻要把靖襄要招贅信兒為駙馬的事情散播出去,就算她的皇貴太妃也好,太後也罷,為了保全靖襄的顏麵,她都得嫁!”
陳氏這意思便是要用強的。
吳媽媽聽了驚出一身的冷汗,連連擺手道:“夫人,這怕是不好吧?皇貴太妃今時不同往日,如果真的惹惱了她——”
“怕什麽?”陳氏厲聲打斷她的話,“橫豎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她自己提出來,又不是我們無中生有,現在惹火燒身也是她自找的。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鬧的眾人皆知了,她想不認都不行。”
吳媽媽張了張嘴,還想要再勸,但是看陳氏那個樣子也就隻能把話暫且咽了下去。
陳氏隻沉浸在自己的算計裏,根本無暇顧及吳媽媽的反應,想了一想,又嚴厲的囑咐道:“回去你也把府那幾個人的嘴巴看嚴點,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萬不能叫老爺和侯爺知道了內情,知道嗎?”
“奴婢有分寸的!”吳媽媽捶著腦袋應下,心裏依舊起伏不定擔心的厲害。
兩日之後。
鳳鳴宮。
秋靈神色凝重的快步進了榮妃暫居的偏殿。
榮妃正在看內務府送上來的賬本,聽聞她的腳步聲就抬頭看去,不由的神色一斂道:“如何了?可是本宮讓馬天打探的事情有眉目了。”
“娘娘,出事了!”秋靈道,記得幾乎要哭,急忙快走上來貼著榮妃的耳朵把馬天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如實回稟。
榮妃聽著,一張臉上的血色慢慢褪了下去,最後掐著掌心,麵色鐵青滿臉戾氣的狠狠一拍桌子,怒罵道:“荒唐!他們把本宮當什麽?陳氏這個賤人,王妃本宮還稱她一聲嫂子,她居然連本宮和靖襄都要算計,當本宮是瞎的不成。”
“奴婢也完沒有想到尚書夫人居然會是這樣一副歹毒的心腸,居然連公主都來算計,還妄想著拿公主來替他們家的公子擋災,她倒是真的敢想。不過娘娘,現在京城裏都傳遍了,說是娘娘已經下了懿旨要把靖襄公主許配給章家的二公子,這可怎麽辦啊?流言瘋長,最後損傷的也必定是公主的名聲,就算這一次娘娘最後可以否了這門婚事,近兩年之內公主的婚事怕是都是擱置,非得要等這些流言蜚語過去。”秋靈也是氣的七竅生煙,甚至更有些六神無主的在殿中來回踱著步子,焦躁道:“雖然娘娘有先見之明叫奴婢去給侯爺傳話暫時把婚事給壓製下來不提,可那尚書夫人卻像是鐵了心似的,馬天說那天出宮之後,兩日之內連著拜訪了五位和章家相熟的夫人,當時他並沒有在意,直到現在這些流言出來,依奴婢看來,這事兒八成是就是尚書夫人在背後搞鬼,她這樣的使陰招,折損公主的名聲,就是為了逼著娘娘就範呢!”
榮妃的腦子裏嗡嗡的,指甲恰在掌心裏,應聲掐出了幾滴明豔的血珠來。
因為事關靖襄公主是聲譽,秋靈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滿地亂轉。
榮妃權衡片刻,最後沉聲說道:“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這兩日盡快給靖襄找一門合適的婚事,並且馬上讓皇上下旨,大張旗鼓的去賜婚,把這事的風頭壓下去。”
“這樣倉促之下,哪裏能找到合適的人選來?而且公主她也未必可能會答應啊!”秋靈急的跺腳。
榮妃眉心深鎖——
其實這也是她最擔心的,出了這樣的事,靖襄未必受的住打擊,如果再隨便找個人叫她嫁了,尤其在她心裏還存著易明爵的情況下,指不定又要出亂子的。
自己的女兒乖順又識大體,榮妃以前一直這麽覺得,可是經過這一次的事她才驟然發現,女兒其實是個剛強而又極有逐漸的少女。
她聰慧,堅強,又懂得審時度勢權衡利弊,更是處處替自己這個做母親的著想。
就是因為如此,才叫她對靖襄又更為上心幾分。
其實今天明樂來過之後她就已經改了主意,想要暫時壓下靖襄的婚事的,可是不曾想陳氏會這麽狠,冷不丁就來了這麽一招。
榮妃的心裏糾結著隱隱的有些絞痛了起來。
就在束手無策的時候,門外突然一道清脆且平靜的嗓音道:“我答應!”
榮妃和秋靈俱是一愣,抬頭看去,靖襄公主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站門口。
她的臉孔背著光依舊可以把表情分辨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張少女特有的清秀連忙,柳葉彎眉,明眸皓齒,隻是此時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種與往常開朗的模樣截然不同的平靜的表情,平靜的叫人心驚。
“襄兒——”榮妃的心跳一滯,顫聲道,“你什麽時候來的?你的病不是還沒好利索,快——”
她幾步走過去就想打發人送靖襄公主回去,靖襄公主卻迎著她直接快進門來,道:“母妃,方才你跟秋靈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其實二表哥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麽?”榮妃不由的暗暗心驚,下意識的和秋靈對望一眼。
“就在宮宴那天,下午的時候我從禦花園的翠竹林旁邊經過的時候看到二表哥和那齊家三小姐先後慌慌張張的從那林子裏出來,本來我也沒有多想,現在看來卻那麽簡單的事了。”靖襄公主說道,這種話她到底是難以啟齒,麵頰不由的微微泛紅,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二公子看著彬彬有禮,不曾想竟是這樣的斯文敗類!”秋靈吃驚不小,憤恨的跺腳,說著就又轉向榮妃道,“娘娘,心在如論如何也不能讓公主嫁入侯府了啊!”
榮妃聽了靖襄的話,幾乎一口氣背過去,捂著胸口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
她的臉色發白,嘴唇還隱隱的發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戾氣,一字一頓道:“陳氏居然這樣戲耍本宮,簡直——可惡!”
她抬手,將桌上她最喜歡的一個白玉瓷掀翻在地,然後目光有淚,神色浮躁的握住靖襄公主的雙手道:“襄兒,是母妃一時不察,險些害了你,你放心,這件事母妃是無論如何也會處理好的,絕對不會叫你去給那些人收拾爛攤子。”
“母妃,你不必自責,這件事原也不是你的本意。”靖襄公主不過苦笑而已,回握住榮妃的手安慰道:“而且你也不要遷怒外公和舅舅,外公和舅舅都是磊落的人,我想這件事他們應該並不知情的,而舅母她婦人短視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為過。”
“別再叫她舅母,她不配!”榮妃怒道,靖襄公主越是這樣不吵不鬧她心裏就越是憤怒和難過。
靖襄公主還想要安慰她,可是見她如此也知道說多了隻會讓她更加自責,於是就沒有多說。
“娘娘,我看在這件事上您也不必再顧念著什麽娘家人的情誼,直接把事情抖開了說,叫他們知難而退就是了。”秋靈想想就是覺得憤憤不平。
陳氏算個什麽玩意兒,居然敢算計到自己公主頭上來了。
榮妃猶豫了一下,卻沒有馬上表態。
“定遠侯府如今的地位本來就不穩固,並且岌岌可危,這些年為了抱住侯府的爵位,外公也是殫精竭慮,我們總不能棄他於不顧的!”靖襄公主很明白榮妃的顧慮,就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母妃,我想過了,秋靈說的對,為今之計也唯有你再替我尋一門親事,趕在謠言完全擴散開來之前讓陛下僵直賜婚。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到時候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榮妃要在宮裏高枕無憂,她的娘家就一定不能垮掉!
“這一時半會兒的,哪裏找的出合適的人與你配婚!”榮妃並不讚同。
若是隨便把靖襄公主配一個人,如果身份不夠或是資曆不夠,同樣沒有辦法徹底壓製住流言,而且更會後患無窮。
這一點靖襄公主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事到如今,境地兩難,似乎也沒的選擇了。
“之前娘娘不是說楊閣老的嫡孫人很不錯嗎?”秋靈咬咬牙,鼓足了勇氣道。
楊閣老是朝廷大員,他家的門第是清貴之家,也是百年望族,據說那位長孫為人也是不錯的,年紀輕輕已經在翰林院任了五品官,可問題是他已經是娶過一次親的人了,隻是那位夫人紅顏薄命,娶進門沒幾個月就過世了。
“不行!”榮妃卻是想也不想的拒絕。
她的確是覺得那個年輕人不錯,所以才讚揚了兩句,但是真要讓靖襄公主下嫁卻是萬萬不能的。
就算對方為人再好,門第再高,她也完沒有讓女兒去為人繼室的道理。
靖襄公主抿著唇,不言不語。
這個時候,已經幾乎完全沒有了她退讓的機會。
殿中的氣氛一時間沉默極了,過了好一會兒,榮妃才用力的攥著拳頭看向靖襄公主,道:“說起來,還有一個人倒是可行,隻不過可能要借勢於攝政王妃才能促成。”
攝政王府。
這天宋灝本來沒什麽事,早朝之後就回了王府,不曾想剛剛用完了午膳宮裏小皇帝就再次傳旨又把他宣進了宮裏,一直到了日暮時分都沒有回來。
明樂無事可做,用膳之後就叫人去花房搬了一盞盆景過來修剪著打發時間。
采薇和長平坐在旁邊借著燈影繡花,雪雁不經此道,就提著雞毛撣子裏外走著拍拍灰,幾人嬉鬧談笑,屋子裏的氣氛極為融洽。
不多時雪晴一陣風一樣從院子裏跑進來,興奮的大聲嚷著,“王妃!大消息!大消息啊!”
“有這樣冒冒失失的,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王妃如今有了身孕,受不得驚嚇?”雪雁皺眉斥道,恨不能就著手裏的雞毛撣子給她兩下。
“這次是真的有大消息嘛,我才這樣迫不及待的來找王妃!”雪晴扁扁嘴,立刻變成小媳婦模樣邁著小碎步走進來,衝著明樂施了一禮道,“奴婢給王妃請安!”
明樂斜睨她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不過莞爾,道:“說吧,你又去哪裏聽了牆角了?”
雪晴聞言就咧嘴笑了,“王妃還真是了解奴婢嘛,我就是聽了牆角,這一次的是大消息,可是和皇貴太妃和靖襄公主有關。”
“嗯?”明樂挑眉等著她繼續。
長平立刻就反應過來她要說什麽,接口道:“你是說靖襄公主和章家那位二公子的婚事嗎?這兩天我也聽了消息,好像說是定下來了。”
這件事榮妃曾經提過,明樂也沒太放在心上。
“就是這件事,這兩天王妃沒有出門,街頭巷尾都傳遍了,人人都在議論。”雪晴道,提起這些加長禮頓的八卦消息,她的眼睛就會賊亮賊亮的,“可是昨天我出門辦事回來路過定遠侯府附近,遠遠的看到榮妃娘娘身邊的侍衛在那裏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盯章家人的梢,後麵我晚上沒事就拽著趙毅摸回去,王妃您猜我們偷聽到了什麽?”
“什麽?”明樂對這事的興致不多,隻是為了配合,還是順帶著問了一句。
“我們在看重看到章尚書的夫人去了二公子的院子,打發了下人把二公子很是臭罵了一頓。王妃應該記得,上個月魯國公齊家老夫人七十大壽的時候給咱們遞了帖子吧?那段時間趕上王妃不適就給推了。原來那天齊家後院出了醜事,章家二公子和齊家的三小姐之間有了苟且,並且被齊大夫人身邊的媽媽抓了個正著。隻不過風聲壓得緊,又是醜事,除了兩家的夫人和幾個親信再沒有透露給別人知道。”
按理說哪家的豪門大戶都有些見不得人的因私,但是世家大族之中卻將禮義廉恥看的極重,這兩個人算是犯了大忌諱了。
明樂聽到這裏終於品出些味道來,皺眉道:“榮妃不知情?”
如果知道,就不會把靖襄公主嫁給章信了。
“豈止是不知情!”雪晴誇張的拔高了音調,突然就咬牙切齒氣的厲害,“說起來那章夫人還真不是個東西,怎麽也是公主的舅母,居然真能下的去手。當時醜事被揭發了出來,齊家施壓,逼著章家早日上門提親,兩家結親把這事兒給了結了。那章夫人為了權宜之計也答應了,可是回頭她就反了悔,因為那三小姐是個庶出的女兒,她看不上眼,可是自己理虧在先,又不敢做的太過,本來正在想法子,正巧遇上靖襄公主這件事。她便異想天開,想要借機讓章信娶了公主,到時候齊家人總不能拿一個庶女跟公主強丈夫,再把人抬進門來做妾,一舉兩得!”
榮妃手裏的剪刀突然頓住。
這樣一來事情就嚴重了,靖襄公主是個好姑娘,總不能就這麽就給毀了。
“榮妃既然已經找人去查了,怎麽還會有賜婚的消息流出來?”明樂問道。
“還不是那個殺千刀是章夫人搗鬼?奴婢聽她罵兒子的時候說好像是榮妃娘娘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突然又不想和他們家議親了,那章夫人狗急跳牆,竟然自己散播了謠言出去,意圖毀了靖襄公主的名聲,並且逼迫皇貴太妃就範!”雪晴越說越氣,最後狠狠的啐了一口。
“這些年,榮妃雖然不得誌,但是對娘家也是十分幫襯的,這個陳氏也太過了點。”長平道。
“豈止是過了點兒,簡直就是缺德大發了!”雪晴怒道。
“齊家的女兒失貞,這種事真要傳出去,於男方而言的影響力遠不及對女方的波及嚴重,一旦家裏出了有損閨譽的女子,那麽所有未嫁的姑娘就都要受到牽連,所有哪怕明知道章夫人打的什麽主意,齊家也隻能看著,隻要最後他們肯把齊三小姐抬進門,這件事他們就沒有資格計較。”長平冷靜的吩咐。
陳氏應該就是算準了齊家不敢鬧,所有才這樣的肆無忌憚。
“王妃!”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采薇突然思忖著開口道,“奴婢聽說六少爺年前剛給定了親,就是魯國公齊家的嫡次女二小姐,不過說是因為老夫人孝期未滿,暫時沒有成親。”
采薇口中的五少爺自然就是現在我武安侯易明威了。
明樂現在和易家沒什麽來往,對這些事也不關心,還是頭次聽說。
雪雁和長平對望了一眼,麵麵相覷。
明樂沒有吭聲,他們也誰都沒有接茬。
可是若要說到靖襄公主被人算計到了這個地步——
對於那個活潑開朗的姑娘,明樂多少是有些不忍的。
正在沉默著,外麵周管家就匆匆趕了來,稟報道:“王妃,門外有貴客求見!”
幾個丫頭不明所以。
明樂的眸子一沉,扭頭看過去,了然的吐出兩個字:“榮妃?”
“啊?”周管家一愣,畢竟榮妃是喬裝出宮,又沒有下帖子,卻沒想到明樂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是!”周管家收攝心神,道,“皇貴太妃說有要事求見娘娘,小的也不好怠慢,就將人請去花廳了,王妃您看——”
“去看看吧!”明樂卻沒有叫他為難,同時對榮妃的來意也猜到了七分。
“榮妃娘娘這個時候來,難道是為了靖襄公主的事?”雪晴狐疑道。
“先下手為強,章夫人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長平看一眼明樂臉上的表情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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