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叫皇帝出來見我!

柳揚的反應極快,剛剛踏出門檻的腳步瞬間已經撤回。

反手一把合上大門的同時他也再顧不得什麽禮儀規矩,一轉身就把明樂往懷裏一帶,直接撲倒在地,然後順勢一滾,直接窩在了門後。

好在是在場的幾個人,除了明樂和長平,其他人都是頂尖高手。

柳揚護住明樂的同時,其他幾個人也紛紛滾落一旁。

雪雁和長平人在屋子的最裏麵,雪雁也不敢掉以輕心,一把拽著長平鑽到了桌子底下。

外麵箭雨如林,密密麻麻是罩下來。

這座行宮是皇家別院,裏麵所有的建築用料都十分將就,也得虧是這樣,那門板十分的厚實堅固,下半部分是失誤所製,不容易穿透,而上半部分的窗紙不過瞬間已經被射的千瘡百孔,密密麻麻的冷箭撲了一地。

幾個人分散在屋子不容易被攻擊到的死角裏窩著,並不敢妄動。

“照這個陣勢來看,外頭埋伏的弓箭手沒有一百也有幾十。”柳揚道,縝密的分析,“這些人竟然來的這麽快,那狗皇帝想來是真的定了心思,勢在必得了。”

“哼!”明樂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目光銳利閃著近乎嗜血的光芒,冷聲吩咐道,“想辦法發信號,他們既然找上門來了,還真當我會與他們客氣嗎?召集人手,一律格殺!”

這一次她是真的怒了,哪怕之前在宮門口遇到刺客突襲她都還沒有發這麽大的脾氣。

可是有些事是可一不可二的,三番兩次欺負上門來了,還真當她是個紙老虎,是用來做擺設嚇唬人的嗎?

柳揚向來都知道她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主兒,但這卻是頭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這種冷酷到近乎猙獰的表情,當即就不再遲疑,左右觀望了一下,確定明樂此時所占的方位不會被外頭流箭傷到才敢於抽身。

外頭的刺客用的是弓箭,每一次發箭之後再要拉弓還需要時間,柳揚凝神靜止,觀察了兩輪他們放箭的規律順便估算其中能得的有效的利用時間,然後瞅準了時機,趁著對方搭箭的間隙突然一飛衝天直越而起,雙掌往上一頂,直接在屋頂上麵撞破一個缺口。

之前大約是怕屋子裏的人有所察覺,所以那些弓箭手便露了屋頂的這個缺口出來,人手都隻圍攏在院子三麵的牆壁之後。

柳揚猝不及防的擊破屋頂,嘩啦啦的一聲,弓箭手們的應變能力也是相當之快,立刻就調轉方向,往屋頂上射箭。

柳揚是早就防著這一招,撞破瓦片之後他人卻沒有直接突圍,而是身子半空略微轉了個角度往旁邊飄去,攀在了一根橫起的屋梁上,同時手臂一樣,把指間的兩枚特製的彈丸用力一捏瞬時彈向空中。

夜色中瞬時發出一聲銳利婉轉的長鳴,同時有紫紅色的煙霧在空中綻放一朵火花,劈裏啪啦一陣碎響之後隕落無聲。

外麵埋伏的弓箭手也不傻,自然知道這是對方召集人手救援的暗號,知道屋子裏的人沒有盡數伏誅,再也按耐不住,有人一聲令下,眾人紛紛從牆頭躍下,抄了兵刃朝書房圍攏過來。

梁旭一看這個架勢就知道不好,立刻飛身也跟著攀上房梁。

果然,下一刻房梁洞開的缺口那裏就有刺客想要趁虛而入。

柳揚和梁旭兩人是多年的老友,配合默契,全力擋住那個缺口。

書房的門板厚重且結實,上了門閂,外頭的人開始劈砍。

對方人多勢眾,又是存了必殺的決心,此時的境況很不樂觀。

“王妃,怎麽辦,他們人多勢眾,這裏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長平焦急道,扭頭看向雪雁和紅玉,“你們兩個護著王妃,有多大的把握能夠順利突圍?”

語氣在這裏坐以待斃等著對方殺進來,還不如早作打算,主動突圍。

大門緊閉,外頭具體情況並不十分清楚,雪雁和紅玉兩個都不敢擅自誇口,每個人的神情都是緊張凝重。

明樂卻未理會長平的憂慮,隻就徑自撇開幾人用腳尖四下裏踢著地麵上的青玉方磚,一邊道:“都別愣著了,找一找,這屋子裏或許會有出路。”

幾個人一愣,都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此時此刻對她卻都有一種本能的尊重和順從,聞言已經開始四處試探。

“我和阿灝這一次帶領過境的儀仗有萬人之多,雖然大部分人馬都在城外紮營,但是這做行宮裏的八百守衛卻是個個都是精英,這些弓箭手的人數眾多,不可能隨便潛入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非——”明樂說著一頓,眼底就有幽冷的暗光閃過,“這座行宮裏一定是藏了玄機的。”

如果不是取道秘密途經,難道她的守衛都是吃素的嗎?就由著這些人這麽輕而易舉大規模的將他們困在院子裏隨意擊殺!

而明樂和宋灝住的這個院子是行宮裏的主院,如果這行宮裏另有玄機,那麽就不應該會避這這裏。

幾個丫頭聞言,都是精神一震,飛快的搜索起來。

大門被外頭幾人合力撞擊,每撞一下就更鬆動幾分。

幾個人捏著汗飛快的找尋,果不其然,紅玉在踹到那書案下頭的某塊方磚時就是突然的神色一喜道,“王妃,有了,在這裏!”

明樂等人趕緊湊過去,雪雁和長平把周圍的擺設都仔細的探查了一遍,最後在後麵的書架上尋到了機關。

密道打開,誰也沒有心思去探尋裏頭的地形或者這條密道到底通到哪裏,直接就下到了裏麵。

紅玉走在前麵,拿了火折子出來探路,雪雁負責斷後。

四人一走,柳揚和梁旭也跟著鬆了口氣,再沒了顧及,也不再試圖獨擋房頂的那裏包抄過來的刺客,直接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合作無間全力往外衝殺。

這邊明樂等人剛剛下到密道裏頭,書房的大門也不堪摧殘被撞倒在地。

一眾刺客湧進來,卻赫然發現人去樓空,不禁的大為驚奇。

如同明樂料想中的那樣,他們是尋著密道進來的不假,可也隻知道從外麵進來的線路,並不曾想過這書房之內還有玄機。

明樂他們走的匆忙,很多東西都不及掩飾,自是很容易便叫他們發現了入口和機關的位置,卻奈何這種設在書房緊要之地的密道本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明樂等人入得裏麵就啟動了裏頭的機關設置,這樣一來,外麵的人反而沒有辦法啟開。

刺客們心急如焚,卻沒有時間給他們考慮何去何從。

之前就說過,明樂和宋灝帶到這裏的侍衛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得了柳揚的暗號,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柳揚!”長安帶著影衛最先殺到,見到院子裏的情形和屋子裏亂七八糟插了滿地的冷箭渾身上下瞬時迸射出強大的殺氣,“主子呢?”

“王妃無恙,雪雁和紅玉護著走了。”柳揚道,迫開一個試圖攻擊他的刺客躍下屋頂。

哪怕是沒有親身經曆,隻看著狼藉滿地的書房長安也能感知的到,之前明樂等人所處的境地會有多麽險惡。

而可恨的是,他居然沒有護在身邊。

那一瞬間他突然就紅了眼,二話不說,提了長劍就朝人群裏衝殺過去。

所到之處,所有人都能感知到這個冷麵漢子身上由內而發的憤怒和殺意,無需交手就先叫那些刺客們膽寒不已。

然則想要撤退已經來不及,性宮裏駐守的侍衛陸續趕到,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

普通的侍衛負責外圍戒備,暗衛喬裝的高手則是殺入戰圈當中。

“王妃有命,格殺勿論,一個也不能放過!”柳揚冷聲道。

沒有人質疑他的指令,暗衛們的伸手了得,而闖進來的這些弓箭手卻還不如之前在宮門口襲擊明樂的黑衣人的水平,整個院子被團團圍住,這些人氣勢洶洶而來,這會兒卻成了甕中之鱉,麵對行宮裏這些仿佛是發了狂一般的侍衛,幾乎全無招架之力。

整整一百二十人的陣容,前後之用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不到,血染長天,狼藉滿地,整個院子再次歸於寧靜,隻有濃烈的血腥味合著溫泉行宮上方嫋嫋而起的水霧彌漫了每個人的臉孔。

可是皇權更替的過程中,所謂的戰爭從來都是這般慘烈,一旦觸到那個隱秘位置的邊緣,流血犧牲就都成了家常便飯,或者唏噓,或者感慨,可是——

誰都沒有選擇。

如果不想成了別人腳下的鋪路石,那便隻能更加狠心決絕的往前早走一步。

這邊的底下密道裏,明樂一行沿著陰暗逼仄的隧道一路摸索著前行,這裏的路很見到,往外延伸隻有一條,並不如宋灝在盛京布局的密道那般四通八達,錯綜複雜,想來隻是老皇帝在修建行宮的時候突發奇想,簡單的留了條後路罷了。

因為不存在選擇,所以一路走下來倒是十分順利,用了一盞茶左右的功夫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紅玉摩挲著找到了出口的機關,幾人順著台階爬上去,卻赫然發現此處卻是一座廢棄老宅裏麵塵封已久的一處拆房。

裏頭枯木腐草,灰塵堆了老厚,連一個多餘的腳印都沒有留下,那密道上方的浮板開啟,就吃了幾人一嘴的灰塵。

“這裏是什麽地方?”雪雁抬手揮掉前方擋道的蛛網,被灰塵嗆的連連咳嗽。

“說起來這一次還得要謝謝那老皇帝了。”明樂掃視一眼這間拆房卻不過冷笑一聲,“想必那密道開通之後他自己都沒用過一回,這一次倒是意外成全了我們。”

這一點,隻從這裏堆著的灰塵上頭就可見一斑。

幾個丫頭互相對望一眼,眼中神色都存著僥幸。

明樂沒再多說什麽,徑自推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麵十分的荒蕪空曠,一個人影也沒有,明樂看著遠處的天空眯了眯眼,“我們出來所用的時間並不太長,這裏應該就處在溫泉行宮的邊緣吧?”

大興帝都的地形她和雪雁等人都不熟悉,所用這話是問的紅玉。

紅玉聞言,立刻足尖點地躍上旁邊一處枯死的梧桐樹的枝椏上頭,四下裏觀望一眼就飛身落下,回稟道,“這裏是行宮的後巷,正門出去,毗鄰的就是行宮北側的圍牆了。”

“走吧!”明樂道,“回去看看柳揚他們那邊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言罷就先行一步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柳揚那邊處理好了院子裏頭的事,也顧不上收拾就趕緊派人四下尋找那密道的入口。

畢竟這裏是別人的地方,他是生怕明樂別在那密道裏頭再遭遇到什麽意外。

紅玉對帝都的地形了若指掌,直接選了最便捷的路徑引明樂回去,人到了大門口,剛還見到裏頭柳揚和長安帶著人火急火燎的奔出來。

“王妃!”見到明樂,眾人才不覺的鬆一口氣。

“嗯!”明樂點頭,本來是舉步往裏走,但是卻於瞬間改了主意,隻就問道,“裏頭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遵從王妃的指示,已經處理幹淨了。”柳揚道,眉心卻是擰的死緊一直沒有鬆開,道,“王妃,現在我們要怎麽辦?這樣三番兩次的,老皇帝明顯是沒了顧忌了,這一次沒能成事,後麵他也一定還有後招。”

明樂的唇角勾了勾,語氣冰冷的嗤了一聲,道:“既然他沒有顧忌,那本王妃就給他找點顧忌好了,他以為這裏是他的地盤我便隻能束手就擒了嗎?”

從這第二批的刺客出現之後明樂就一直陰著臉,這一次她的反應卻是超出之前任何一次的固定模式之外的。

別說旁人,就是柳揚和長安等人看著她這副冷冰冰的神情也是下意識的膽寒。

“請王妃明示!”柳揚拱手道。

“我要進宮。”明樂道,“叫人把院子裏的刺客屍首全部抬出來,弄幾輛馬車裝了,跟著我走。柳揚你馬車出城,去把我們留守在城外的駐軍調動起來,全部給我壓到南城門去,守城的士兵要攔,就告訴他們,王爺被人劫了,是本王妃的命令,叫你們進城搜查找人的。”

“王妃的意思是——這就是要公開王爺失蹤的消息嗎?”柳揚聞言,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大興皇帝居心叵測,和良妃勾結起來本來就是針對王妃的成分居多,王妃三思,若是讓他知道王爺此時下落不明,隻怕是要壞事的。”

“經過今天晚上這麽一鬧,橫豎我們是推不出阿灝來主持大局了,你以為這事兒還能瞞的了多久?”明樂道,卻是不以為然,“與其等到叫他主動察覺了蛛絲馬跡而使壞,倒不如我們先發製人。今天這些刺客就是現成的引子,我倒是看他有多大的膽子,難不成還敢公然的趁火打劫了?”

老皇帝沒有那個魄力輕易下決心和大鄴開戰,這一點明樂起碼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所以,這個局,她敢賭。

“王妃的意思是說,我們順水推舟,就把王爺失蹤的始末算在今晚的刺客身上?”柳揚靈機一動,這才恍然有些明白了明樂的打算。

明樂的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卻沒多解釋:“你先去城外調兵吧,不過記住不要真的和城門守衛動手,這裏畢竟是大興的帝都,我們不能留小辮子給人抓,主要態度足夠強硬,把聲勢做足了就好,至於後麵的事——”

明樂說著頓了一下,眼底浮動的冷光就越發幽深而凜冽,“我會再叫人給你傳信的,一切都等著聽我的命令行事。”

“是,屬下明白!”柳揚領命,既然定了主意也就不再耽擱,趕緊的的去了。

明樂也沒預備進門,隻對紅玉說道,“紅玉,這一次我要以阿灝的名義進宮麵聖,你跟著難免不會遭人非議,你先帶著長平把我行宮裏的人馬帶去荊王府安置下來,等我從宮裏出來就立刻去王府和你計較你家王爺的事情。”

宋灝是他國使臣,紀浩禹是大興皇子,雖然皇帝的壽宴上明樂是偏袒著紀浩禹站了出來,但是這回的場合,還是不宜讓人抓住雙方有所往來的把柄,否則——

一條皇子勾結他國使臣裏應外合的罪名壓下來,反而會叫他們處於劣勢。

“是!”紅玉雖然不放心,卻還能分得清形勢輕重,隻就謹慎的應下。

明樂等人將那些刺客的屍首裝了車,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直接帶人重新殺回了皇宮。

彼時已經是黎明時分,她也沒有避諱,而且就差沒有故意敲鑼打鼓的叫所有人知道,直接走的就是皇宮正南門——

也就是百官每日上朝的必經之路。

六輛大車血淋淋的往宮門口一字排開,把整個皇宮大門堵了個嚴實。

把手宮門的侍衛見了這個陣仗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站了一夜的崗才眼花,可是揉了揉眼睛,看到的卻分明就是那容色明豔卻滿臉煞氣冷麵神一樣的女子負手立在樓門之下的筆直身影。

之前東邊宮門發生的事情這會兒已經四下裏傳開了,所以這會兒見著明樂出現,那侍衛頭領的臉都綠了,連忙就叫人開門應了出來。

“奴才給攝政王妃請安,不知道王妃突然到來,所為何事?”

“本王妃前來求見貴國的皇帝陛下,事情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你馬上進去稟報吧!”明樂道,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洞開的宮門內部。

那侍衛頭領被她這冷厲霸道的語氣壓著,頭皮一陣發麻,道:“這——這會兒皇上馬上就要上早朝了,怕是抽不開身,王妃您看您是不是先回行宮稍後,回頭等奴才稟了陛下——”

“本王妃人就在這裏,你進去稟報就是!”明樂冷聲打斷他的話,神色之間卻是全無動容,“要麽就叫皇帝陛下出來見我,要麽——”

明樂說著一頓,唇角突然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引著他的視線側目掃了眼身後跟著的馬車:“隻怕你滿朝文武今天想要越過本王妃去上朝是不可能了!”

那侍衛聽著這話,驚愕之餘幾乎就要暈死過去。

叫皇帝出來見她?還有那滿朝文武,在她看來難道都是過路的貓狗嗎?她說是攔著就這麽攔著了?

那侍衛張了張嘴,原是想要說點什麽,他覺得明樂的言行舉止十分之荒唐,但是心裏卻有一種下意識的感覺——

總覺得她是認真的,而無半分玩笑的意味。

“王妃——”猶豫再三,他終究還是不敢將明樂這麽大逆不道的話直接轉給皇帝,隻能開口再勸。

“本王妃的話,不說第三遍!”明樂道,“你的意思,是叫本王妃的隨從親自去請皇帝陛下出來嗎?”

那侍衛一聽,這還得了——

難道她是要強闖宮門?

明樂帶了兩百守衛隨行,其中包括長安和影衛一行。

那侍衛到底是要忌憚著她的這個身份,哪怕老皇帝可以不給大鄴攝政王的麵子否了她麵聖的請求你,可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宮門守衛可拿不得這樣的大主意。

“是!那就請王妃在此稍後,奴才這就前去稟報陛下。”一咬牙,那侍衛行了禮就快步跑著進了宮。

明樂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負手而立,麵容冷毅,神色漠然。

那侍衛一路小跑直奔了蕭以薇的寢宮,跑的滿頭大汗。

彼時蕭以薇已經起身,正在梳妝,得了宮女的回稟就扶著荷露的手出去詢問:“怎麽回事?一大清早也不怕吵了皇上,這麽火急火燎的做什麽?”

“娘娘恕罪,奴才也是不得已。”那侍衛抹了把汗,跪下去道,“大鄴的攝政王妃帶了人堵在宮門口,說是要見皇上。”

“什麽?”蕭以薇本來就十分的不耐煩,聽了這話兒倒是猛的提起幾分精神,“你說是誰要見皇上?”

“是大鄴的攝政王妃!”那侍衛道,“奴才怎麽勸她都不肯走,就說是必須要馬上見到皇上,奴才看她的樣子怕是來者不善,不敢怠慢,所以——”

“她到底還有完沒完了?是把皇宮當成她們家後花園了不成?”蕭以薇聞言不過冷笑一聲。

“攝政王妃的身份特殊,奴才也不敢擅自拿主意。”那侍衛道,“她說是如果皇上不肯見她,那她就一直等在那裏,再過一會兒就要上早朝了,奴才是怕——”

“她願意等就讓她等好了。”蕭以薇怒道,她和易明樂之間可犯不著客氣,直接就打斷那侍衛的話,“一天之內連闖兩次宮門,是誰給她的這樣的膽子?因為昨天晚上的事,皇上已經是惱了她了,她還這樣不知死活,她願意鬧騰你就叫她去!”

易明樂要鬧,她自是樂見其成。

這會兒還怕她不鬧呢。

“可是娘娘——”那侍衛還想說什麽。

那攝政王妃帶了那麽幾大車東西過來,那絕對是來者不善,如果皇帝真的不見她,還真說不準後頭還會發生什麽事。

“本宮的話你聽不懂嗎?”蕭以薇卻不聽他的解釋,滿是警告意味的橫了他一眼。

如今她在宮裏得勢,勢頭隱隱的都有超越黎貴妃的架勢,這會兒自是誰都要看她的臉色。

以前所有人都覺良妃娘娘溫良恭謹,是個最為平易近人的主子,可是隻就這兩天之內卻是已經隱隱叫人嗅到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

那侍衛急的滿頭大汗,還想再說什麽,蕭以薇已經轉身進了殿裏。

他也沒奈何,隻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明樂得了他的回信,卻無半分意外。

誠然——

她也沒準備妥協。

“王妃,您若是要見皇上,還是等到早朝之後吧!”那侍衛焦急道,眼見著天色將明,已經有早起的朝臣陸續的倒了,卻被明樂的馬車和侍衛堵在了外麵,連宮門都進不來。

昨天晚上紀浩禹的事情,老皇帝是撂了話下來,要在今天的早朝上商議的,這會兒文武百官都被堵在這裏,難道要讓老皇帝一個人上朝嗎?

那侍衛記得滿頭大汗,殊不知明樂正是打著這樣的主意——

她就要逼著老皇帝現身,而且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把事情鬧的越大越好。

寢宮那邊蕭以薇隻當是明樂還是因為昨夜的刺客事件氣不過,所以沒事找事,她是存心想要挑撥離間,就刻意對皇帝瞞了消息下來,帶人伺候老皇帝更衣,送了老皇帝去上朝之後就又換了裝束,帶著荷露和另一個心腹宮女去了三清殿。

彼時天色才剛剛擦亮,她仍是打發了人在外麵候著,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這一次彭修卻是遲了她約莫半刻鍾才到,蕭以薇已經很不耐煩,見到他來就皺了眉頭,“怎麽才來?你不知道我在宮裏的行動不方便嗎?再耽擱下去,惹人懷疑了怎麽辦?”

“我還以為你樂不思蜀,昨兒個晚上根本就沒回宮呢。”彭修卻不吃她這一套,開口就極具諷刺。

蕭以薇的臉色一沉,自是知道他指的是宋灝那回事。

這種事,她自己都尚且覺得難以啟齒,現在被人當麵做笑料提出來,蕭以薇的臉上自是掛不住了。

“你跟我不過彼此彼此,這樣的話不說也罷!”蕭以薇扯了下嘴角,言辭之間也不見得有多少客氣,“你這麽急著約了我來,到底有什麽事?一會兒皇帝就要下朝,你有話就快說,我不能在這裏久留。”

彭修不語,卻是挑眉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遍。

誠然,他對蕭以薇沒有任何一點那方麵的想法,但是這人的眼神向來犀利,蕭以薇又是自己心裏有鬼,被他的目光這麽上下一掃,那感覺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在從頭到腳審視著一般,幾乎叫她無所遁形。

蕭以薇的臉上慢慢浮現出明顯的怒色,最後臨在她爆發的邊緣,彭修卻是笑了,“之前我還是小瞧了你了,沒想到你居然還真能一舉製住他!”

這個“他”,自是宋灝無疑。

宋灝到底有多少能耐,彭修的心裏十分清楚,他雖然是給蕭以薇出了主意,也在大麵上指了個幾個人協助她,可當時也隻是那麽個意思罷了,他並沒有指望這個女人真的能成事。

當時在宴會上沒有看到宋灝出現,說實話,他心裏其實還很是詫異了一陣子。

蕭以薇聽了這話,心裏倒是很有幾分得意道,“我既然要做,自然就要一次成事,難道還要留著尾巴給自己惹麻煩嗎?”

彭修見她這樣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卻是不覺的皺了眉頭——

這個女人,小聰明是有一些,但是若要論及城府,她還真是不怎麽樣。

當時他的人回來回稟說一切順利他便十分的奇怪,可是仔細詢問之餘卻沒能拿住任何的有效線索,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計劃,在宋灝進宮的必經之路城隍廟那裏設伏,以強力的藥物相佐,他的人都是決定高手不假,這個計劃用來對付普通人他有十成的勝算,可是若要用來對付宋灝的話——

這麽順利成事他卻是不能不懷疑的。

深吸一口氣,暫時拋開這些不談,彭修隻就開門見山的問道:“不說廢話了,我隻想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嗯?”蕭以薇聞言一愣,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隨即就諷刺的笑了,“你想出爾反爾永絕後患嗎?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昨夜她出宮的時候就曾想到彭修可能會找人跟蹤她,於是便吩咐那車夫刻意的繞了許多的彎路,並且在路上也可以設置了障礙引來旁人的注意力,做了這麽嚴密防範,這會兒她若是還會把宋灝的行蹤透露給彭修知道,那才是真的傻子了。

彭修見她如此,也就有了幾分不耐煩,皺眉道:“我沒空和你在這裏耍心眼,既然不肯說也就算了,不過你昨晚應該已經見到了他了,你確定他是真的著了你的道兒而不是假裝受製?”

蕭以薇聞言一愣,不由的警覺三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彭修冷冷一笑,負手出了口氣,“宋灝那人我和他打交道不是一兩次了,他會這麽被你製住由不得我不懷疑。”

蕭以薇聽了這話也是驚了一身的冷汗,突然就有些慌了,她左右的想了想,仔細的回憶著昨夜去見宋灝時候的過程,搖頭道,“不會吧!如果他真的沒事的話,左右都可以製住我直接脫困的,也犯不著——”

宋灝昨夜對著她的時候已然是十分的不耐煩,如果他不是真的無能為力,何至於一直安奈不動?

而且他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在那樣的處境之下,易明樂那邊又將是陷入怎樣的境地之內,所以——

“我確定,他現在完全是在我的掌控之中。”想了想,蕭以薇就堅定了信念道,“而且我已經問過巫醫了,她說那藥存留在人體內如果不能盡快清除的話,四十八個時辰之後,哪怕那人有著再深厚的內力也會被逐漸化掉。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天了,你若是不放心,我們保持聯絡就好,我會隨時把他那邊的狀況告訴你知道。”

蕭以薇說著頓了一頓,眼神裏突然就多了幾分陰狠道,“所以你也犯不著再打歪主意了,直接去做你的事情就好,用不了幾天,你所擔心的威脅就不存在了。”

現在哪怕是她製住了宋灝也還不敢掉以輕心,可是再等幾天,待到宋灝的內力被化掉之後,那麽再要限製住他就易如反掌了。

如果她能確保把宋灝完全的控製住,那麽彭修擔心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彭修聽了她的話,臉上卻也不見任何的喜色,還是冷冰冰的警告道:“在事情已成定局之前,你最好還是不要抱著這樣沾沾自喜的想法,否則的話——你死不要緊,要是壞了我的事,我決計不會叫你好過。”

這話,又是赤果果的警告。

蕭以薇被他三分兩次的脅迫壓製,心裏憋屈的厲害,不過她到底還是識時務的很,終究也隻是咬牙忍了。

彭修自是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卻也不太當回事,隻道:“老皇帝去上朝了?”

“嗯!”蕭以薇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抬頭果然就見彭修正目光陰冷的盯著她。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蕭以薇道,聲音不覺就有了幾分拔高。

“昨夜皇宮東門的事——”彭修緩緩的開口。

蕭以薇一個機靈,想著他這是在易明樂抱不平,心裏就越發憤恨的厲害,耐著性子道,“昨天我有是出宮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易明樂她自己得罪了皇帝惹了禍,關我什麽事?她和我之間的舊仇我不計較已經是便宜她了,難不成你還指望著我給她消災嗎?”

以蕭以薇的性子,她若是真的參與到那件事裏,應該就會在宮裏嚴密注意著事情的進展,而不會在有心思去做別的了。

彭修也不過是順帶著一提,道:“裏頭沒你的事最好,我勸你也最好是不要打那方麵的主意,別以為你現在已經如願以償就萬事無憂了,別忘了,你身上不幹淨的地方可多的事,和我耍心機的話,我想要叫你翻船,易如反掌。”

說著就意有所指的瞧了眼她隆起的肚子。

這個孩子的存在就是蕭以薇的硬傷,雖然說知情人都被滅了口了,可她自己到底也是心虛。

聽了彭修這話,她的心裏不覺的抖了一抖,咬著嘴唇不吭聲。

“你回去吧,我的事可能也要速戰速決,就安排在這幾天了,到時候少不得需要你的推手。”彭修道,言罷就一撩袍角先行離開。

這邊的金殿之內空無一人,老皇帝被張相扶著走進去,看到這裏一片詭異的場麵,整個人都愣住了。

張相也是大為驚詫——

平時的早朝都是文武百官先到場,在等著老皇帝的,可是今天,早朝開始的時辰都已經過了半刻鍾了,這殿中竟然空無一人?

老皇帝的臉色沉的十分難看。

張相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忙是揪了門口侍立的太監來問:“這裏怎麽回事?皇上並沒有下旨罷朝,今天各位大人都沒進宮來嗎?”

“回稟大總管,奴才們一直守在這裏,今兒個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從頭到尾都沒有一位大人前來。”那小太監慌忙跪下——

這個情況,的確是太過詭異了。

“皇上,您看這——”長相強壓著心裏的不安,試著對老皇帝道。

老皇帝的臉色陰沉,半晌才冷笑出聲,一拳擊在旁邊的門框上,怒道:“就連這些人也敢懈怠於朕,他們是都要反了天了不成?你去!你馬上親自去宮門看看,再不行就叫人挨家府邸的給朕宣,朕倒要看他們這些人是要做什麽的!”

“是!皇上息怒,奴才這就去!”張相道,大氣不敢喘的趕緊小跑著去了。

老皇帝孤身站在大殿之內,麵對殿中空曠又死寂的氣氛,哪怕是再怎麽不願意去想,還是難掩心中恐懼,因為——

從這往日繁華驟然流逝的巨大反差中,他突然體味到了一種人將遲暮的悲涼。

仿佛這一刻看到的就是他百年之後,人去鏤空,物是人非的那種境況。

這邊的金殿直接朝向皇宮的正門,距離也不是太遠,張相去的時候不是很長,回來的時候一張臉上的表情卻是糾結扭曲的厲害,使勁低垂著腦袋,幾乎是不敢去看老皇帝的臉色。

“回來了?如何了?”老皇帝沉聲道。

“回稟皇上,奴才已經去皇宮門口看過了。”張相很明白事情發展開來將有可能達到的程度,直接就先跪了下去道,“眾位大人沒有懈怠上朝的時間,隻是這會兒大鄴的攝政王妃帶了人堵在了宮門外,眾位大人都被堵在了後頭,不得其門而入。”

“你說什麽?又是易氏那個賤人在鬧事?她還有完沒完了?”老皇帝一聽,胡子頓時翹的老高。

“皇上,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估摸著——”張相的聲音裏帶了哭腔,拿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老皇帝的臉色,斟酌道,“皇上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和攝政王妃同來的還有五輛馬車,上頭——上頭——”

張相想著那個血氣衝天的場麵胃裏就翻騰的厲害,趕緊使勁的吞咽。

“嗯?”老皇帝警覺起來。

張相卻是如何都說不出下去了,趕緊轉移了話題道,“奴才有問了攝政王妃求見的原因,可是她卻卻不肯透露,說是定要見了皇上,當麵與您說。”

老皇帝氣的渾身發抖,本來是想直接否了,可是看著這滿殿空****的樣子,心裏又咽不下這口氣,恨聲道,“那你就去叫她滾進來說話!”

“這——”張相伏在地上沒有動,權衡再三還是隻能大著膽子開口道,“攝政王妃說她今日不會再入我大興的宮門半步,她要——她要——”

張相說著,就仿佛那個褻瀆聖聽的人就是他一眼,趕緊磕了個頭才一咬牙道:“她說是要皇上親自過去給她一個交代!”

老皇帝聞言,隻是覺得氣血上湧,若不是前麵已經經曆過幾次和這女人之間的較量,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會直接被她氣的暈死過去。

“叫朕去見她!她當真是好大的氣魄!”老皇帝道,卻是怒極反笑,隻是眼睛裏始終陰冷冰涼的一片,直接一屁股坐在龍椅上,怒道,“她愛見不見,不進來就讓她滾回去。”

“這——”張相心裏叫苦不迭,因為明樂根本就不屑於和他解釋前因後果,他這會兒麵對皇帝也無話可說,隻是一再的猶豫。

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殿外突然有馬蹄聲傳來。

禁宮之內是嚴禁馬匹和車輛通行的,除非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所有人的精神都瞬間繃緊。

張相試探性的抬頭去看老皇帝的臉色,老皇帝黑著臉對他略一頷首他就趕緊爬起來出去詢問來人,不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卻是屁滾尿流,被門檻絆的直接摔在地上。

“皇上,不好——不好了!”張相這會兒是真的慌張的哭了出來,“方才南城門的守衛來報,說是半個時辰之前大鄴駐守在城外的那支萬人儀仗突然全副武裝,要進城,說是大鄴的攝政王殿下行蹤不明,失蹤了!”

“什麽?”老皇帝聞言,一下子就從龍椅上跳了起來。

他健步如飛,帶著強大的爆發力直接衝下龍座,走過去就著張相的衣領道,“你說什麽?你給朕把這話再說一遍!”

“大鄴的攝政王在城中無故失蹤,大鄴隨行的儀仗隊伍要進城搜救。”張相道,一張臉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該要如何維持,“皇上還是去看看吧,如果這消息是真的,那麽攝政王妃入宮,所為的,必定就是此事了。”

宋灝失蹤,而且對方的人馬已經出動——

這樣下去,明擺著是要發展成為兩國矛盾了。

老皇帝還哪敢再有一絲一毫的耽擱,也顧不上傳喚輦車,直接就徒步朝著南側宮門的方向疾走而去。

張相一揮手,帶著眾人火速跟上。

一行人火急火燎,路上半刻也不耽擱的就趕了過去。

彼時那宮門外頭已經擠滿了人。

明樂孤身一人站在最前麵,身後緊跟著是長安和影衛護駕,在後麵五輛大車,上麵堆壘著一疊一疊的黑衣人的屍身,因為放的久了,地麵上滴滴答答的落了好些的血水。

再往後就是她帶來的兩百侍衛。

而趕著進宮上朝的大興官員則是被擋在了最外圍,甚至於還有得了風聲前來圍觀看熱鬧的百姓。

老皇帝一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人山人海的場麵,臉皮僵住,整張臉上的表情變得鐵青一片。

“皇帝陛下終於舍得出來了嗎?您還真是難請!”明樂道,一揚眉,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若說是以往的每次見麵,明樂對他都多少還維持著一些表麵上的和氣,可是這一次,就當真是半點的餘地也不留了,不僅不留餘地,還仿佛有意尋釁一般,滿臉都是冷冰冰的煞氣。

老皇帝皺眉看著她,再看一眼她身後那幾大車的東西,臉色陰了陰,本來才要出口的質問就盡數卡在了喉嚨裏。

“你這是什麽意思?”臉上表情瞬間變了幾變,老皇帝終於強行安奈住脾氣開口。

“告狀!”明樂道,言簡意賅,語氣清洌,“皇帝陛下,若不是事出有因,本王妃也會這麽一大清早的跑到這裏來。皇帝陛下,前後幾個時辰的功夫不到,本王妃又要很遺憾的再告訴您一次——繼昨夜在東側宮門之外的行刺事件之後,本王妃和王爺在您賜予我們下榻的溫泉行宮之內再次遭到刺客的暗算擊殺。百餘名帶著弓箭和武器的刺客神兵天降,不偏不倚,剛剛好就將王爺和本王妃居住的院子圍住,一番血腥屠戮。現在——我家王爺被那貨歹人擄劫,並且行蹤不明。皇帝陛下,這件事,您看是要如何處置。”

明樂的話擲地有聲,有一個字的尾音都斷的十分幹淨利落,不僅僅是皇帝,也叫外圍的朝臣和圍觀百姓都聽的清楚明白。

老皇帝聽完,整張臉上已經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了,他隻是目光陰鷙的盯著眼前女子淩厲而冰冷無情的麵孔,心裏卻是在飛快的判斷——

她這些話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明樂看著老皇帝眼中陰晴變化不定的神色,心頭卻是微微一凜——

對於這個消息,他似乎是十分意外的,如果說他不知道宋灝失蹤,這還可以解釋,是蕭以薇沒有告訴他,可是看他這個表情——

卻像是連刺客的事情都在懷疑。

難道——

這批刺客並不是出自他手?

明樂心中不由的又再警覺三分,冷著聲音道,“皇帝陛下,我家王爺不遠千裏而來,是帶著十二萬分的誠意,特來為您祝壽的,可是現在,卻在您的轄區之內,在這帝都之內,您堂堂天子腳下遭此不測,如果您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的話,隻怕——”

明樂說著,突然噸了一下,唇角牽起一個冷諷的弧度道,“隻怕我們夫妻的這一趟友邦之行的意義就要徹底改變了!”

老皇帝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心思用在她的話上,一直到了這時候才滿是懷疑的開口道,“你說攝政王不見了?”

“不是不見了,是被人公然闖入行宮劫持了。”明樂糾正道,“本王妃在皇帝陛下您賜予的行宮之內發現了數條密道,那些刺客如入無人之境,當真是好大的手筆好大的威風,公然就將我家王爺擄劫而去。皇帝陛下,您該不會告訴本王妃,您不知道那行宮之中布有密道吧?”

那座行宮,算作是老皇帝的私產,他自己都經常要出入那裏,如果說是那裏布了密道他全不知情,卻不知道到了這會兒他都該是死了幾十次了。

“你這麽說難道還懷疑是朕劫持了攝政王嗎?”老皇帝冷聲反問,不由的冷笑出聲。

“怎麽會?本王妃一直相信皇帝陛下邀請我家王爺前來大興是一片好意。”明樂道,語氣裏卻分辨不出喜惡,“可是現在我家王爺在你的帝都之內失蹤也是事實,皇帝陛下,所謂救人如救火,這件事,您是不是該要插手管一管了?”

彭修是算準了她不敢把宋灝失蹤的消息抖出來,既然現在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話,她又何懼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攝政王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就這樣被人憑空擄劫了?王妃,恕奴才多嘴,這事兒,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張相看著老皇帝和明樂置氣,心裏不由的暗暗著急,最終隻能大著膽子開口。

明樂倒是沒有挑他的毛病,隻道:“皇帝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現在就叫人去行宮查看,所有的現場都保留原樣,本王妃帶來的這些是被製住的部分刺客,皇帝陛下若是需要線索,這些我都可以留下。”

老皇帝到了這個時候也不能再掉以輕心,陰著臉對張相使了個眼色。

張相馬上安排了人去核實。

其實從心理上,老皇帝還是相信宋灝失蹤的確是確有其事,畢竟——

他對明樂已經起了殺心,這一點明樂也十分的清楚,如果不是真有其事的話,他不覺得明樂會這樣自己暴露出弱點來給他看。

在老皇帝看來,明樂所有囂張跋扈的底氣都來自於她身後站著的宋灝,一旦沒了宋灝,那麽——

她就什麽也不是了。

可如果宋灝是真的失蹤了的話,這個女人又憑什麽到她的麵前來趾高氣昂,這般放肆的叫囂?

思及此處,老皇帝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一抹風雷,他冷笑一聲道:“攝政王失蹤的事情姑且不論,可是易氏,你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樣不分尊卑,跑到朕的皇宮來大鬧,攔住百官的去路,阻撓早朝,這樣大逆不道,這樣沒有尊卑,你又是不是需要給朕一個交代?”

“本王妃為什麽要給你交代?”明樂反問,卻是不痛不癢的笑了。

完全不理會老皇帝瀕臨在爆發邊緣的表情,她隻是從容的在他麵前踱著步子道,“難道本王妃沒有叫人通傳皇帝陛下?難道你我沒有做足了姿態求見於您?這一點,好像是皇帝陛下自己宮裏守衛辦事不當的失誤吧,如果他早些把話傳了,皇帝陛下召見了本王妃,又何至於堵的這些大人們通行不便,上不了朝?”

老皇帝聞言一愣,隨即冷冷的回頭看向宮門的幾個守衛。

那守衛一晃,倉皇跪下道,“冤枉啊皇上,奴才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去替攝政王妃通傳了消息,是良妃娘娘不叫奴才見您,說是不讓擾了您!”

老皇帝皺眉,他倒是不覺得這侍衛敢說這樣的慌。

可是牽扯到蕭以薇——

“哦,原來在皇帝陛下的宮裏,良妃娘娘都能做皇帝陛下的主,良妃娘娘才是好大的氣魄,本王妃要自愧不如才是。”明樂冷聲笑道。

蕭以薇既然和彭修聯手,既然事情要抖開了,那麽就大家一起下水吧。

老皇帝本來是有心袒護蕭以薇,但是明樂的這番話卻扣了一頂大帽子下來——

蕭以薇不過是個出身卑賤的妃子,且不說她是不是瞞著老皇帝沒有上報此事,哪怕是她若是她越俎代庖能慫恿了老皇帝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方式,那麽這個女人都注定了會是個禍國殃民的禍害,朝臣百官第一個就不依不饒。

他們不能容許這麽一個狐媚惑主的東西留在老皇帝身邊,禍害大興的江山。

老皇帝當著百官的麵也下不來台,聞言隻能妥協,怒道,“去把良妃給朕叫來!”

這個時候他倒是想要把明樂請進宮裏去關上門說這件事,可是朝臣在這裏,百姓也在這裏,他若是不能當眾把事情給一個圓滿的交代,反而會惹人非議。

所以這會兒——

哪怕是再怎麽丟人,再怎麽不情願,他也隻能杵在這裏了。

明樂看著他,卻是不依不饒,“陛下,我家王爺如今下落不明,讓他落在那些歹人的手裏,多耽擱一刻,他便就多有一刻的危險,還請陛下下令,讓九城兵馬司和步兵衙門的全部出動,全城搜索,尋訪我家王爺的下落吧。”

彭修還沒有機會把宋灝偷運出城,這一點明樂可以肯定。

既然事情鬧開了,那就索性借老皇帝的手進行地毯式搜查,真個京城能有多大,一寸一寸的翻過來,她就不信,彭修還真能把宋灝藏到天上的雲彩裏去。

老皇帝冷笑:“朕才是皇帝,什麽時候輪到熬你來指揮朕要如何做事了?”

“不敢!那麽就請皇帝陛下降旨,看看這件事該是如何處理吧!”明樂道,她並不會因為受了刺激就去上老皇帝的當,萬不會在言辭之上落忍口實。

老皇帝原以為宋灝失蹤她必定方寸大亂,沒了主意,卻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冷靜,半點也沒有被自己牽著鼻子走。

宋灝失蹤,自是不能不著的,可是這會兒他心裏又憋著氣,就道,“橫豎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索性就等去行宮核實的人回來吧。”

言罷就往旁邊移開視線,不再和明樂的視線接觸。

宋灝失蹤已經整夜了,明樂自是不會和他計較這一時半刻的功夫,索性就一起耗著。

這邊老皇帝焦躁不宜,一邊拿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明樂的臉色,一邊在心裏暗暗揣度——

如若宋灝是真的被歹人接觸了,那他後麵該怎麽辦?其實在得了這個消息之後他心裏就有一種直覺,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覺得做這件事的人就是他的那個嫡親的弟弟榮王紀千赫。

倒不是有什麽切實的把柄握在手裏,而是在這京城裏,能做出這麽驚天動地的事情的,他著實想不到會有第二個人了。

而明樂這時候也沒閑著,她在心裏暗自揣測的卻是今夜如行宮行刺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誰出的手。

如果不是老皇帝的話,那麽——

會是紀千赫嗎?

這麽想來,兩人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卻不知道紀千赫被人不約而同的懷疑了,到底是不是冤枉的緊。

這裏的氣氛焦灼,因為明樂來勢洶洶,又占著大道理,誰也不敢插嘴說什麽。

時間在點點滴滴的流逝,隨著太陽逐漸升起,老皇帝漸漸的就有些焦躁了起來,正要發作的時候忽而聽的後方的人群中一片躁動之聲,有人唏噓不已的低聲議論開來。

最後入耳的的話,明樂聽到有人驚呼:“是榮王殿下!榮王殿下入宮!”

明樂一愣,倒是完全出乎意料,驀然回首看去,卻見遠處天光大盛,人群從老遠的地方就自動讓出一條路來,一輛掛著青色幔帳的輦車緩緩而來,帷幕落下,半隱半現裏頭一個身著黑色衣袍的人物輪廓。

紀千赫嗎?

大名鼎鼎的榮王紀千赫?終於要見麵了嗎?

明樂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等著那輦車走近,而老皇帝的臉色卻是極為難看,幾乎要從眼睛裏瞪出血來。

紀千赫的輦車在麵前停下來,有人撩開帷幕,露出裏麵那絕代風華男子的真實容顏。

他的唇角帶著一絲仿佛是天然上翹的弧度,正微闔了雙目單手撐著腦袋在養神,仿佛是因為早起而無限疲累的樣子。

這時候他便緩緩睜眼,卻未曾遞給老皇帝一個眼光,隻是語氣懶散的看向明樂道,“上車吧!”

明樂一愣——

這是什麽意思?這麽說著來,這人過來是衝著自己了。

可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