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放手一搏
“王妃!”兩人快步進門,先對著明樂拱手一禮。
“嗯!”明樂頷首,然後便是微笑著看向紅玉道,“叫長安來接我就是了,他又不是不認識路,你怎麽也跟著一起來了?”
紅玉唇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但是看在眼裏卻多少是有點力不從心,道:“是我家王爺吩咐奴婢過來,說是要奴婢從王妃這裏來提一個人。”
這幾日隻有明樂和長平兩個在藥廬這裏,柳揚等人則是全部暫居在荊王府。
至於紀浩禹須得要從她這裏來尋的人麽——
明樂心中了然,麵上卻是不顯,隻就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荊王殿下要找我要什麽人?”
“是前太子妃,陳氏。”紅玉也不和她打馬虎眼,不等她再詢問就已經自覺的解釋道,“就在方才入夜時分,皇上傳了口諭去王府,連夜把王爺宣進宮了,王爺走前吩咐奴婢過來,叫奴婢提了人之後就馬上帶去宮裏同他會和。”
陳氏原本就是被紀浩禹拿捏在手裏的,可是上一回因為紀浩淵的算計,反而陰錯陽差叫明樂把人給討要了去,結果誰曾想後麵出了岔子,明樂也還沒來得及讓陳氏發揮作用。
隻是這麽一來,反而叫陳氏被明樂拿捏在了手裏。
“皇帝陛下急召了荊王入宮?”明樂沉吟,心裏飛快的計較,已經想了個七七八八,“說了是為什麽事嗎?”
“過來傳旨的公公沒說,不過王爺提前已經得了消息,說是之前皇後娘娘身邊的李嬤嬤又出現了。”紅玉道,眉目之間瞬時就染上幾許冷意。
她刻意咬重“又”這個字的發音,不言而喻,是對紀浩淵這樣的手段咬牙切齒。
“李嬤嬤?”明樂聞言,便是忍俊不禁,輕聲的笑了出來。
“皇上對我家王爺的用心王妃您也十分清楚,所謂李嬤嬤其人不辨真偽,他要的隻是這個人的身份和她說出來的話。”紅玉道,神情譏誚的看著外麵的夜色,“這些年我家王爺一直隱忍,但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這一次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
紅玉說著,頓了一下,重新收回目光看向明樂,正色道:“王爺的是意思是,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借機將這件事給一並解決了。
“最近這段時間皇帝都和肅王十分親近,荊王他確定能有把握一舉將他們雙方麵都同時擊破?”明樂想了想,還是提前確認道
。
如今她在這大興京城裏的處境連紀浩禹都不如,想要摻和這件事,就必須要提前把一切的打算都做全了。
老皇帝本就處在風燭殘年,再加上頭一次在彭修手下被折騰的一場大病,根本就挺不過多少時日,現在的關鍵,也成了紀浩淵了。
“宮裏的旨意來的急,王爺沒有細說。”紅玉道,見到明樂一直不慍不火的樣子心裏就不免急了,麵露焦色道:“王妃,事不宜遲,請您把前太子妃交予奴婢吧,若是拖的久了,王爺一個人在宮裏,奴婢恐怕遲則生變。”
陳氏原本就是紀浩禹握在手裏的一張牌,之前他肯把人交給明樂完全是送人情,這會兒明樂拖遝的態度便叫紅玉心裏生出幾分布滿來。
“嗯!”事關紀浩禹的安危,紅玉就會失去冷靜,明樂看在眼裏自是明白她心裏的情緒,不過卻未點破,點了點頭道,“長平在廚房,你去找她吧,她會帶你去提人的。”
“好!奴婢這就去找她!”紅玉鬆一口氣,一刻也不耽擱的去了。
長安自打進門後就一直沒有摻言,這時才若有所思的追著紅的背影看了眼道:“王妃是故意要和這荊王府的人起嫌隙嗎?”
他平時話少卻並不代表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不得不說,在觀察入微這方麵,長安的直覺力和長平不分上下。
明樂看他一眼,露出一個讚許的笑容:“是啊,既然現在陳氏在我的手上,我就沒有不利用這個優勢的道理。”
這個時候可不是講究江湖道義的時候,這麽關鍵的一枚棋子抓在手裏,當然是趁火打劫,好好利用上一把的。
“我這邊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我們走吧。”重新收拾了散亂的情緒,明樂道。
“是!”長安頷首,過去把兩個包袱提了。
因為出了紀浩禹的事,明樂急著趕時間就沒有去和左司老頭兒辭行,直接帶著長安離開。
外麵駕車等候的人是梁旭。
這些天宋灝不在,他們又都見不到明樂的麵,心裏總是不安定,直到這會兒見到明樂完好無損的從藥廬出來,梁旭懸了多日的心也才跟著放下。
“屬下見過王妃。”梁旭利落的從車轅上躍下,立刻就要跪地行禮。
不得不說,這一刻重見明樂的感覺,就好像是突然再度尋到了主心骨一樣。
“免了吧!”明樂一笑,抬手虛扶了一把攔下他的動作。
正好院子裏紅玉和長平也快步走了出來。
“王妃!”長平走過來,屈膝福了一禮。
明樂微微一笑,與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道,“荊王殿下那裏可能會有事,事不宜遲,你們兩個騎馬走吧,趕緊把人帶著進宮去
。”
“是!”長平也不多問,隻是順從的應了。
門口停著的是一輛馬車兩匹馬,紅玉道了謝,便和長平騎了馬先行離開。
明樂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兩人的背影陰謀在竹林小徑當中,唇角緩緩牽起一個笑容。
“王妃?”長安喚了她一聲。
隻從明樂之前的表現上看,她就知道,在這件事上明樂是另有打算的,隻是方才礙著紅玉在場不方便言明。
明樂沒說什麽,回頭又看了眼身後的院子就轉身上了車。
長安和梁旭之間互相對望一眼,卻都本分的沒有貿然追問,跳上車打馬離開。
這一片竹林為瘴氣籠罩,尤其還是夜裏,一路走下來萬籟俱寂,隻有車轍碾過地麵不甚平坦的小路顛簸而動,落在耳朵裏,不說是有多難聽,卻是別扭的緊。
明樂聽不慣這聲音,一路走下來都之皺著眉頭閉目養神。
左司老頭兒這裏的氣氛長安和梁旭也不喜歡,兩人也是卯足了力氣駕車,以最快的速度奔了出去。
待到耳邊再次充盈了夜裏的蟲鳴聲,明樂的心情才舒展開來,睜開眼吩咐了一句:“停車!”
“籲——”梁旭收住馬韁,開了車門,“王妃有什麽吩咐?”
“我不回荊王府了。”明樂道,“梁旭你和我們分開走,馬上回荊王府取我的朝服,還有準備好儀仗馬車,直接去皇宮正南門等我,我先去半點事情,稍後就過去和你會合。”
明樂的語速飛快,有條不紊的吩咐,顯然是提前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打算。
梁旭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王妃要去幫荊王解圍?”
他倒是沒覺得明樂會對紀浩禹有什麽私心,隻是全部從明樂此時的處境上考慮,總覺得去攙和這件事會十分凶險,“紅玉已經去提陳氏了,有了陳氏在手,皇帝那裏這一次是絕難從荊王手裏討到半點便宜的,其實王妃您——”
明樂卻是不以為然,沒等他一說完已經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來:“是啊,隻要陳氏一出,隻怕老皇帝想要不被氣的一命嗚呼都難,可是麽——如若沒有你家王妃我去橫插一腳的話,陳氏這張牌就算是再怎麽好用,如果她連宮門都進去,還談什麽後效?”
梁旭的心頭微微一震,詫異道:“王妃您是說——”
“別忘了,現在整個後宮都在紀浩淵的把持之下,哪怕他之前並不知道陳氏的存在,一旦這個人出現,你覺得她會叫紅玉如願帶著人進宮去拆他的台?”明樂道,唇角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
梁旭屏住呼吸,心下飛快的整個事情想了一遍,終於了然的出一口氣:“原來如此!這些天裏荊王不可能沒有防備著肅王的小動作,按理說在這個非常時期,他本該是早就把陳氏收到自己的手裏握著以備不時之需的。想必他也是提前計算到了這一步,把人留在王妃的手上,就等著接您的手來推波助瀾了。”
有明樂代為出麵,其中勝算的把握才能拓展到最大。
在這件事上,紀浩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而當然了,這其中也有風險,比如說明樂會為了防備眼前的形勢不接招呢?到時候他就勢必陷入被動的局麵。
“有利可圖的事情,我向來都不會拒絕。”明樂笑了笑,目光裏卻帶著一種叫人難以理解的深沉和厚重。
她看著遠處的天際片刻,再收回視線的時候目光之中還是一如往常那般的平靜而隨意:“這麽明顯的一個賺人情的機會都推到麵前了,何樂不為?事不宜遲,你趕緊去了,到時候如若我到的晚了,你就讓雪雁先以我的名義遞牌子進去,就說是我大病初愈,因著那日老皇帝受驚的事情特意進宮探望,有話要和他說。”
雖然明知道彭修那一次的最終目的就是衝著她去的,可是老皇帝為了自己活命將她推出去做擋箭牌也是有目共睹的,哪怕是他眼見著沒了多少日子可活了,這筆賬也萬沒有擱置不算的道理。
明樂說這話的時候,眼底光影閃爍,隱約帶了幾人凜然的殺意。
梁旭雖然知道這個討說法隻是順帶著,但也知道她這次真正計較當中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於是也不多言,順從的領命去了。
長安看著他的身影迅捷隱沒於夜色之中,就收回目光看向明樂,等著她進一步的吩咐。
“這個時辰,柳揚應該是在城外的軍營裏吧?”明樂道。
之前有一段時間,城外他們隨行的欽差儀仗和駐軍是交到了易明爵和尉遲瑤的手裏了,可是這會兒兩人遵從明樂的吩咐去了海域給宋灝傳信,柳揚回來了,那邊的事物就理所應當的交代到他的手裏把持。
“是!”長安點頭。
“那走吧,直接出城,我要馬上見他一麵。”明樂道,眼中有一抹明亮而詭異的光芒一閃而過,狡黠至極。
那一抹眼波的光彩極盛,仿佛瞬間融入夜空的星辰當中,成就了裏麵最為耀眼的一顆。
長安的心頭砰然一跳,忙是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睛。
他的應變能力極快,也剛好是明樂心裏正在全神貫注的算計別的事情,從頭到尾卻是一絲的跡象也不曾察覺。
“王妃為什麽一定要進宮去趟這趟渾水?”定了定神,長安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荊王他自己的心裏對什麽都有分寸,這一次的場麵應當是應付的來的
。”
明樂的身體說是好了,但是心脈損傷,又被那麽怪異的毒藥折騰了一番,怎麽想著都該是需要仔細的再調養一陣的,可是如今她才剛剛脫險就要馬上勞心勞力——
長安是真的擔心她的身體會吃不消。
隻是麽——
這樣的話,他自認為是沒有資格說的。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我已經沒事了。”他不說,明樂卻是看在眼裏的,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長安的嘴唇蠕動了兩下,隻覺得喉嚨裏發苦,最後也隻能微垂了眼瞼保持沉默。
明樂此時並無暇估計這些,緊跟著就斂了神色道,“今時不同往日,紀浩淵既然得了皇帝的默許和支持,整個後宮又都在他的掌握之下,紀浩禹縱使是想要翻過這一局來,也要多費好些的周折。放心把,這一局我們不會吃虧,天亮之前就能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明樂的話言之鑿鑿,讓人想要懷疑都不能。
長安自是不會質疑她的決定,點頭應了,兩人便趁著夜色駕車出城去見了柳揚。
對於明樂的突然出現柳揚也十分意外,明樂卻未等他開口就已經揮手打發了帳子裏所有的人,“全都出去。”
柳揚原是在給幾個下屬訓話,中途被打斷,卻是誰也不敢有異議,眾人馬上行了禮躬身告退。
明樂徑自走到最裏麵的上座上坐了,繼而抬眸對柳揚使了個眼色,“叫幾個心腹守在外圍,不準任何人接近這裏三丈以內,這裏記你和長安留下即可,我有兩句話要吩咐你們。”
三丈之內都不準留人?
明樂這樣謹小慎微的處事還是頭一遭,柳揚當然知道她要和自己的說的事情非同小可,半點也不敢掉以輕心,馬上就安排了下去。
事實上明樂並沒有在這裏滯留多久,前後不過小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經離開,仍是隻帶了長安一人,兩人駕著那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回了城裏。
她這一趟走的十分低調隱秘,但卻是不可能瞞得過真正有心人士的眼睛的,還不等她人進到內城,溫泉別院那裏紀千赫已經得了消息。
“她在軍營裏隻呆了小半刻的功夫不到,可是全程把所有人都支開了,隻有她身邊最信任的兩個隨從在內,具體說了什麽無從知曉。”莊隨遠道,神色凝重,“待她走後,殷王身邊那個叫做柳揚的心腹就緊急召集了一批人,應當是隱藏在欽差儀仗裏的最頂點的一批高手,不過到目前為止時間有限,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要做什麽。”
彼時紀千赫正在案後借著燈光批閱東南邊境新近遞送進京的戰報,聞言,手下奮筆疾書的動作卻是半分也沒有停滯
。
莊隨遠知道他做事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可是這一次的事情特殊,他不敢耽擱,這才破例前來稟報。
紀千赫一直沒有抬頭,直到把手邊的幾份戰報一一拆閱批複之後才擱了筆。
他往後仰靠在椅背上,深沉如海的黑色眸子盯著桌上八角宮燈上麵繪著的飛簷圖案,思忖片刻才緩緩開口道,“那個丫頭現在在做什麽?”
“進宮去了。”莊隨遠連忙回道,“上一次的事情肅王吃了暗虧,眼瞅著這段時間那架勢似是都有些將要瘋魔了的跡象,這會兒趁著皇上還能主事,應該是孤注一擲了,又想要拿荊王殿下的身世做文章。畢竟要借了皇上的手,會遠比將來他自己動手會更具說服力。”
若是老皇帝因為紀浩禹的身世動怒將他鋤掉,那是名正言順的,可是如果紀浩淵借著手上如今掌握的權勢動手的話,朝臣百姓們懼於他手中把持的禦林軍也許明麵上也不會說什麽,但背地裏卻保不準是要揣測猜疑的。
所以他才會這麽迫不及待,大約也是知道老皇帝的身體狀況這樣發展下去注定時日不多,所以就趕緊拖出來再用一把。
紀千赫聽了這話,神情之間半點的表示也無,隻就又繼續原來的話題道:“那個丫頭倒是個難得膽子大的,這就是要和本王明刀明槍的鬥法了,也得虧她想的出來。”
說著竟是心情很好的笑了出來。
莊隨遠不解,深深的看他一眼,卻沒有明著問出口。
紀千赫兀自笑了一聲就又重新斂了神情道,“傳本王的吩咐下去,調派相應的人手出來盯死了她的人,別的本王不管,回頭但凡她敢有異動,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都給我壓製住了,明白嗎?其他人的生死不論,但是,無論如何也要掌握住那個丫頭的動向,不能叫她脫出掌控之外。”
“是!”莊隨遠謹慎的應下,頓了一下又補充,“可我王爺,荊王殿下那裏——屬下覺得攝政王妃可能是打了他那邊的主意,萬一荊王殿下被她說動,幫著出手的話——”
紀千赫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臉上表情卻是全無一絲鬆動道,“該說的話本王都已經和他說了,若是他自己非要冥頑不靈的話,該怎麽做你都照規矩做了就是。”
莊隨遠的心跳猛地一滯,幾乎是下意識的已經垂下眼睛。
他不敢去看紀千赫的表情和臉色,因為不知道他這番話說出來到底會是持有一種怎樣的心境。
他是一直以為哪怕紀千赫嘴上不說,但是對於紀浩禹——
事到臨頭也總會留有一線餘地的,卻不曾想,此時得到的竟也是這樣決絕冷漠的一道命令。
有很多的事,他自認為作為旁觀者,可以看的十分透徹,可事實上——
他還是無法窺測到自家主子心裏真實的情緒和想法的
。
或許真正瘋魔了的人不是紀浩淵,而是眼前這個總是看似沉著冷靜運籌帷幄的男人,似乎為了逼迫那個女人現身,他已經走了極端了,當真是不顧一切,無所不用其極了。
這個隱約的想法讓莊隨遠的心裏隱隱有些發抖,不知不覺中掌心裏已經捏了一把冷汗。
可是——
在紀千赫麵前,他永遠就隻有服從的份兒,完全沒有立場說話。
“屬下告退。”沉默一時,莊隨遠唯恐是被紀千赫看出他心裏的憂慮和動搖,連忙行禮告退。
“還有海域那邊的消息傳到了麽?”突然想起了什麽,紀千赫就又開口叫住他。
“是!遵照王爺的吩咐,屬下已經讓得力的人,把京城的消息傳遞過去給殷王知道了。”莊隨遠道,“這會兒就等著那邊的回信,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應該這半日就會有消息了。”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明樂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雖然她自己極力的壓製不叫消息擴散,紀千赫到底也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已經動用了關係引宋灝回來了。
紀千赫單手撐著太陽穴又再思忖片刻,沉吟道,“如果本王沒有料錯的話,那個丫頭懷孕的消息應該也是被她刻意封鎖了下來。你再叫人放了信去大鄴,把這個消息也報給盛京方麵知道。”
以前他是覺得明樂在薑清苑麵前或許不夠著足以牽製脅迫她的分量,可是如今她有孕在身,那就不一樣了。
莊隨遠的心裏微微歎了口氣,臉上神色卻是一如既往,點頭應了。
皇宮,正南門。
梁旭並不知道明樂和長安會先繞道去見柳揚,隻當兩人會直接進宮,所以回荊王府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一切,帶著一行儀仗奔赴皇宮。
原以為明樂應該已經到了,去是時候去見那周邊一片空曠,明樂和長安卻是沒到。
想著如今京城裏的形勢,梁旭突然就有些後怕,唯恐放任了明樂自己在外麵會有什麽意外。
“不是說王妃叫我們過來的嗎?怎麽她人不在這裏?”雪雁從馬車裏探頭出來,眉頭深鎖四下裏掃視一眼。
“等一等吧,王妃既然這樣吩咐了,就應該一定回來。”梁旭安撫道,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這個時候,除了等,似乎也的確是沒有別的更好的法子了。
雪雁心裏雖是不安,最終也隻能按捺住情緒,剛要退回車內,旁邊另一側更為接近宮門的小徑上就傳來一陣馬蹄聲。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本以為是明樂來了,循聲望去,梁旭的眼神就於瞬間黯淡了下來道,“不是王妃
!”
正在說話間,那輛馬車已經直逼宮門,還不等車停下,原本坐在車轅上的紅衫女子就已經飛掠而下,身形飄忽,瞬間已經站在了大門口。
“我是荊王殿下的貼身女婢,奉我的家王爺之命,見宮見他,勞煩通傳一聲。”話到人道,紅玉直接亮了自己的腰牌。
她是紀浩禹的貼身婢女,這些年紀浩禹雖然進宮的次數有限,但是明眼人都能識得紅玉的身份,此時哪怕沒有腰牌,也不會有人懷疑她的身份。
按照常理來講,紀浩禹既然是被傳召入宮了,他的婢女要進宮尋他也不算過分,可是如今這個非常時期,紅玉的心裏也沒有底。
“皇上有令,今日入夜之後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宮門。”果不其然,那守門的侍衛卻是半點麵子也不給。
紅玉心裏早有準備,還是難掩焦躁,冷聲道,“你通傳不給通傳一聲,就說不準進?我是得了我家王爺的吩咐,難道我家王爺提前沒給你們撂下話來嗎?”
紅玉一個丫頭的話沒什麽分量,紀浩禹既然是有後麵的打算,進宮的時候自然會和守衛說。
侍衛板著一張臉,不為所動,語氣強橫道:“這裏是皇宮,咱們隻聽皇上的旨意辦事,識趣的你就馬上離開,否則再要鬧下去,隻怕是就不好看了。”
“你——”紅玉氣結,甚至是動了硬闖的心思,可是心思剛起就馬上放棄了——
紀浩淵這一次本就的衝著紀浩禹去的,這會兒裏頭的情況不明,她要是敢有動作,指定是要被賴在紀浩禹的身上,到時候她自己獲罪倒是沒什麽,再叫人給紀浩禹扣一個指使貼身婢女擅闖宮門的罪名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紅玉心急如焚,本來是抱著希望來的,不曾想兜頭就被澆了一盆冷水,站在那裏踟躕著不肯退卻。
“走走走!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在這裏礙事。”那侍衛拿著刀鞘往她麵前推攮。
紅玉退後兩步,咬著唇,眼中迸射出強烈的殺意來。
陳氏是這一次紀浩禹能不能扳回這一局的關鍵,如果他們人都進不去的話又如何能夠成事?
那侍衛被她瞪了一眼,心裏突然打了個突兒,不過眼珠子轉了轉,緊跟著就脖子一梗,越發跋扈的又推了她一把,“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就將你做擅闖宮門的罪名給拿了。”
紅玉被她推了個踉蹌。
她本來就有些急躁,這會兒莫名受了閑氣就不由的怒火中燒,剛要發作,後麵長平已經收住韁繩,安置好了馬車跑過來將她拽著後退一步,低聲道:“別跟他們起衝突,這裏不是地方。”
“可是——”紅玉焦慮的跺腳,扭頭看一眼重兵護衛的宮門,焦躁道,“再不進去就來不及了,我家王爺——”
那侍衛見到兩人爭執,眼底就跟著閃過一抹精光,大聲喝道,“還不快走,這裏是皇宮,是由得你們這些人在這裏大呼小叫的嗎?擾了宮裏的貴人們?你們有幾個腦袋擔待?”
盛氣淩人,仿佛故意挑釁一般
。
紅玉胸中怒氣正盛,一時按耐不住就要去摸腰間的軟劍,卻被長平一把按住。
“你沒聽出來嗎?他這是在故意激你。”長平道,眼見著那人就要過來,趕緊把紅玉遠遠的拉開,壓低了聲音勸她道:“現在整個皇宮都在肅王的掌控之下,你要是真在這裏動了手,他們絕對是要栽荊王殿下一個闖宮行刺意圖不軌的罪名,是非黑白,你要如何分辯?”
紅玉聞言一驚,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方才那侍衛的舉動的確反常,若是放在平時,即使不肯放她通行,態度也不至於如此。
“是我莽撞了!”身下一口氣,紅玉道,憂心忡忡的環視一眼周圍高聳綿延的宮牆,“那現在要怎能辦?就算我們把人帶來了,如果連宮門都進不去的話還不是白搭?”
“你別急!”長平眨眨眼,微微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我有辦法。”
紅玉一愣,將信將疑的看著她。
長平莞爾,意有所指的回頭看了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我們兩個人的身份低微,是沒資格和這些守衛理論什麽,可還有人不同呢!”
紅玉越發的困惑。
長平卻不再解釋,轉身回了馬車旁邊,撩開簾子把裏頭坐著的前太子妃陳氏請了出來。
現如今整個東宮滿門都已經被貶為庶人,陳氏隻做了普通夫人的裝扮,一襲素白的裙衫,鬢邊一朵白色的絹花,相較於當初風光無限的時候,她的容顏已經略顯出幾分憔悴和蒼白,隻是眉目之間卻有一種經過歲月打磨積澱下來的從容和氣度。
一場生死大劫之後,她的整個人已經脫胎換骨,此時整張臉孔上連半分的表情都沒有,目光冰冷而晦暗,帶著毫不掩飾的深刻的嘲諷。
“娘娘,後麵的事就勞煩您了。”長平道,對她的態度還是十分的客氣。
“我已經不是什麽娘娘了,而且也擔不起你這勞煩二字,各取所需罷了。”陳氏冷冷說道,話音未落已經舉步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她的眼光冰冷而銳利,在旁人無從窺見的地方卻盡是無奈和荒涼。
那侍衛的確是存心想要激怒紅玉,好借此去向紀浩淵邀功,不曾想卻被長平及時拉開了,正在遺憾的時候就見幾人又折了回來,並且一看架勢就是來者不善。
幾個侍衛立刻打起精神,齊齊橫刀往麵前一擋:“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都跟你們說過了——”
“讓開
!”陳氏眼中透著幾分戾氣,冷聲喝道。
那侍衛本來是想要招呼人動手的,可是待到看清楚她臉上五官頓時就被嚇了一大跳,駭然的往後退了一步,顫聲道,“你——你——”
因為紀浩桀身死,陳氏這日穿了一身白,麵上也是素顏,妝容極淡,夜色之中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層冰涼的寒氣來。
之前天牢裏傳出的消息是陳氏暴斃,此時這麽一個冷冰冰滿臉戾氣的人站在麵前,任憑是誰都會想歪了。
幾個侍衛氣勢洶洶而來,這會兒卻是齊齊的白了臉,連連後退。
領頭那人將陳氏上下打量了一遍,連著幹屯了好幾口唾沫,目光恐懼的四處亂飄,最後落在陳氏身後那一抹淡色的影子上才緩過一口氣來。
說來也是可笑,這些人平日裏張揚跋扈誰都不怕,偏生就是怕鬼。
“你是什麽人?”那侍衛提了口氣,厲聲喝道,心思一轉就有些明白過來——
他是不信太子妃還在人世,可是這人既然是荊王府的人帶來的,必定是要起幺蛾子的。
“來人,這些人意圖不軌,給我——”定了心思,那侍衛立刻一招手。
四個侍衛應聲圍了過來,紅玉心下一急,剛要動手,卻見陳氏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一抖袖子亮出一物道:“這支九尾鳳釵是當年皇上欽賜,誰敢攔我就是大不敬,全都給我閃到一邊去。”
此物一出,倒是叫眾人更是摸不著頭腦,這鳳釵是當年皇帝賜給前太子妃的,這女人雖然氣韻不同,但是和前太子妃還是生的有九成相像,他們原還以為是荊王府的人找人頂替要是什麽手段,可是能得出這件東西來的,這人八成就該是陳氏本人了。
且不說一個原來應該長埋地下的死人怎麽又會活過來了,隻就她的身份就是個不容於世的存在。
“你是陳氏?皇上明明已經判了你的死罪,你既然逃獄,還公然跑到皇宮來鬧事?你這罪人——”那侍衛怒聲道,把刀出鞘就要喊著拿人。
“皇上是判了我的罪,可是東宮滿門都是以流放之刑入罪,何來逃獄一說?”陳氏道,半點也畏懼。
“那你人也不該再留在京城,還要闖宮——”那侍衛強辯。
“誰說我要闖宮了?”陳氏冷冷一笑,抬手一指旁邊宮門一側架著一個兩人多高的大鼓道:“我是來敲鳴冤鼓的,東宮有冤,我這個曾經的當家主母若不站出來主持公道,就怕是日後到了下頭無顏見我夫君。你可別跟我說這鳴冤鼓擺在這裏就隻是為著好看的,給我讓開,我要進宮麵聖!”
侍衛們麵麵相覷,這陳氏的說辭可謂滴水不漏,叫他們想要辯駁都無從說起。
心裏猶豫了一下,那侍衛便是硬著頭皮道:“就算你要伸冤也該先去大理寺或者京兆府,這裏是皇宮重地,豈是由得你胡來的?你就不怕衝撞皇上,皇上降罪,隻怕你吃罪不起
。”
“我要告的人,大理寺的人審不得!”陳氏道,也不再和他廢話,一把推開他就徑自闖了過去。
其他人也沒想到整個以往都是端莊嫻熟的太子妃竟然這般粗暴,等到反應過來,陳氏已經取了鼓槌狠狠的敲在了鼓麵上。
所謂的鳴冤鼓,自大興開國以來擺在這裏已經數百年,這卻是頭一次被人敲響。
暗沉沙啞的隆隆聲瞬間響徹耳際,仿佛震的整個天地都在跟著顫抖。
“大膽,快放下!”幾個侍衛慌了手腳,拔刀就劈了過去。
紅玉見狀,再也按耐不住,衝過去,拔劍出鞘將陳氏護住,直將那些侍衛打的人仰馬翻,倒在地上哀號不止。
陳氏手下不停,敲的那鼓聲動**,響徹整個後宮,仿佛是為了發泄一般。
如若可以,她的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入這皇城半步,離的這個肮髒齷齪的地方越遠越好,可是說到底也還是不甘心,她自己從雲端跌入泥沼也就罷了,想起三個女兒顛沛流離孤苦無依的處境就是心如刀絞。
紀浩桀犯下的錯,她這個做妻子被連作她無話可說,可是老皇帝和蕭以薇之間的聯手算計卻讓她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當年她已經是做了最大的讓步,可是那個惡毒的女人竟是連最後一條生路都給她斷掉。
黎貴妃母子更甚,連她三個年幼的女兒都不肯放過。
這些人要往上爬她無從指責他們,因為厲害的皇室之家都是這樣,可是要連番這樣的作踐踩踏他們,卻是不能的。
既然他們不給自己母女幾個留活路,她又何懼放手一搏——
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她還有什麽好怕的?倒是看看那些人還能得意到什麽時候去!
------題外話------
繼續每日一吼,新坑已開《嫡鳳驚天之錦繡凰途》
兄長代她受死,養父被屠滿門,她是前朝遺孤,殃及九族。
烈火焚城,血案驚天,都不過一場以愛為名華麗的陰謀算計。
江山?美人?舍我其誰?此朝飲恨,她浴火重生。
沙場點兵,後宅奪嫡,她誓以鐵血手腕翻覆皇朝天下。
是她的,她要守,想要的,就去搶,
潯陽郡主,風華再現,妖顏傾世,豔殺天下!
手機閱讀:
發表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