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聽牆角
結婚證他隨身帶著,如果說今天所聽到的一切都是噩耗,發生的一切都是不幸的話,這個靜靜躺在他手包裏隨身攜帶的小紅本子,算是她今天見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23號程柯的藥!”配藥師在藥房裏頭從那小窗口朝著外頭喊了一聲,言初這才趕緊抱著程柯的手包起身,快步走到小窗口前頭接過了裝了藥的塑料袋。
再走回外傷處置室去的時候,剛到門口就聽到了程柯講電話的聲音,低沉悅耳的磁性嗓音,語氣中的情緒雖是淡然卻不疏離。
“嗯,我就在急診,沒什麽大事,就是臉上豁開道口子縫了四針。上次來醫院就沒和你見著,說是你出差去做一個學術性質的會議去了,今天算趕巧了麽?嗯,那你下來吧。”程柯語氣中有著清淺的笑意,目光偶爾會衝著門口方向看一眼,看溫言初拿藥回來了沒有。
電話沒說幾句就掛了,程柯站起身來朝外頭走,想去看看溫言初又跑哪兒去了,一拉開門就看到她站在門口,一手提著藥袋,一手緊緊摟著他的手包,怯生生地抬眼看他。
程柯眉頭一下就皺起來了,伸手就在她額頭上輕彈一下,沒用多大的力氣,隻是語氣中已經有了責備,“溫言初你這究竟在哪兒養的這聽牆角的習慣?你要聽什麽就直接走進來我正大光明說給你聽,就像今天在茶館那時候一樣,你以我妻子身份走進來了,別人還能吃了你嗎?我程柯還護不了你了?躲在門口聽了些別人斷章取義的話之後,再不問黑白就自己窩到一邊去哭,你這究竟是什麽時候養出來的習慣?”
程柯的話不無道理,他責怪的似乎也的確是那麽回事兒。
他不說,就溫言初的遲鈍恐怕還真難反應過來,她好像是這樣什麽事兒喜歡自己胡亂瞎猜,然後就覺得是那麽回事兒之後,也就認為自己覺得的是對的,也不去確認不去問問,自己就顧影自憐起來了。
就像今天這樣,她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程柯,就偷偷躲起來了,她也連一個追問的機會都沒給自己。
言初微微愣了愣,這是什麽時候養出來的習慣?真要說起來,恐怕就是這二十五年吧。
在孤兒院的時候,有時候偶爾聽到阿姨們或者是院長的對話,不管說的是什麽,不敢插嘴不敢多問也不敢到處去亂說,就默默走開。
後來被溫若素帶回新家了,每每她和繼父馮俊德在房間裏頭激烈爭吵的時候,言初在門口聽了,到最後也就隻是摟著還年幼的弟弟離開,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
早就習慣了對不經意間聽到的事情,不要發表任何看法,默默聽了就默默離開就好。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也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切地責備自己說,要聽什麽就正大光明的聽。
溫言初沒有做聲,愣了片刻都沒回答他的問題,隻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藥,還有他的手包,鎮定地說了一句,“我就剛買好藥過來,還沒開門就和你碰上了,我又沒有聽到什麽,好端端的發什麽火……”
她最後一句咕噥出來,倒像是程柯犯了錯誤,讓他有些啞口無言,伸手就接過了她手中的藥袋,對於那個手包,倒是拿不拿回來都無所謂。
“走吧。回家。”程柯目光裏頭深沉平靜,拿起東西就準備走。
言初一愣很顯然沒反應過來話裏下的套子,順著話就說下去了,“可是……你不是要等人下來麽?”
這話一出,言初還沒能馬上反應過來,男人的目光清冷地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
溫言初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是中了計了,先前還正人君子地說什麽沒聽到什麽……
臉都有些燒起來了,反倒是沒好氣地朝著程柯瞪了一眼,話也不想說了,好丟人。
程柯這才隨手將已經提起的包又放下,然後在椅子上悠然坐了,好整以暇地看著溫言初臉上泛起的桃紅花色,表情和緩了不少。
沒過十分鍾,門口就有人輕輕敲了敲,敲門聲不急不緩力度適中聽上去倒是斯文得很。
隻是緊接著的一聲重重的推門聲就完全破壞了這斯文的感覺,門一推開就隻見一個身著白大褂的挺拔人影站在門口,剪著利落精神的頭發,白大褂裏頭是藍色細條紋的襯衣和領帶,聽診器就掛在脖子上。
來人長著一張斯文的臉,是那種一看就文質彬彬的清雋秀氣,眉清目秀的男人,身材挺拔卻是高挑清瘦。
他走進來就說了一句,“回來也不說一聲,我現在才知道。”
說著就朝著程柯張開雙臂擁抱了一下,站直之後就看到了他臉上的傷,“怎麽?這都快三十歲了還和人動手了?”
聲音裏頭難掩笑意,程柯側目看了他一眼,“鈞航你別貧我。”
真要說起來,齊鈞航和程柯的關係扯起來還算比較遠,齊鈞航的父親齊川和程柯的小舅舅陸傾凡是多年的至交好友,總之遠得不能再遠的關係,當初齊鈞航來北方讀醫大的時候,陸傾凡特意托了自己的妹妹妹夫在北方多照料一下齊鈞航,他和程柯年齡相仿,一來二去也就認識了。
言初默默站在一旁沒有做聲,對於不認識的人,她向來能夠很好地保持緘默。
隻是齊鈞航的目光很快就朝著溫言初看了過來,帶著些許打量,帶著些許疑惑,轉眸看向程柯時還沒來得及發問,程柯就已經說道,“我妻子溫言初,上次出車禍右半身大麵積軟組織挫傷,恢複得倒是挺快的,但是當時腿特別嚴重,你再給看看吧。”
齊鈞航聽了這話以後,渾身一抖,目光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轉眸看著程柯,“不開玩笑?”
齊鈞航又朝著溫言初看了幾眼,似乎是有點兒接受了這個設定了,臉上表情中的震驚褪去不少,笑道,“這消息要傳回南邊兒去,陸家得高興一把了。陸家那麽幾個,除了莫失年紀還小,就數你動作最慢了吧。”
齊鈞航笑得斯文溫和,順手就把診室的門帶上了,指了指溫言初,下一句話說得是再自然不過了,可是聽起來卻是極其刺耳。
他說,“來,把褲子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