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四章 破碎

程柯的憤怒可想而知,也能夠理解。

邵翎溪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不是正確的,可是她感覺非常不好,像是自己調查了這些事情,然後親手將程柯從快樂中拉扯了出來,重新丟回那個痛苦的深淵。

明明……他已經很開心了的。

邵翎溪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程柯,對不起,我不是……”

“對不起?你有什麽好和我說對不起的?當初拋開我遠走他鄉的人不是你,當初瞞著我悄悄生了個兒子的人又不是你,再次闖進我世界的又不是你!我兒子生了重病都不讓我知道的人,又不是你!把我當個**銀行的人!又不是你!你有什麽好抱歉的?!”

程柯的聲音每說一句就越發大聲,憤怒在他的聲音中蔓延著,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直接伸手將煙灰缸往著牆壁上重重一摔,碎成一地殘片。

邵翎溪輕聲低呼一聲,那聲尖叫在嗓子裏戛然而止的破碎。

哪怕五年前他狀態最差的時候,邵翎溪都沒有見過他這樣失控暴怒的樣子,邵翎溪的目光晃動著,朝著牆壁上漸漸靠了過去。

“程董……你冷靜一點。”邵翎溪這麽說了一句。

程柯有些冷靜了下來,往椅子上重重地做了下去,長長呼了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那些憤怒暫時壓抑了下去,“你既然都已經開始查這件事情了,就繼續查,完全查清楚,我兒子在哪間醫院哪間病房,所有細節,全部都查清楚,聯係我美國那邊的人脈,查清楚。查清楚之後,給我訂一張飛美國的機票。”

邵翎溪點了點頭應了,然後就問道,“那……您太太那邊?”

“那是我的事情,做好我交待你的事情就可以了。”程柯說完這句,就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邵翎溪出去之後,他靜靜看著電腦屏幕上關於那個孩子的資料。

英文名:Echo·Wen,中文名:溫禾呈。小兒急性白血病……

溫禾呈三個字,刺痛了程柯的眼睛,禾呈,就是一個程字。

程柯的手放在桌麵上,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重重地錘了一下桌麵,然後就將手放到了唇邊,用力地抵著自己的嘴唇。

然後辦公室裏就是一片安靜,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程柯並沒有開燈,偌大的辦公室裏頭隻有電腦屏幕的光線照著他的臉。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下來。

溫言初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隻是她把近期要做的兩個婚禮單子的策劃案又重新拿出來看了一遍,處理了一下細節上的紕漏,然後再做成了詳細的正式策劃案之後。

溫言初輕輕伸手伸了一個懶腰,看了一眼時間,竟然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外頭的天都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她沒有撥打給程柯,直接朝著他的辦公室走了過去,平時她不太想去他辦公室,因為不想引起太多關注,自從自己入職之後,大家知道程柯和她的夫妻關係之後,就已經對她夠多關注度了。

但是此刻,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度假樂園辦公大樓裏頭的這些部門都是上行政班,和酒店還有溫泉會所那邊不一樣,所以辦公大樓裏頭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麽人。

溫言初一路走上了樓去,到了頂樓。程柯的辦公室依舊是安排在頂樓,帶著秘書室一起。

隻是此刻,頂樓也安安靜靜的,就連秘書室都已經下班了。

溫言初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就朝著程柯辦公室走了過去,她甚至都有些懷疑程柯是不是先離開了,因為她輕輕敲了敲門,裏頭也沒有任何答複,而剛才路過會議室的時候,裏頭空空如也黑漆漆的連盞燈都沒有。

她微微用了些力,將程柯辦公室的門推開一些,裏頭似乎也沒有什麽光線。

程柯好像真的走了?

她眉頭皺得更緊,將辦公室門推開了,就看到了隻有筆記本電腦屏幕的燈光,映在後頭的窗戶玻璃,這就是唯一的光線。

並沒有看到程柯,但是想著他應該還沒有離開,因為手機還放在桌麵上,外套和公文包也都還掛在後頭的衣掛上,溫言初走了進去,不急不緩地走到了他的辦公桌後頭,在他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其實挺放鬆的,這幾天的確很放鬆,和程柯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緩和,的確是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於是她愜意地坐在程柯的椅子上,轉了轉,舒適的老板皮椅坐得很是舒服。

溫言初沒有注意到黑暗的角落裏有一道目光始終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隻是看到電腦屏幕上已經變成了屏幕保護的畫麵,微軟公司的LOGO在屏幕上跳動著,伸手就握上了他的鼠標,輕輕晃動了一下,屏幕保護消失,原本屏幕上的窗口開在那裏。

溫言初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原本隻是隨意掃了一眼而已,然後所有的目光就頓時僵住了。

她這才聞到了房間裏頭似乎有淡淡的煙味,屏幕上的那個打開的文檔刺著她的眼睛,讓她的臉色變得瞬間蒼白起來。

文檔上的那張照片,刺著她的眼睛,那張小臉那麽熟悉,自己看著他從紅紅的皺巴巴的漸漸長開,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笑起來就會彎起來,可愛得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想要親一口。

那是她的兒子,而文檔上除了那張照片之外,所有的文字,都是關於自己兒子最詳細的信息資料。

從英文姓名中文姓名,性別到出生年月日。

她的手指幾乎不受控製地滾動著鼠標的滾輪,將文檔向下拉著。

看到‘小兒急性白血病’和‘正在積極治療中,需要幹細胞移植’時,溫言初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所有的快樂,這些天來漸漸不錯的心情,逐漸裂縫破碎的聲音。

如果說這個聲音已經讓她足夠回不過神來的話,緊接著這辦公室裏頭,陡然從角落響起的比冰窖還要寒冷的男人的聲音,這個聲音讓那些原本隻有裂縫的破碎,迅速化成一地齏粉。

“我覺得,我已經不需要聽到任何解釋了。”他冷冷笑了一聲,“我已經完全理解和明白你打算回來的理由了,溫言初,我在你眼裏,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我程柯,簡直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