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真話假話

陸傾凡眼神猛地一怔,最後一個搬家工人已經搬著紙箱出去了,電梯門眼看已經開始關閉,陸傾凡終於是伸出一隻手擋了一下門,電梯門感應到阻礙又重新打開。

他邁步走了出去,1701的房門大開著,裏頭的燈光透出來柔軟的光線,陸傾凡就這麽看著站在門口麵朝房裏頭指揮工人朝裏搬的女人,她穿著一身素色的連衣裙,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吊帶睡裙,外頭套著一件薄薄的針織開衫,纖細苗條的身材,露在裙擺外的筆直白皙的腿。

這些裝束,都是他那麽熟悉的,還有她習慣性地在家裏會帶一副黑框的眼鏡,並且從來沒有任何綁頭發的皮筋或者頭花,都是用木頭鉛筆將頭發在腦後鬆鬆地簪成一個發髻。

這一切都那麽熟悉,最熟悉的是,陸傾凡還在電梯裏頭,就已經聽到的她的聲音,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來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左霜霜。

“你到底想幹什麽。”

左霜霜並沒有察覺到陸傾凡已經就站在電梯口,聽到這熟悉的低沉磁性的聲音,她才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才轉過身來看著他。

眼神中有了些類似驚喜的情緒,很快就收斂下去。

陸傾凡的語氣很平靜,就這麽平靜地問了一句,左霜霜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眼神隨意地朝著房裏頭掃了一眼,“如你所見,我搬家,剛搬過來。”

陸傾凡自然是知道她是搬家,她這回答未免有些多餘,所以他沒說話,隻是那麽靜靜地看著她,左霜霜甚至察覺到他的眼神裏頭還有了一絲冷意。

左霜霜唇角的笑容慢慢地褪了下去,“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我想,我還是都說一遍給你聽吧。”

她抬手理了一下頰邊的發絲別到耳朵後去,這是她的習慣動作,然後她清清冽冽的聲音就平靜地說道,“我總不能一直住在酒店裏,正好在中介看到這房子出售,我就搬過來了,國內的房價的確是有些讓人肉疼,但是房主似乎是急售,價錢還算合理並且帶車位,而且好在還算是我能接受的範圍,所以我就搬過來了。嗯,這是假話。”

說著她自己仿若自嘲一般地輕輕笑了一聲,然後就看著陸傾凡依舊麵無表情的臉,他還是那樣,情緒不好的時候或者是對不想搭理的人的時候,臉上從來不會表露出什麽憤怒,但是眼神卻是騙不了任何人,那深邃的眸子裏頭從來都是淡然的眼神會變得冷起來。

隻是左霜霜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這樣的眼神,會對著自己,心裏頭隻覺得有些難受,唇角依舊是自嘲的笑容,聽到他不答,於是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住在這裏,知道是哪一樓,所以看到你樓下房子出售,我就買了,想離你近一點,畢竟我回來,可不僅僅隻是為了在這麽個醫院裏頭發展事業的。我回來就是為了想要挽回你的,所以能離你近一點,就近一點,哪怕隻在早晨上班的時候,能夠不經意地碰到你一麵,我覺得也很好,畢竟……我們已經那麽久沒見麵了。神經外科離肝膽外科的距離是三層樓,我覺得太遠了,所以……這裏起碼隻隔了一個樓板而已,你在樓上,我在樓下。這,是真話。”

陸傾凡聽了她這些話,臉上依舊是先前那樣的表情,他似乎連思索都沒有思索,就看著左霜霜,“你果然還是一點兒,都沒有變啊。”

他輕輕歎了一聲,隨即就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中,有著嘲諷也有著無奈。

“什麽?”左霜霜似是不明,眉頭輕皺反問一聲。

陸傾凡眸子垂了下去,低沉的聲音依舊是以往的語速,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原本以為,其實過了這麽些時間,你是會有所改變的,哪怕,我已經不在你身邊了,哪怕,我已經決定再也不在你身邊了,但是我想你或許會從這件事情中理解什麽或者改變什麽,隻是。”

陸傾凡頓了頓,終於是長長舒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隻是你依舊沒有改變啊,一點兒都沒有。霜霜,你從來都沒有想過,當初我那麽愛你,為什麽會離開你身邊?為什麽我明明知道離開你就如同削肉刮骨一般的痛,我還是離開了你身邊?你難道一點都沒有想過嗎?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原因嗎?”

左霜霜眉頭緊緊地皺著,聽著陸傾凡說這話,她有些不解,她心中是有著答案的,但是她從陸傾凡這語氣中似乎聽出了,其實他心中的答案和自己心中所預想過的答案並不相同。

所以就連她自己的語氣都有些不確定了,她低聲說了一句,“不就是因為當初……我擅作決定就拿掉了孩子麽?因為我想要保住自己的事業,決定晚一點再結婚生子,想讓你等我兩年再結婚,於是我要拿掉孩子,你不願意等兩年覺得我傷害了你,所以你才離開,所以我們才分開的麽?”

左霜霜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甚至陸傾凡心裏一直也知道,左霜霜是這麽認為的,正因為他在心中一直覺得她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到後來,才決心了,完完全全地放掉她,不再念,不再想,也不再愛。

但是明明心中是這麽想的,這麽想過無數遍的,眼下親耳聽到她的回答,陸傾凡還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甚至還想,如果自己從左霜霜這裏聽到的答案並不是自己預想的那樣,那麽自己放棄她會不會就是一個錯誤,會不會就是一個魯莽的決定,但是眼下看來,自己並沒有錯誤決定。

所以陸傾凡眼神中的冷冽似乎都淡了下去,又變成了那樣古井無波的淡然,他淡淡地看著左霜霜,“所以在你看來,其實你心中的答案依舊是偏向你自己的,從你的答案中也不難聽出來,你其實心中也是有責怪的,你責怪我不支持你的事業,不願意再等你兩年,不體諒你拿掉了孩子。這也就是你為什麽兩年都沒有來找過我,直到現在才出現的原因。”

左霜霜輕輕咬了咬嘴唇,聽著陸傾凡的話,然後就聽到他說了一句。

“因為我一直以來都太遷就你了,在你看來,我所有的遷就都是理所當然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