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彌下樓。

蘇芷伊和李子沒跟著下去, 趴陽台上悄悄看。

陳聿站在宿舍樓前,手裏拿著個黃色的牛皮紙文件袋。

安彌走到他麵前, 他不多廢話,抬手將文件遞給安彌,“我的證明。”

安彌沒說話,表情也沒有什麽波瀾。

從他手裏接過文件袋,她垂眸,目光落在文件袋封口處。

封口處貼著個白色封條,封條上寫著:南城清水區司法鑒定中心。

字體上還蓋了兩個司法機關的印章。

這把安彌都看愣了, 過了兩秒她才拆開文件袋。

袋子裏是他拿走的錄音筆和一疊用訂書機釘在一起的A4紙張。

安彌把紙張抽出來,封麵上寫的是:

錄音音頻真偽鑒定報告

從第二頁開始,是對錄音筆內音頻的大小、波長、頻譜、噪音……等各個方麵的分析, 圖文並茂, 有清晰的對比數據展示,文字描述也很清楚,即使外行也能看明白。

安彌當然不可能站這兒逐字逐句去看,隻大致每頁瞄了兩眼,然後翻到最後一頁去看結果。

鑒定意見寫的是:

【根據各項鑒定顯示,本音頻非原聲錄入, 為電子設備二次錄製,且係逐字剪輯拚湊調音而成,具體拚湊痕跡由“-”標記:

我-才-浪-幾-年, 回-頭-是-不可能的

跟-她-裝-一-裝-而已, 不-裝-像-一點-怎麽-拿-下-她

不止-是, 我-想-看看, 她-那樣-的-女-人,在-床-上-會是-什麽-樣

到時候我-安-個-攝像頭, 給你們-現-場-直播

(以上拚湊痕跡鑒定有可能存在少量誤差,僅作大致參考)】

也就是說,錄音筆裏的內容確如陳聿所言,沒有一句話是他說的,每一句都是不知道從哪兒的錄音裏摳出來拚上,再拿錄音筆錄下來的,陳聿甚至連裏頭的半句話都沒說過。

“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陳聿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有些沙啞。

安彌抬頭,對上他視線。

他再次開口:“我不是那樣的人。”

安彌也不知道這會兒能說什麽,隻能訥訥地“哦”一聲,尾音拖得有點長。

這時,陳聿突然俯身湊近。

安彌下意識往後退,陳聿卻伸手攬住她腰,不讓她繼續往後退。

安彌搞不懂他這又是來哪出,正要問,被他搶先開口。

“除了許彥洲,你還招惹了誰?”他像咬著牙,聲音發沉,“他要花這麽大功夫搞我。”

自證清白後,他這是要興師問罪了。

介於他是受害者,這兩天估計跑得夠嗆,安彌就當自己是那罪人。

她拿開他的手,往後退一步,心平氣和地同他說:“除了許彥洲,就你一個。”

陳聿緩緩直起身,“你確定?”

“確定。”

陳聿笑一聲,“你對你自己長相這麽沒信心?”

“我凶名在外,也就你這種瘋子才敢追。”

“也是。”這人挑眉,語氣傲得不行。

安彌睨他一眼,說他是瘋子,他還驕傲上了。

“那問題來了,”他微偏頭,“誰搞的我?”

安彌隻能想到:“你自己惹到什麽人了吧。”

也有道理,現在誰都知道他在追安彌,如果是仇視他的人,還真有可能搞出這玩意兒來讓他沒法如願。

要不是她了解他身上那一點特質,否則,就算他有澄清的本事,她也不會給他機會,還真就能讓他狠狠栽跟頭。

放普通人身上,這事兒也在錄音放出來那天就完了,有幾個人能弄到司法機關的鑒定報告。

“這錄音筆哪兒來的?”陳聿還是覺得問題不在他那兒。

“芷伊說,這錄音筆是在她不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放進她包裏的,放了多久也不知道,反正就突然在包裏發現的。”

“有夠處心積慮的,”他沉沉磨了磨後槽牙,“別讓我逮著。”

要說不說,這人是個人物,夠損的,技術也過硬,非專業人員真聽不出一點兒剪輯痕跡。

“行了,你上去吧,這外邊兒冷。”

安彌身上就穿了件薄薄的長袖睡衣,外套都沒披一件。

被他這麽一說,安彌這才察覺自己隻睡衣就下來了,也是這時候,她竟才感覺到冷。

“嗯,我上去了。”她轉身。

陳聿站在原地看著她進去。

在她即將進門之時,他突然喊了聲:“等等。”

安彌回頭。

視線裏,他朝她跑來。

其實就幾米的距離,但他還是用跑的。

他在她跟前的三階樓梯下站定,微仰頭看她,“答應我件事成嗎?”

“什麽?”

“以後不管我身上發生什麽事,都給我時間,讓我澄清,好嗎?”

他嗓音低沉,褪去平日裏的痞氣,容色認真而溫柔。

安彌也認真回答他:“好。”

他笑起來,特好看。

他笑起來總是那麽好看,她大概就是一次又一次溺在他笑容裏,然後遺失心髒在那他那裏。

“上去吧。”

他開始後退,目光卻不移開。

好像,他總喜歡這樣倒退著走。

大概是,這樣能看她久一點。

心裏仿佛有棵綠苗在發芽,安彌在回頭後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在陽台上趴著看半天的人跑過來時,看到的就是她這副思春期少女的模樣。

一時間,兩個人的犯賤欲望都大過了好奇心。

蘇芷伊:“喲喲喲,這小表情。”

李子:“嘖嘖嘖,這笑得。”

蘇芷伊:“我記得某個人厭男來著。”

李子:“厭什麽男,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是在跟男朋友約小會呢。”

蘇芷伊:“可不就是約會嗎,摟摟抱抱的。”

李子:“是哦,看得我戀愛腦差點又長出來了。”

兩人那怪得要死的腔調,再配上那快扭成麻花的樣子跟表情,要多欠有多欠。

安彌:……

沉默是金,她沉默。

她無視這倆走過,兩人跟上,繼續在後邊兒裝腔作怪。

進了寢室,兩個人才收起那副鬼樣子,跑過來問安彌:“所以他咋跟你自證清白的?”

安彌懶得多說,直接把文件袋扔給了她倆。

兩人抽出報告放台燈下邊,齊齊撅著屁股在那兒看,從頭到尾臥槽個不停:

“臥槽司法機關的鑒定!”

“臥槽這麽厚的報告!”

“兩天時間給出這麽厚的報告,臥槽,陳聿這是賣了多少人情?”

……

“臥槽!都他媽生拚硬湊的!”

“咱一點兒沒聽出來啊,臥槽,技術真夠好的!”

兩人看完報告的時候,外邊過道剛好熄燈,啪的一聲。

“臥槽!”蘇芷伊又來一聲,然後慘叫道,“我還沒洗澡!”

大學寢室不像高中那樣室內會熄燈,但會停熱水。

李子也鬼哭狼嚎起來:“我也沒還沒洗!”

兩人一邊“啊啊啊啊”一邊衝去浴室企圖試試看還能不能擠出點兒熱水衝腳,這大冬天的,用冷水衝腳要死人。

聽著這倆人的豬叫聲,安彌搖頭。

*

最近氣溫忽然驟降,第二天早上去上課的時候,蘇芷伊和李子本來想要美麗凍人一下,結果一出門,立馬打道回府把薄大衣換成了棉衣,還裹上了厚厚的圍巾。

在美麗麵前,還是不凍人更重要。

安彌沒換,她本來就穿的棉衣,但裏頭穿得薄,領口也敞著,能看到一點紅色的紋身。

她這件棉衣其實也薄,就是棒球服內襯裏加了點兒薄棉。

因為喜歡櫻桃紅,她有挺多這個色係的衣服,這件就是。

帶一點暗調的紅色很襯她,張揚又高級。

這件夾棉的棒球服顏色特正,版型又潮又帥,等出去後她兩手一插兜,帥死。

走路上,她回頭率比夏天的時候還高。

上午還好,大家忙著趕路,中午和晚上去吃飯的時候,回頭率真的不要太高,她長得就夠惹眼,這衣服一套上更引人注目。

所以,某個本就一眼能從人群裏找到她的人目不斜視地路過這裏時,直接從一晃而過的餘光裏注意到了她。

他轉頭,停下來。

“怎麽不走了聿哥?”後邊兒的人問。

陳聿看著坐在館子裏的安彌,“你們去吃,不用管我了,今天我吃這家。”

同行的劉柏宇本來想說他吃哪家他們就吃哪家,結果一轉頭看到裏頭的安彌,他瞬間什麽都懂了,趕緊拉著其他人走,“走走走我們去吃那家。”

聽到外麵的動靜,安彌抬頭,看到陳聿抬步店裏走來。

一張桌子四個麵,安彌她們三個人,還有張凳子空著,陳聿走過來在那張凳子上坐下,一點兒不客氣,也不問人同不同意他坐。

“喲,”蘇芷伊隻意外了一秒,然後立馬抬手喊道,“老板,加副碗筷。”

李子加一句:“剛點的中鍋換大鍋。”

安彌當啞巴的同時還裝起了瞎子,像沒看見他似的。

服務生給陳聿拿過來碗筷和杯子,蘇芷伊提過茶壺給他倒茶,“給陳公子倒茶。”

她邊倒邊說:“陳公子牛逼啊,昨天那報告我和李子看得直呼好家夥。”

陳聿沒說什麽,隻拿過茶杯,接著開口道一聲:“謝了。”

“你在咱彌姐這兒的名聲是保住了,但你得小心搞事兒的人把這假錄音往網上發,網上那些噴子可不管青紅皂白,鑒定報告都沒用。”蘇芷伊提醒。

“沒關係,”陳聿一臉無所謂,“反正名聲早臭了,某個人知道我不臭就行。”

蘇芷伊跟李子立馬連著“嘖”了好幾聲。

“某個人,幫我抽張紙。”李子朝安彌揚揚下巴。

蘇芷伊也跟著使壞,“某個人,來我給你也倒茶。”

後邊上了菜,她們還一直這麽叫:

“某個人,幫我夾下那個土豆片。”

“某個人,垃圾桶踢過來一下。”

“某個人……”

安彌:……

她很無語,非常無語。

陳聿全程倒是在一旁笑得挺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磕暈了嗚嗚嗚

下章彌姐特帥!全章特甜!一點兒沒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