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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錢家的人被關在大牢已經三天了,一天不吃可以扛得住,可是總不能一直都不吃。錢家的人如今已經習慣吃那饅頭稀粥了。

獄卒將盆放下以後就出去了。女眷這邊還好,大家都很自覺地一個人拿一個饅頭,盛一碗稀粥。可男人那邊就不一樣了,獄卒一走開,眾人蜂擁而上,搶得到的才能吃得上。

承弘隻搶到半個饅頭,粥是一點都沒有。月環看著兒子吃不飽,才幾天的功夫兒子的臉頰都瘦下去了,這要再過一段時日,兒子還不成皮包骨。可是沒辦法,無論月環如何哀求,獄卒也不願意放了承弘到他們的監牢裏。

夜暗下來了,屋子裏有不少的人已經睡過去了。

月環蜷縮成一團,她睡不著,抬頭透過窗戶看著外麵,其實這天天黑,也沒有月亮,她什麽也看不到。

心雨低聲說道:“三少奶奶,你別難過,很快就能過去的,老爺跟大少爺他們不會不管你的。”

月環卻沒抱任何的期望,都已經三天了,這三天連家一個人影都沒看到,不僅連家的人,就是紅菱跟何力,還有月冰跟月瑤等人,也都沒派一個人出來看她。

月環心中忍不住苦笑,這裏不是現代,現代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可這裏卻是連坐,她做再多的防備,到最後也沒人敢伸手相助。

心雨還想勸說,聽到外麵開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開鎖的聲音特別的響亮,頓時驚醒了不少的人。

四個人高馬大的獄卒提著燈籠走到牢房,開了女監牢裏的鎖,走了進來,月環心中警鈴大起,這些人大半夜的進來分明是不懷好意。

四個獄卒走到眾人麵前,將燈籠在這些女子麵前照了一下,牢房的女眷被這獄卒的一番行為嚇得手腳冰涼。

心雨抓著月環的胳膊,渾身哆嗦:“三奶奶,他們要做什麽?”

月環渾身顫抖,但是她卻將心雨使勁按下去,不讓眾人看到心雨的臉,至於她自己,月環很清楚,她就是想躲也躲不了,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這些人能因為她是連家的女兒有所顧忌。

那獄卒的燈籠照到月環,就在月環握緊拳頭,下定決心若是這些人敢對她下手,她就是跟他們拚了,不過很快,燈籠又移開了。

倒不是這些獄卒忌憚著連家,隻是現在上麵對這件事還沒蓋棺定論,他們也不敢亂動,錢家的這些女人他們不敢動,但是這些丫鬟卻沒關係,錢府的這些丫鬟也都是個頂個的漂亮,這些人早就惦記上了。

在場的沒一個是傻瓜,被挑中的四個丫鬟也大致猜測到前麵有什麽事等待著她們,可這些個獄卒哪裏是憐香惜玉的人,一巴掌下去,將人打得眼冒金星。

而在對麵的監牢裏男人,見到這種情況卻沒一個人吭聲。

這個晚上,女監牢裏再沒一個人睡著,就怕這些獄卒又來了人,自己自身難保,眾人睜眼到天亮,天亮的時候,帶出去的四個丫鬟隻送回來三個。

月環看著三個丫鬟身上的傷痕,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這些個畜生,這些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月環心裏叫罵得再厲害,但是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啊……”一聲尖銳的叫聲喚回了月環的神色,月環看到牆上那紅紅的血漬,再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丫鬟,這個丫鬟她認識,是二少奶奶身邊的貼身丫鬟又藍,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少的那個,怕是也是走了這條路了。

獄卒得了消息,很快過來將屍體拖了出去,至於說牆頭上的血漬,他們就不管了。

心雨抱著月環道:“三少奶奶,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我還不想死,我不想死。”昨天沒挑選到她,今天呢?今天她能逃得過去嗎?

月環抓著心雨的胳膊道:“不用怕,很快就會好的。”可是能好得起來嗎?顯然是不能的。

月環跟著心雨說話,但是眼睛卻望向對麵的監牢,就見錢途此時已經將承弘抱在懷裏,頭背著她們,很顯然,承弘剛才並沒有看到女監牢裏發生的事。

月環心裏再厭惡錢途,但是此時卻有些感激,不管如何,兒子這幾日能安然無恙也是因為有錢途的照顧,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可沒等月環鬆一口氣,就聽到趙棱兒大聲叫道:“兒子,兒子你怎麽了?兒子,你不要嚇唬娘呀?”趙棱兒的兒子才兩歲多,一直是在身邊照看,所以這次孩子是跟他們一起的。

月環看到小孩滿臉通紅,這種症狀很明顯是發燒了,月環想也不想說道:“這孩子發燒了,得趕緊請大夫看病診治?”

這又不是還在錢府那會,哪裏是你想請大夫就能請得著的,月環的叫聲吵得獄卒頭疼,走過來凶猛地叫道:“你若是再叫,我就將你拉出去。”

月環還想說話,卻是被心雨從背後捂住了口,下了死力將月環給拉回去了,等到獄卒走後,心雨才說道:“三少奶奶,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心善也得看情況去,現在這種情況你不能逞強,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你也要為承弘少爺想一想,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承弘少爺可怎麽辦?”連家的人可能會救月環出去,但連家的人未必會救承弘,一旦月環不在了,承弘連最後的依靠也沒有了。

月環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她不忍心看著那孩子就活生生地死在自己麵前,可是殘酷的現實卻告訴她,她現在自身難保,哪裏還能去救別人。

向薇這天很晚才回來,跟月瑤說道:“錢家的事已經有了定論,錢家幾個參與其中的全部斬首示眾,另外那草菅人命強搶民女的幾位爺此時還被關在監牢裏,另行發落,剩下的,包括婦孺兒童全部都發配去西北。”

月瑤覺得這樣的處置並不算嚴重。

向薇笑月瑤的天真:“不嚴重?西北離這裏三千多裏,你覺得錢家這群養尊處優的人有幾個人能活著到西北?就算能平安到西北,可他們怎麽生活?”

月瑤說道:“隻要不想死,總能尋到法子的。”隻要不跟她一樣總想著以死解脫,隻要想活下去,總能有活路的。

向薇笑著道:“這話中聽,夫人,連家的人別說出麵救助連月環,連個探監的人都沒有,之前可以說事情沒定論,不好處理,如今事情定下來,也不知道連棟方會怎麽做?”

月瑤搖搖頭:“看看吧!”以大伯父的性子,怕是十有八九要月環陪著錢途去西北吧!讀書人嘛,講的是一個名聲,大伯肯定是不想讓人說連家的女兒隻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

向薇聽了這話,嘴角露出譏諷,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風從窗戶吹了進來,雖然監牢裏的人被凍得直哆嗦,但眾人卻一聲都不敢吭,這十多天,女監牢裏的二十多個人已經減了一半,而男監牢裏,也已經死了六個,這六個都是孩子,熬不過這些苦難死了。

月環體會到什麽叫度日如年,在監牢關了十多天了,對她來說比十多年還難熬,唯一讓月環厭幸的是,承弘雖然瘦了許多,但卻好好的,沒有生病。

天漸漸暗了,天黑對監牢的女人來說才是煎熬的開始,從開始的反抗,到現在的麻木,監牢裏的丫鬟,除了心雨,其他的丫鬟沒有一個逃脫那些獄卒的魔爪。

心雨能逃脫獄卒的魔掌,是因為月環給她臉上塗了牆灰,那醜陋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倒胃口,當然,月環自己臉上也塗了,這個情況下將自己弄得越醜越好,月環不知道的是,她們的容貌如何其實獄卒早就心中有數,之前沒動她,隻不過是因為事情沒落定。

很快,外麵又響起了開鎖的聲音,月環心裏一個冷,她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

月環看著一個獄卒將趙棱兒拖了出來。

趙棱兒沒想到,噩夢竟然這麽快就降臨到她的身上,趙棱兒一邊狠命地掙紮,一邊殺豬般地叫道:“放開我,快放開我。”

獄卒豈是這麽好糊弄的,將趙棱兒狠狠地摔在地上,這些日子本就吃得少,身體虛弱得不行,這麽一摔,趙棱兒好在沒暈過去,趙棱兒拚著最後的一口心氣,大聲叫道:“姑媽救我,姑媽,我不要出去,姑媽,你救救我……”

可惜錢二太太沒這個膽色跟獄卒作對。

就在趙棱兒又被獄卒拽起拖走的時候,趙棱兒卻是指著月環說道:“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找女人就找她,她長得好,連醉春樓的頭牌都比不過她的,她現在這幅模樣不是真麵容,你們讓她洗幹淨以後就知道我沒有說謊。”

月環第一次後悔她心腸太軟了,早知道她就應該早點除了這個禍害,而不是任其成長。

拽著趙棱兒的獄卒放開了手,任由趙棱兒跌倒在地,拿著燈籠走到月環麵前,可惜還沒等他認真打量,另外一個獄卒立即說道:“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站在月環麵前的獄卒聽到這句帶著警告的聲音,立即轉身離開了,他又不傻,自然知道這女人該是碰不得了。

趙棱兒殺豬一般地叫道:“不要抓我,你們去抓她?為什麽不去抓她?我沒騙你們,她真的長得跟醉春樓的花魁還要好。”

可惜,拽著她的獄卒卻沒再理會她了。

月環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等到落鎖的聲音傳過來,月環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月環回過神來,一下就想明白這些人不是因為她因為塗抹了東西變醜而放過她,而是這人有顧忌,這些人肯定是顧慮連家。

心雨抓著月環的手說道:“三少奶奶……”這十多天煉獄一般的日子,讓心雨也變得很堅強了。

月環想笑,可是她卻笑不出來,逃得過今天,明天呢?後天呢?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

等出了監牢,剛才想帶月環出來的問道:“老黑頭,剛才那個女的有什麽背景?”醉春樓的頭牌,那長得可是國色天香,這個女人比醉春樓的頭牌都長得好看,該得什麽樣呀?

明叫大黑頭的獄卒也不知道此婦是個什麽背景,說道:“牢頭特別交代過,這個女人不能動。”一般牢頭發下話,就表明是有人打過招呼的。

主要是月環長得好,一般情況下這些獄卒都不會動犯人家中的夫人奶奶的,因為這些人一般出身都不低,就算暫時落難了,可誰能百分百肯定這些人身後沒人相幫,別看他們如今在監牢裏人五人六的,可在外麵,那些當官的老爺夫人輕而易舉就能弄死他們。

錢家的事蓋棺定論,在監牢裏的錢家人不知道,但是在外麵的人卻聽到了風聲。

廷遠去求了連棟方,想求連棟方救了月環回來,廷遠跪在連棟方麵前,說道:“爹,流放西北,西北離這裏三千多裏路,姐姐哪裏受得了這個苦,爹,你讓姐姐回來吧!”不說路途艱難,西北乃是苦寒之地,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去西北,如何生活。

連棟方麵色冷硬:“回來,怎麽回來?”

廷遠的意思自然是讓月環跟錢途和離,這樣連家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姐姐接回來了,這種事並不少見,外人知道也不會說什麽。

連棟方斷然拒絕,說道:“不成,若是這麽做,你讓別人怎麽想我們連家?”若是他讓月環跟錢途和離,外人肯定認為連家的女人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

廷遠哀求了半日,連棟方還是不鬆口。

廷遠心頭說不出的難過,說到底還是他太弱小了,他現在保護不了姐姐,廷遠見再求無用,哽咽道:“爹,我想去監獄看看姐姐。”

連棟方聽了沒有反對,現在事情落下來了,去監牢探望也沒什麽關係的。

廷遠出了書房,擦了一把眼淚,去後院尋了蘇姨娘,廷遠也不是不知道事的書生,要去監牢探望,肯定得拿錢去打點,廷遠的錢都是放在蘇姨娘之處。

蘇姨娘這回沒有猶豫,拿出了兩百兩銀子給廷遠,讓他去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