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常相思頂著三十六七度的高溫跑去找白文元的宿舍,等了一個小時,見到他就撲上去抱住了,臉在他胸口蹭來蹭去。
白文元及其詫異,他看得出來這個姑娘也挺喜歡他的,但可能是出於對欲|望的畏懼,從來不敢主動觸碰他,像今天這樣主動熱情,還是第一次,他就知道,出事兒了,姑娘心裏委屈呢。
“想我啦?”白文元馱著她往房間裏走,安撫道,“不是去上工嗎?不順利?小孩不好教?”
常相思在他懷裏滾了一會兒,這才道,“沒成,我幹不了那個活。”
“玻璃心碎啦?”白文元好笑道,“還不習慣遭遇失敗?”
“是啊,心裏有點不舒服。”常相思其實很少和人講述心事,也不習慣傾訴。
她所生長的家庭含蓄而遲鈍,吃飽穿暖是最高要求,父母也從不會將愛帶在嘴邊,且自從她初中住校後,和父母的交流更少。她逐漸成長為一個安靜而內斂的少女,在學校的時候如果和朋友談論憂慮,也隻會得到你成績這麽好沒什麽可愁的回話;回家想和父母說一說,他們除了農事什麽都不懂,一旦聽說成績有問題比她還要慌張。她習慣了獨自承受壓力,慢慢排解傷心,但不知道為什麽,有了白文元的存在,她很想好好地跟他說一說。這種感覺很陌生,但是對象是他,就感覺非常安全。
“可能是我經曆的事情還是太少了,所以對陌生人的惡意還不習慣。”常相思吸著他身上的味道,真是越來越喜歡了,“你說得很對,是我自己太玻璃心了呀!”
“具體什麽事,講講?”白文元摟著她,感覺她和自己越來越契合了。
常相思搖頭,“不是什麽大事,你抱抱我就好了。”
“越來越會撒嬌了呀!”白文元樂了,“那你抱著我別撒手。”
“你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多惡意呢?”常相思不解道,“有什麽事情,大家好好商量著辦,不可以嗎?”
“你這是給自己假設了一個前提。”白文元抱著她坐到小沙發上,撫摸她的頸項,安撫道,“認為所有人都是保持公平和解決問題的態度來辦事,而忽略了,真實的世界,每個人的目的和訴求都是不一樣的。你所謂的惡意,有可能是一個阿姨想要多吃多占,耍小心機,一開始就凶性畢露,指望嚇住別人;也有可能是有人吃虧吃多了,不想再吃虧,所以就牢牢地要占據先機;也不排除別有用心的人,想要達到很壞的目的,設置陷阱和套路。”
“比如說,你想戲弄我,和手機店老板講好了,故意讓我去送貨刁難我嗎?”常相思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伸手描繪他側顏的線條。
“是呀!”白文元坦然道,“結果你這隻小白兔,果然就上當了呀!”
常相思抿嘴笑,其實她是看見了送貨單上是他的名字,才答應的,也算是一點小小的心機。
“這個世界,並非黑白分明,而是色彩繽紛。”白文元撫摸她的頭發,“很多人,能夠拒絕直白而暴力的罪惡,但是抗拒不了潛移默化的渲染。比如你,我們一路去老蔡溝的時候,你的內心分成了兩個部分,我和飛哥是好人,蔡家的人是絕對的壞人。你立場分明,非常地信任我和飛哥,憎惡著強迫你姑姑的那些人——”
提起常巧玲,常相思還是傷心了,雙手圈在白文元頸項上。
“為此,你給自己的內心建立了很厚的盔甲,現實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到你,對不對?”
常相思點著頭,將臉埋在他下巴下麵。
“但是,當你進入正常的社會環境之後,你放下了鎧甲,把最真實的自己流露出來。這很好,你是一個真誠的好姑娘,但是,在社會上存活得越久的人,越會保護自己,他們把自己裹成了刺蝟呀!”白文元道,“更不用說,還有火眼金睛的壞人,看上了你這麽又乖又可愛的小白兔,可以直接捏著你的心髒,一抓一個準兒。越是真誠,越是容易被傷害!”
“真誠不好嗎?”常相思迷惘了。
白文元其實不想讓單純的姑娘染上顏色,但是她要學會保護自己,要學會不被人輕易看穿。
“真誠是好東西,所以你更要學會保護它。”白文元拍拍自己,大言不慚,“比如說我。”
常相思抬頭看著白文元,白文元道,“我看起來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小年輕啊,但實際上我卻是正義的夥伴。我是一個警察,我不僅要抓捕那些直接的暴力犯罪,我更要警惕無聲無息的罪惡,我得比他們更凶更壞更惡毒——”
常相思眨眼看他,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道,“你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白文元將手放在常相思的心髒處道,“你現在擁有這世界上最好的美德,如果學不會保護自己,會被傷害而死。那些保護殼都是虛妄的存在,你不能被他們迷惑了,你要堅定自己的內心——”
“怎麽做呢?”
“不妥協,心裏永遠都要有不妥協的力量。”白文元輕柔地含著她的唇。
“我沒有妥協。”常相思道,“我隻是難過——”
白文元又親了她一會兒,因為她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內心充滿了溫柔,一時間竟然舍不得將她辦了,隻想要好好地抱著她。
“白大哥,那你會不會有很沮喪的時候呢?”
“當然會有。”白文元想了一會兒,道,“其實,遇上你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對我的震撼很大。我小時跟隨父母任職,一直在各個城市之間輾轉,生活有艱難的時候,但大多數都是文明的。我所見識到的惡,都是包裹在文質彬彬的麵具之下,而不是像蔡家溝那麽直接而又衝擊力。我自以為可以幫助你,其實是抱著一種很輕鬆的心情——”
常相思又將他抱緊了,他道,“但最終我很無助,我也不明白,中國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距離相隔不過千裏,但是思想恍若隔了千年,那種感覺讓我無所不能的夢被戳破了,就好像,真實的社會才將將向我揭開麵具一樣。那個時候,我是很難受的,再加上,你又拋棄了我!”
“所以,我選擇當了警察,這一年,我成長蠻快的。之前本來因為未來的計劃安排和父母有些分歧,現在也基本上沒有了。”白文元道,“我會把自己的一些迷惘講出來,他們會給我一些建議,他們認為我做警察不錯,家裏也能幫上一點點忙。但是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至少吧,以後如果再遇上一個美少女遭難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說,嘿,我是警察,我可以幫助你。”
常相思張口,咬住他肩膀上的肉,“你可以幫她,但是不許跟她走了。”
“小丫頭,還會吃醋了呀?讓我嚐嚐你嘴巴酸不酸!”白文元很無賴地將常相思裏裏外外親了個透徹,將她上半身的衣服脫得精光,親密道,“嗯,胸有點小,不過別擔心,我多捏捏就大了。”
常相思被白文元親得全身無力,雪白的身體躺在黑皮沙發上,此刻她是真心願意的。
白文元拉開抽屜,摸出一包早就準備好的避|孕|套,抽出一枚遞給她,“撕開,幫我戴上——”
常相思伸手接了,正要動作,白文元的手機瘋狂地歡叫起來,她扭頭看茶幾上移動的手機。
白文元褲子都脫了,操|了一聲,不想接電話。
“接呀!”常相思坐起身,摟住他硬實的腰。
白文元心浮氣躁地抓起電話,聽力半晌,最後要死不活道,“隊長,你電話來得可真是時候啊!好不容易有半天假見見女朋友,老子以後要是**了——”
常相思直起身去捂他的嘴,白文元立刻掛了電話,“媽的,有個命案,得馬上去現場。今晚不定回得來,要不,咱抓緊時間先幹,幹完了再去——”
常相思捶一下他後背,“快去吧,我又不會跑。”
“那今晚呆我宿舍?”
“不要,我們宿舍阿姨要查舍。”常相思彎腰去撿衣服,白文元恨恨地看她一身雪白的皮,不甘心,又摸了好幾把。
常相思被白文元補充了精神能量,對未來和生活又充滿了信心,她拋開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情,和家教中心取得聯係,回話說今天的家長需要的是一位“成人家教”,而非輔導小孩課業的家教。家教中心那邊顯然遭遇過多次這樣的情況,立刻承諾重新幫助她安排新的家教信息,常相思表達了感謝。
回到學校後門,她去買了涼麵涼皮,準備帶回去當晚餐,卻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接通。
“你好。”電話裏的聲音很熟悉,“是相思嗎?我是張碩——”
常相思立刻掛斷電話,設置拒接。
不一會,來了短信。
“相思同學,你好。我是真誠地向你道歉,請你接受我的歉意,不要掛我電話,好嗎?”
常相思刪掉短信,悶頭走回學校。
“嘿!常相思——”
常相思抬頭,進入學校後門後的路邊,停了那輛熟悉拍照的黑色小車,張碩站在車門邊衝他招手。她站住,遠遠地看著他。
張碩關上車門,走向常相思,看她手裏拎的涼皮,道,“還沒吃晚飯呢?我等你好久了——”
常相思繞開張碩,冷著臉直接往前走,張碩緊隨其後,“怎麽不說話呢?生氣了?我上午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幹嘛當真了呢?還打電話去家教中心那邊投訴,家教中心那邊非給我介紹什麽伴遊家教,推薦了好幾個女大學生來——”
學校大門處設有警衛處,常相思沒往宿舍走,直接走了去警衛室的路。
張碩不覺得,道,“你急匆匆走了後,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所以想當麵給你道個歉。你看你,電話也不接,還把我設置拒接了,大家都是年輕人,爽快點。我道個歉,你接受,好不好?”
常相思想,這有可能就是白文元所說的,不能妥協的情況。一旦她原諒了他,那麽這個人並不會承認自己的惡意,反而會因為被輕易原諒而洋洋得意,兩個人因此熟悉,那麽之後一旦發生更糟糕的所謂欺騙或者傷害,便扯不清楚是單方施加的還是雙方在扯皮。
警衛室有兩個中年保安大叔在,常相思遠遠見了,走得更快。
張碩這才覺得不對,樂了,道,“你這個小姑娘,心眼蠻多的嘛!”
常相思止住腳步,轉身看一眼張碩,目光平靜,但無端端地,他卻從中看到了一種輕蔑,她道,“如果你現在離開的話,大家都保留體麵,如果你還要跟著我,我現在就進去報警,說你騷擾我。”
“那你去呀,我就不信你個小丫頭片子——”
張碩話沒說完,就見常相思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入了警衛室。他心裏操|了一聲,這姑娘,可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