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元確認高姝是一個不受控的女人,並且也是在警告他不能把她和高家拉成墊背的,看似溫和實則麻辣,他越發欣賞她了。不過,這個事情,他本就沒有牽連眾人的意思,於是,他主動給自己的母親打了個電話。直到電話鈴聲結束,白母也沒有接電話,白文元知道,她這是徹底惱了。
他笑著搖頭,起身去病房門口,他那傻堂弟正對著走廊盡頭發呆,高姝的背影隱隱約約消失在了電梯裏。
“看著迷啦?”白文元伸手晃一下他的眼睛。
白文淵回過神,忙道,“沒,就是累了。”
“剛才高姝給我說,她想你別再去她哪兒了。你怎麽想的?”白文元讓白文淵進病房,把高姝沒吃的蘋果推給他吃。
白文淵紮起蘋果片兒往嘴巴裏塞,“不去就不去唄。”
“別明著去吧,還是得上心看著。吳建國的人沒抓完,都不能吊意輕心——”白文元看著白文淵毫無心機大吃大喝的樣子,搖頭歎氣,“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一天了。”
“哥,你就沒什麽跟我說的?”
“我媽知道我要和高姝解除婚約的事情了,她肯定特別生氣,剛才沒接我電話。”白文元想了一下,“她要是來問你怎麽回事,你就說不知道好了。”
“你放心。”白文淵點頭,“不過,你真要和常相思在一起啊?我看她現在對你不怎麽起勁的樣子——”
“怎麽講?”
“以前吧,你帶她一起來玩牌那一次,你去睡覺了,她在花園裏逛,我就告訴她家裏可能不太會讚同你們的事情。”白文淵吃完一塊又一塊,“當時她一點也不吃驚的樣子,還對我表示說,這是一場戰役,雙方已經擺開了陣勢,她是不會未戰就先認輸的。你看看,很拿你們的事情當回事,根本就沒想過分手,要不是後來啊——”
“嗯!”白文元聽了,有點心酸,本能地伸手去摸煙,叼了一根在嘴巴裏,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個時候她心氣多旺盛啊!你看她現在,對你愛答不理的。”白文淵道,“就連我把高姝的事情給她說了,她也一點不好奇,你想想當年張晚?多麽鮮明的對比——”
白文元深吸一口煙,緩緩噴出來,“那你說,她怎麽想的?”
“還能怎麽想?她就沒把這事當成和自己有關的,看你一個人瞎折騰熱鬧。”白文淵認真道,“你考慮考慮,你這邊拚了老命一樣把高家給撇開了,到時候她輕飄飄來一句關我什麽事,把你給晾起來,你怎麽辦?”
白文淵這個話紮心了,白文元沉默著把一根煙抽完,狠狠按在煙灰缸裏,道,“那也是我活該,怪不得別人。”
“哥,你怎麽就沒想過把她拉進來?”白文淵好奇,“她都不知道你為她到底做了些什麽?”
“不行。”白文元又摸出一根煙,點燃,“對自己無能為力的失望,和對他人的失望,我希望她隻會體驗到後者。至少,那樣不會影響她後續的生活。而且,現在她整個人都處在比較懵的狀態,得讓她慢慢冷靜一下,直到蔡炳坤這個人對她的影響完全消除掉——”
常相思和父母一起做了一頓晚飯,大家愛吃的菜都還沒變,逐漸也找回了以往相處的自在。晚飯後,一家人去散步,父母帶她去看了新房子的小區,基本沒什麽周邊環境,但好在距離學校和醫院都很近。常相思很好奇父母為什麽不住新房子,反而去租老筒子樓住,常母道,做生意方便,而且新房子還沒裝修,她爸爸想當她回家後弄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常相思立刻讓父母用剩下的錢去找施工隊伍,馬上去改善居住環境,借口當然是她現在要在北部呆半年,不可能一直住醫院的宿舍。常母一口答應了,馬上轉頭就叮囑常父第二天去找師傅開工。
散完步後,常相思又問起常家祖墳的事情,她想找個好日子把姑姑的骨灰給入土了,但是不懂鄉下的規矩。
一提起常巧玲,常母就抹眼淚,常父半晌才道,會去找香火道士給看日子。
常相思交待完事情後,回縣醫院,找了院長,匯報了蔡炳坤的事情,投入工作沒幾天後,父母傳了消息回來,說是已經安排好了入葬的事情。
常相思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拎著包走出醫院,她少小離家讀書,農村的喪葬風俗完全不懂,問了父母她該準備些什麽,隻說什麽也不用她操心。可她想了許久,覺得這樣不算盡心,還是去銀行取了些錢,查詢餘額的時候發現多了許多錢,有點摸不著頭腦,忙打了清單查詢,那一筆多出來的錢是匯款,匯款留言是賠償款。
常相思呆了許久,翻出手機,按照留言上的電話打過去,電話那邊道,“常小姐,我是蔡先生為你請的律師,關於你車禍的案子已經全部完成,賠償款打到你戶頭了。你的車,已經大修完成,給你放在你平城公寓的樓下,鑰匙放在你門上的信報箱內。”
“費用——”
“費用蔡炳坤先生已經提前支付過了。具體的全過程資料我這邊有存檔,如果你需要的話,請把地址留給我,我會複製一份給你。”律師的聲音冷冰冰的公事公辦,“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掛電話了。”
常相思道,“蔡炳坤,他去世了——”
律師在電話裏半晌沒說話,電流聲過後,道,“律師有自己的職業操守,隻要是委托人付錢辦理的事情,我們都會一一做到。和他死不死,是沒有關係的。”
常相思在銀行外站了許久,她僵著雙腿,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直到手機再次響起來,她接了。
“相思,你不在醫院?”白文元的聲音傳過來,“我在北部縣醫院的後門,門衛的大爺說你出去了,能告訴我你在哪裏嗎?”
“在那兒呆著,我來找你。”
常相思掛了電話往醫院走,進入小巷子後邊見白文元靠在後門的柱頭上,單腿撐地,傷腿虛點減輕體重對它的壓迫力。見了常相思,他就露出笑容來,直起身體,緩緩走動靠近她。
常相思停在距離他兩米遠的地方,“出院了?”
白文元拍拍自己的腿,“基本上能自己走路了,沒問題的。”他看她一身黑,臉色又白,神情頹敗,道,“你怎麽了?”
常相思道,“沒什麽?你來北部做什麽?”
“找你呀!”白文元道,“和蔣昌俊電話聯係了,他說你姑姑今天辦儀式,所以我也過來為她上個香。”
“謝謝。”
“我說過啊,我會陪你的。”
常相思偏頭,不想聽他的親熱話,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打開後車門請白文元上去。兩人坐在後座,白文元伸手去抓常相思的手,感覺她指尖冰涼,忙塞在自己懷裏,道,“怎麽手這麽涼啊!”
常相思掙了幾下沒掙脫,也就算了。
“生我氣呢?這幾天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白文元笑眯眯道,“鍾老說和你商量調回去的事情,你拒絕了,又不說原因。”
“這裏挺好的。”常相思手慢慢暖起來,“我想多呆一段時間,人也靜靜。”
“給姑姑找的什麽地方?”
常相思搖頭,“我們家有個祖墳地,就放那邊。有幾個隔房的長輩說外嫁的不好進祖墳,被我爸媽給撅回去了,還給選了塊最向陽的。”
“好!”白文元揉捏著常相思的手指,“我去參加儀式的話,要送什麽東西不呢?”
“給個白包就好了。”
“多少錢合適?”
“單數,隨意。”常相思想了一下,“不要太多了,不好還人情。”
“聽你的。”
“這次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白文元對常相思道,“吳建設已經落案了,黑哥的行蹤也差不多確認了,相關的涉案人員也歸案了。所以我爭取了兩天的假期,來陪你——”
“不用。”常相思道,“我這兩天要幫家裏忙,沒辦法陪你。”
“正好啊,我也體驗體驗你的生活。”白文元拉起常相思暖氣來的手,親了親,“這麽久沒見你,可想死我了。”
他的舌頭軟軟的,舔過她的手背,她忍不住就全身雞皮疙瘩,用力將手抽了回來。
“你怎麽了?”白文元看她臉色煞白,伸手去摸了摸,連額頭都是涼的,“生病了?”
“沒有。”常相思搖頭,半晌道,“我就是,太難過了——”
白文元輕輕拍著她的肩背,安撫她。
出租車很快到大灘口,再往裏就是小路,車進不去。付錢,兩人下車,一灣曲水流過田野,滿目青翠以及各色的花朵,空氣中都充滿了甜香。
“相思,就從這裏往內走嗎?”白文元指著水邊蜿蜒的小路,“多漂亮的春天呀——”
常相思看著白文元指的方向,幾日前,蔡炳坤還站在水邊濕了衣衫,他撿起掉落在沙地上的身份證,不想被她發現而緊張。
春風溫軟,她站在路口就動不了了,衝在前麵的白文元衝她招手,“相思,快點呀,我找不到路的。”
常相思一下就哭了出來,雙手捂住臉,淚從指縫間滴落。
白文元忙跑回來,雙手環抱著她,也不說話,隻將下巴放在她的頭頂摩挲著。他知道,常相思要為姑姑傷心也該是在入土的儀式上,在此處,她流的淚,是為別人。
“白文元,我很難過——”常相思想要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眼睛根本就失去了控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應該的,別憋著,傷心就哭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白文元知道,常相思以往隻會為自己而哭,現在她在為了別的男人哭,嫉妒啃噬著他的心,可他不能有任何負麵的表達,因為那隻會將她推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