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無論誰離開你,你都要有勇敢麵對生活的能力。”

突然,黃老師對她說了這麽一句話,就像是有人讓他這麽對自己說一樣。

她沒來得及探索他話中的深意,蘇曉葳就朝她走過來,提醒她去補個妝了。

宋越轉過身,步履沉重地往前走,心髒的不安在蠢蠢欲動。

沒事的……

隻是她最近沒休息好而已,她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亂想。

剛補完妝,宋越的手機就傳來一條條騷擾短信。有些人用軟的沒有達到目的,就開始用硬的了。

【不和你說廢話,五十萬,打過來,就當報答了我把你帶到這個世界的恩情。】

【你弟結婚要買房子,你作為姐姐就隻有這一點點用處了,你能不能做點有意義的事?】

“……”她麵色平靜地看完那些垃圾信息並刪除。

她已經不會再因為那個男人有任何心理波瀾了,最多隻會覺得有點惡心。

宋越反手把宋文聰的電話拉黑,下一秒,那顆毫無觸動的心,卻被撥動了弦音。

蘇女士給她發了條微信,語音溫柔暖心:“越越,阿姨特意殺了隻鴨子,燉了四物湯要給你補補身子,你晚上記得過來吃飯哦。”

四物湯……她好久沒喝過了。

小時候媽媽也燉過,後來她就嫁給別人了。

她隱隱約約記得,湯的味道應該是甜甜的,有一股淡淡的藥香,但不讓人反感。

蘇女士還在繼續發微信,像哄女兒一樣哄著她回家吃飯。

“越越,你別擔心,阿姨不會勉強你做我的兒媳婦。阿姨隻是喜歡你,也謝謝你,給我們嘉靖帶來的改變,你是一個特別好的孩子。”

聽完語音,她的鼻頭一酸,眼淚很快又偷偷滑落下來。

她用袖子抹掉淚珠,深吸氣,乖巧地回了一句:“好的,阿姨,我會去的。”

晚上,宋越開車回去,想到了曉葳問她明晚要不要去參加隔壁縣的“佛生日”,她還沒有去過,滿是憧憬。

宋越也很久沒參加過這項活動了。

近年來,國家提倡減少鋪張浪費,管控各項節日的尺度。她記得小時候的“佛生日”都是鞭炮齊聲響,晚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搭著戲台,辦著海鮮盛宴。不知道,現在的“佛生日”會是什麽樣呢?

很快,她到了程家。

宋越停好車,下車後第一件事是低頭整理自己的裙子。

程靖嘉從那片月季花裏走了出來,由於天色太黑,宋越一開始並沒有看清他的身影。

他見她狀態好了不少,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碎花裙,搭著一件蕾絲花邊的開衫,一雙白色的綁帶皮鞋,頭發胡亂地散在肩上,就像大學生放假回家一樣。

她上大學的那四年,他從來沒遇到她,那時候的她,大概也和現在差不多模樣吧?

直到一句“今天穿得也很好看”傳入耳朵,宋越才恍然抬起頭來,手僵硬地別到腰後。

即使和他對視一萬次,她的心都還是不爭氣地打著響鼓:“謝謝”。

程靖嘉的目光落到她身後的那個粉色書包:“你怎麽背了個書包?我幫你拿吧。”

他伸出手,宋越也放心地把包交給他。

她安心之餘,解釋道:“我帶了給阿姨的營養品,保質期有兩年。她這個年紀需要多喝點蛋白粉,增強身體素質。”

其實她想說的是,她幫忙照顧蘇女士,他就不用背負那麽大的家庭負擔。她在一點點用行動證明給他看,她可以陪他麵對家庭的困難。

程靖嘉掂了下書包,微皺眉頭:“你是去進貨了嗎?”

這麽多,他老媽根本喝不完。

宋越換上一雙新的粉色拖鞋,回應道:“沒啊,還有一些是給你買的。路澤說你經常睡眠不好,我去買了點助睡眠的營養品給你。”

她現在也就隻能給他買這些東西了,總不能,和他在一個屋盯著他睡吧……

程靖嘉忍著想拿針縫嘴的衝動:“路澤的那張嘴跟植物大戰僵屍的豌豆射手一樣。”

她的工資就那麽點,來西靖鎮的支出也不少,還給他們買這麽多東西,那她自己怎麽辦?

宋越笑著和他走進客廳:“那你就跟花盆一樣。”

花盆?

他沒懂為什麽是它?

她笑著解釋:“花盆在屋頂的關卡是必備的植物,沒有它的無聲付出,其它的植物再強大也沒有機會打敗僵屍。”

程靖嘉心底燃起一縷火花。

他以為他最多隻是高堅果,幫她擋了點風雨而已。

但其實這十年來,她一直都把他當成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隻是,她不敢說。

宋越洗完手,進到廚房看到了一桌子的菜,她的身子馬上僵在那裏。

蘇婉育穿著睡衣,絲毫不把她當外人,熱情地挽著她的手:“越越,這一桌有沒有你愛吃的呀?”

她眼裏投光般閃爍,點了好幾下頭,甜甜地回了一句“謝謝阿姨”。

這一桌的魚、蝦、雞翅、草莓……她看得眼花繚亂。

蘇婉育燉了鴨湯,碗裏看上去雖然黑乎乎的,但香味十足,因為加了四物。這是中醫補血養血的藥膳,用當歸、白芍等原料熬製的,在當地很受居民歡迎。

她小時候身體虛,外公說她以後的月信要格外注意,多喝點四物湯對女孩子好。

但是,外公沒有等到給她燉湯的年紀,就把她一個人丟下了。

吃飯吃到一半,蘇婉育突然看向宋越,糾結半天,還是開口了。

“越越啊,我聽說你家來人了……你的爸爸媽媽找你是有事嗎?”

宋越手裏的湯勺掉到碗裏,碰撞出刺耳的聲音,她說了句“抱歉”,低頭擦著被濺出來的湯水。

那些不好的回憶漫上心頭,如果蘇女士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大約就不會喜歡她了吧?

小的時候,宋文聰就喜歡說她長大後和她媽媽一樣生不出兒子,遲早被婆家趕出門。

他喝了酒以後就會在家耍酒瘋,有一天不知道和林妹淑吵什麽,光著上半身,把她壓在窗戶上扇巴掌,最後又把她的頭撞到玻璃上。

她嚇得尖叫,衝過去保護自己的媽媽,但卻看到透明的玻璃上染著鮮豔的血,她隻能哭著求他別打了。

沒想到,下一秒宋文聰就衝了過來,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

“我讓你別說話,不然我弄死你。”

宋文聰那張扭曲的、醜惡的臉,占據了她的瞳孔,她的驚愕被他忽略,隻是死死地被壓在牆上,他一隻手卡著她的脖子,不斷地用力,她差點喘不過氣。

最後,還是林妹淑竭力推開了他,才保住了她們母女的性命。

那些刺目的回憶,讓宋越控製不住地害怕、發抖。

宋越借口去了趟洗手間,廚房隻剩下程靖嘉和蘇婉育。

蘇婉育看出了她的不適,有些後悔自己火急火燎地胡說。

“我不是怪她的意思,是怕她一個女孩子被欺負。咱們這地方重男輕女,越越是女孩子,不是容易被看上肚子就是財產,我隻是希望她要是有任何麻煩,我們能幫襯她。”

這事兒都傳到他們家了,宋越以後的日子一個人可怎麽辦啊?

女孩子要是被逼著隨便找個人結婚,那一輩子就完了。

她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你啊,要給越越撐腰,對老婆好得從交往前就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