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今天穿著較為隨意,下了班換了件白T恤和藍色運動褲就過來了,現在想換衣服也沒地方去了。
她默默地把手伸向蘇曉葳的包,卻立刻被她揪住手,嫌棄地說了句“不行”。
“我之前的口紅都借你了,你借我一下嘛,曉葳。”她試圖用撒嬌蒙混過關。
蘇曉葳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身正氣地拒絕:“姐姐,我感冒了啊!你敢用一個感冒患者用過的口紅,萬一他要和你接吻呢?”
這互相傳染,多惡心啊。
她可不要做他們play中的一環!
雖然知道蘇曉葳是在胡說八道,但宋越的臉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
算了,不借就不借。她一會把口罩戴上,別顯得太邋遢就好。
陳家大院門前立著一個拱門,她們到的時候已經看到了程靖嘉他們在等待。三個大男人個子高挑,很容易認出來。
程靖嘉看到拉著口罩和陳學弟問好的宋越,低聲問了句:“你怎麽了?你也感冒了嗎?”
蘇曉葳後背一涼,立刻撇清嫌疑:“人家是沒化妝,不知道你要來,現在不好意思呢。”
“……”程靖嘉沉默。
蘇曉葳和路澤默契地把空間留給他們,拉著陳學弟去找了個位置看戲曲。
他們腳步輕慢,跟在那三人後麵聊著天。雖然戲曲的聲音嘈雜,但他們依然能自然地敘舊。
大抵,是在那三年中養成的習慣。
程靖嘉看著她的臉,緩緩道:“高中三年,你素顏的樣子我都記得了,現在戴口罩也沒有用了。”
他可真會說話。
宋越無語,緊緊地拉著口罩:“這不一樣,我現在長大了,要形象的。”
程靖嘉忍俊不禁,搖搖頭:“反而是在越陌生的人麵前,越需要維持形象。也許,你才是那個把我當外人的人。”
她突然觸動,在幾秒的眼神回避以後,把口罩從耳後拉了下來。
“我在你麵前一直都可以做自己。”她堅定地看向他。
是,她已經二十多歲了,該羞澀也羞澀過了。
如果要把他追到手,她需要更多的行動。
曖昧的花火在空中嘶嘶啦啦,戲台的聲音掩蓋的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
她一次次地暗示他,即使是名義上的朋友、妹妹,心動也不會止於喧囂紅塵。
他卻像沒接收到信號一樣,不動聲色地應聲:“嗯,我希望你自信,不止是在我麵前。”
農村的夜晚一向靜謐,偶爾有這樣熱鬧的活動,反而讓人興奮。
一行人聽著陌生的曲調,卻別有生趣,家長裏短地叨叨不停。
宋越突然欣慰地看著周圍的人:“這就像是團圓的意義。”
陳學弟遞了串鞭炮過來,嚇了宋越一跳,他的眼珠子在他們身上打轉。
“學姐,你和靖嘉哥在外麵應該沒放過鞭炮吧?來和我們大家熱鬧熱鬧呢。”
她一手接過鞭炮,一手接過打火機,抬起下巴,朝程靖嘉示意。
他眉梢輕挑:“你不怕?”
她倒是得意:“我會怕嗎?我爬樹抓泥鰍這些的,又不是沒幹過。”
宋越難得提到過去有開心的模樣。
程靖嘉站起身來,走過去幫她找鞭炮的燃點,但還是不太放心,囑咐她要小心。
他們在城市待了太久,回到村裏,有很多東西都是慢慢重新學習的。
但隻要宋越覺得開心,他就願意陪她一點點把殘缺的回憶填得美麗。他唯一害怕的,是以後她想到這段回憶,又會是哀傷的。
程靖嘉看著她歡快的背影,眼神卻黯淡了下來。
她按動打火機,蹲下身來把鞭炮引子點燃,迅速轉過身朝他奔過去。
劈裏啪啦的聲音響徹雲霄,宋越捂著耳朵看向程靖嘉,他看上去卻一點也不在意這聲響,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燃光的火團發呆。
雖然火光照亮了他的瞳孔,但她還是感受到他眼底失落的淒冷。
她心一疼,輕聲呢喃:“程靖嘉,你到底怎麽了?”
他沒有聽到,但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跳,比火熱烈,是青春的遺憾裏將要複燃的預兆。
十七歲那一年,十一月的冬天,教室的窗外,煙火不斷地在空中綻放著。
她扒拉著窗戶,雨“啪嗒啪嗒”地落在竹葉上,也拍到她的眉心。
程靖嘉寫完數學的壓軸題,用筆尖敲了下她毛絨絨的羽絨服帽子,問她“想什麽呢”。
她壓低聲音,偷偷和他說:“想回西靖鎮吃‘佛生日’。”
“那怎麽晚上不請個假呢?”
西靖鎮每個村的“佛生日”都不一樣,剛好今天是周四,她確實回不去。
宋越把窗戶關上,拿起卷子,壓抑著低落的心思:“外公不在了,所以隻能想想。”
程靖嘉一怔,原來,她是想家人了。
外公對宋越來講,是她所有關於親情美好的回憶,外公的生日,也在十一月。
但是,她長大打工有了零花錢,卻再沒機會給他過生日了。
過了兩周,程靖嘉穿過一排排擁擠的課桌,走到她座位,小心翼翼地校服袖子裏遞了一包豬肉脯過來給她,宋越都看愣了。
“你怎麽……”
班主任製定了班規,不可以在教室吃零食,被發現了要罰款交班費的,他不害怕嗎?
“噓。”他都要上手捂她的嘴了,最後緊急刹車收回來。
程靖嘉難得露出緊張的神色,左顧右盼:“收好了,萬一被發現,我就完了。”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把豬肉脯塞入課桌抽屜裏,腦袋卻還定格在看程靖嘉的角度,眼裏閃爍著細碎的星光。
他居然還記得把他家“佛生日”買的零食帶給她。
這個世界上,隻有他會把她的心願記在心裏。
要是,他也有一點點喜歡她就好了。
路澤和蘇曉葳抱著一個大煙花過來,但都不敢放,最後還是讓主人來了。
煙火綻放,映著她眼底星光璀璨。
雖然現在程靖嘉還是不喜歡她,但至少,十年之後,她還有機會追他。
宋越第二次離告白這麽近。
她對著他說:“程靖嘉,這一次,我一定會努力把你追到手的。”
他察覺到什麽,側過耳朵來,問道:“你說什麽?”
她雙手插兜,裝作無事發生:“我說,煙火很漂亮!”
他繼續仰起頭,不動聲色地道:“嗯,很漂亮。”
程靖嘉和宋越剛回到西靖鎮,村委認出了他的車牌號就趕忙跑過來,攔住了他們。
村委大叔拍了拍他的車窗,神情著急:“靖嘉,你媽哮喘發作了。”
“什麽?”
“醫生說最好是要轉去市醫院,今晚在咱這裏住一晚輸液觀察。”
他看上去也急了,剛想踩油門,又想起車上的宋越。
宋越立刻把安全帶解開,準備下車。
她把包拿好,拉開車門又關上,動作幹淨利落:“程靖嘉,你趕緊去看婉育阿姨,我去找完薑黎就趕去衛生院。”
程靖嘉還是不太放心:“你一個人回家沒事嗎?”
她歎氣,催促著他:“我能有什麽事,我都多大了,你趕緊去看阿姨。”
事情緊急,他隻能鬆口:“那你回家了和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