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嘉今天沒開車，他坐宋越的車回去。路上她非要帶他去醫院做檢查，怎麽說都沒有用。
最後，程靖嘉隻能乖乖去醫院檢查。
值班醫生看了他的CT報告，深深地看了宋越一眼，才說了一句：“家屬要留在這嗎？”
“不要。”
“要！”
兩個人對視，這回似乎都不肯退讓對方。
醫生又看了眼報告，熟練地開口：“家屬在門口等吧，我有些話要單獨和病人說會比較好。”
沒辦法，宋越隻能先退了出來，但出門前她叮囑了醫生一句：“醫生，我在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一個親人了，拜托你了。”
走到護士服務台，她歎了口氣。
現在，她是真的確定，程靖嘉有大事瞞著她了。
等了大概十分鍾，他終於出來了，沒等她開口問，程靖嘉自己就主動交代了。
“沒多大的問題，醫生說我下次要再來複查一下。”
她的眼睛仿佛黏在他身上了，著急道：“那我下次還陪你過來。”
他自顧自往前走：“再說吧，先回家。”
宋越忙不迭追上去。
這次又被他搪塞過去了，她得想辦法找到他的檢查結果才安心。
從醫院出來，宋越把車子駛入了淮心街，頓時像被裝進盲盒的小人似的，見到了嶄新的世界。
高中畢業後，還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裏。
街道溫馨而開闊，一排排共享單車被昏黃的路燈照耀著，在單車邊，還有很多棵正凋落著粉色花瓣的樹，不像是櫻花。
沿著這條街，宋越放慢速度往前開，她的眼眶莫名濕熱起來。
她仿佛帶著一個煥然一新的宋越走進了自己的過去。
街邊幾個老奶奶坐在樹下扇扇子聊八卦，大爺一聲“將軍”樂得小孫子開懷大笑，附近的小孩嘰嘰喳喳。甚至，專門擦鞋子的老店依舊營業。移動和聯通的門店敞開，讓她想到了高中的時候，大家拿著翻蓋機用1M的流量偷偷聊QQ。
突然，他們把車停到了一家麵包店門口。作為土著，宋越仿佛已經聞到回憶裏的味道。
程靖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這家麵包店，隻有月熹市才有。”
以前，他和宋越周五回家趕公交的時候會經過“WS麵包店”，但很少兩個人一起去買，時隔多年，現在這家店已經開滿了大街小巷。
宋越靜靜地盯著招牌看：“我還記得，高一校運會那段時間，我和菀婷她們跑出來采購東西，還在這裏買了個六寸的蛋糕，給一個女同學過了生日。”
明明高中的生活好起來了，但她還是沒機會和大家一起過生日。
後來她在北市也沒過過生日，更沒有再見到這家熟悉的麵包店。
程靖嘉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你等一下。”
宋越正疑惑，他下了車就跑進了WS，沒過多久，他就拿了個小蛋糕回來。
她愣了下，他卻打開了蛋糕的盒子，在上麵插了一根粉色的蠟燭。
如果知道高中過後，再次重逢需要蹉跎十年的光陰，他一定會提早給她過一個生日。人的時間，其實是越來越少的。
人生有那麽多的意外，有可能，明年、後年的生日，他就不能陪她一起過了。
想著想著，他拿出了剛買的打火機，把蠟燭點亮。
“宋越，許個願吧。”他溫柔地看向她。
車裏隻有一點淡黃的光影，卻將他的臉龐暈得極致溫柔，就好像，很快就會消失在夢境的泡影。
宋越閉上眼睛，雙手顫抖地合十，在心中許願——
“老天爺，拜托你，不要再讓我失去程靖嘉了。”
在她睜開眼睛，拉著程靖嘉一起把蠟燭吹滅後，她又把蛋糕切成兩半，一人一份。
他拒絕道：“這麽小，而且就一個叉子，你一個人吃就行了。”
“你先吃嘛，我的回家再吃。”
宋越卻不接過，非要留一半給他。
程靖嘉隻好接過她手裏的叉子：“為什麽一定要我吃？”
她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因為我的心願與你有關。”
“你吃下蛋糕，我們一起努力實現這個願望。”
他的喉嚨明明是甜的，但又莫名溢著一絲苦澀的氣息。
那萬一，他還是不能幫她實現呢？
“我希望你的心願和自己有關，比如，你放下了關於家庭的痛苦，不再受到它的困擾，好好生活。”
“我的心願，不能和你有關嗎？”
他放下手裏的叉子，看向窗外：“宋越，你高中的時候為什麽會喜歡我，你想過嗎？”
宋越突然沉默了。
他的感性像窗外的落花飄渺，雖然美麗但是不切實際，不如理性的分析結果。
“因為你沒有得到家庭完整的愛，所以你才會喜歡我。也許不是程靖嘉，你也會喜歡上那個對你好的人，這叫‘吊橋效應’。”
她從來沒這麽想過。
程靖嘉突然轉過頭看她，目光幽深：“宋越，也許你喜歡的不是我。放下過去的陰影，你會遇到你純粹喜歡的對象。你對我大約是崇拜、救贖情結，而非是真正的愛。”
她低下頭，指甲的邊緣緊緊地扣著蛋糕底部的紙盒，心裏空落落的。
盡管有被否認的難過，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過了一會，宋越抬起頭來：“好，我會認真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不讓你為此困擾。”
程靖嘉的心突然重重地摔了一下。
這明明是他希望的結果，是他藏在心裏很久的話，但說出口後，他沒想象中的釋然，而是莫名地感到難過。
就好像……有什麽屬於他的東西，要被抽離了。
原來，誰麵對感情都是個矛盾的人，包括自以為是理性的他。
今夜，西靖鎮的民宿也很熱鬧。
柏妮絲在前台登記入住後，轉身看向路澤，他還在沙發邊替她守著行李箱。
她慢悠悠地走過去，整理好裙擺，優雅地坐下：“路總，您請我來西靖鎮住，應該是有目的的吧？”
他可是商人，不會做虧本生意的。
路澤翹著二郎腿，見她坐下，才款款放下：“我是有良心的，別什麽都談目的。你看看這一路的風景好不好看，我會不會選地方？”
“嗯，這裏確實很漂亮。”她環顧四周，點了下頭。
其實她原本的目的地還沒有定好，但卻被路澤說通了，想跟著他來西靖鎮看看。
西靖鎮這段時間在網上頗具熱度，她也聽說過。但現在的假旅遊勝地層出不窮，她還以為會有“圖騙”的情況發生，沒想到這裏比視頻上看的還要漂亮，民宿也幹淨整潔。
“你知道宋越吧？她是我的朋友。”
柏妮絲怔了下，她知道她，就連在油管上都有她的視頻，隻是沒國內的熱度高。
路澤摩拳擦掌：“我爸說過，做生意要不忘國本。我想要把月熹市的大好風光展現出現，不止是在國內的平台，國外也一樣。我知道你喜歡做這方麵的視頻，我們可以一起合作。”
那不還是有目的嗎？
她對他還不夠了解，再說咯。
她站起身，提起行李箱，就在路澤以為她生氣要走的時候，她卻笑著朝他勾了下手指，讓他引路。
“那我要先在這裏考察兩天，看是不是真的有那麽濃鬱的地域特色，可以讓我迸發出設計靈感。”
太好了。
路澤連忙追上她的腳步，打開國外市場的曙光，要被他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