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藺塵身邊的同學也被於嘉珩的架勢給嚇到了:“於嘉珩他幹嘛啊?”

藺塵焦躁不安地一拳砸在欄杆上,聽見同學的問話,心裏一沉,於嘉珩他怎麽會知道,難道是聽到了什麽,是那個人嗎,興奮劑的賣家泄漏的,因為沒有給到滿意的封口費?

藺塵覺得自己做得很隱秘,為了躲過檢測購買的是新型藥品,雖然價格昂貴,但隻需要微量服用就可以起效果。

他隱秘地夾帶進了比賽場,又在比賽前服下,隻為了最後的勝利,他不願意輸給於嘉珩,這樣費勁心機,都是為了贏過他。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即使在國際賽場上輸得那樣慘,再次回到賽場,支持他的人依然比自己多。

於嘉珩的所有一切都是那麽令人生厭,持才傲物,仿佛什麽都入不了他的眼一般,舒婉那麽喜歡他,他都不屑一顧。可自己對舒婉那麽好,也那麽努力,舒婉還是覺得他不如於嘉珩。

他記得那時他和舒婉同在一個俱樂部訓練,舒婉比他後入門,見他在俱樂部裏實力最好,便來請教他,他那時雖然對女生的請教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是隱隱高興的。

在班上他和舒婉原本從來沒有說過話,但他卻一直是欣賞她的,漂亮且優秀的女生誰會不欣賞呢,就連老師都愛點舒婉的名字,讓她朗讀範文,或是上台板書,現在卻因為也練了擊劍成了朋友。

舒婉很努力,也很聰明,她的實力越來越好,在第一次參加俱樂部聯賽時便脫穎而出,成為一匹黑馬,拿了女單銅牌。

藺塵為她高興,他這次也拿了銅牌:“以後,我們一起加油,站上第一名的領獎台,一起拿金牌。”

“為了金牌,加油,”舒婉笑著和他一起打氣,說完又流露幾分害羞的情緒,臉頰泛著紅暈:“要是能跟於嘉珩一樣拿金牌就好了,其實偷偷告訴你,我剛開始練擊劍是為了於嘉珩。”

藺塵愣住了,他知道於嘉珩,和他們是同級校友,在另一個擊劍俱樂部訓練。

舒婉憧憬道:“等我下次拿了金牌,就可以和他一起領獎了。”

藺塵心裏湧起一陣失落,泛著酸意:“那我呢?”他麵上還是掛著笑的,“剛才不是說好我們一起拿金牌的嗎?”

舒婉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於嘉珩很厲害的,如果你想拿金牌,還得多努力了。”

藺塵冷哼一聲:“他也沒有那麽厲害吧。”

“他怎麽沒有,他可是難得的天賦型選手,參加比賽以來從無敗績,”舒婉眉頭微蹙,顯然很不認同藺塵的話。

“你這麽喜歡他,當時怎麽沒去他在的那個俱樂部,”藺塵嫉妒極了,氣憤地問道。

“他那裏這一期的學員招滿了,我準備等下期招生的時候再去,”樂教練是知名世界冠軍,當年在役時世界排名前五,去他那裏的學員絡繹不絕,但他收學員也有要求,名額有限。

藺塵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在他想來的那些奮鬥其實什麽也不是,舒婉根本沒在意過他。

後來舒婉也沒能如願和於嘉珩一起訓練,沒多久於嘉珩就被直接挑去了國家隊青少年隊中,離開了黎川去了江臨,舒婉再去樂教練的俱樂部也沒有意義了。

她開始朝著新的目標努力,想有一天也能被選入國家隊。

“國家隊是很難進的,”藺塵忍不住打擊她,說出這句話時,他其實是有些暢快的,他希望舒婉能一直和他一起,而不是總去追趕那個根本不在意她的於嘉珩。

但舒婉卻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我知道啊,所以才覺得於嘉珩好厲害啊,人家都是市隊、省隊一路升上去,他能直接去國家隊,真的好厲害。”說話時,語氣裏滿是仰慕和崇拜。

藺塵對那些關於於嘉珩的新聞向來不屑,他不覺得自己是嫉妒,他隻是想要證明是大家錯了,他才是那個最值得期待的新星。

而現在,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就算重新檢測也檢測不出來了,於嘉珩拿不出證據的,藺塵拚命地安慰著自己。

於嘉珩並不知道藺塵還抱著這樣僥幸的心理,第二日,藺塵請了病假,沒有來學校。

之後整整三日,他都沒有出現在學校。

於嘉珩覺得沒必要再等下去,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這樣的人想要他誠心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麽需要考慮的。

他將錄音提交了組委會,因為運動員服用興奮劑並不是小事,在謹慎調查後才通報了結果,藺塵的成績被取消,因為是第一次違規,隻被罰了禁賽兩年;而藺塵的教練和所在的俱樂部也相應做出了罰款和禁賽處罰。

金牌收回,順延給了第二名——於嘉珩。

整件事情,直到最終結果出來後,才被大家知曉,在學校引起軒然大波。

藺塵自那日之後一直沒有來過學校,塗鴉牆上討論這件事的帖子堆了上萬樓。

……

10樓——“難怪那天,於嘉珩那麽生氣,差點在走廊暴打藺塵,原來是這個原因。”

11樓——“現在想想,之前藺塵那個得意勁都覺得搞笑,他怎麽敢的,還好意思說於嘉珩囂張,哪次不是他先挑釁人家。”

12樓——“好丟人,我其他學校的朋友問我,這個藺塵是不是我們學校擊劍隊的,我都不好意思回答,他能不能滾出二中。”

13樓——“這是二中擊劍隊曆年來第一位偷用興奮劑的運動員吧,真得丟臉丟到全國去了。”

14樓——“我們二中擊劍隊的口碑都讓他毀了,求他趕緊退學吧。”

……

“聽說藺塵已經轉學了,他們班有人在教務處看到他父親,”李木子刷著帖子問道。

陸為霜湊過去看了一眼屏幕:“這種事從一開始就不能做,會成為永遠的汙點,雖然隻禁賽兩年,但他有這個前科在,參加任何一場比賽都會成為重點關注對象了。”

“也是,是我,我也轉學,”李木子讚同道,說完,又反應過來,“不對,是我,我根本就不會去做這事。”她一攤手,“這叫什麽,自作自受吧,比賽的公平公正那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好嗎!”

“金牌拿回來了嗎?”陸為霜轉而看向孟南枝。

孟南枝點頭:“恩,組委會重新頒給了他。”

藺塵確實辦了轉學,他轉去了另一個城市的一所中學,那個學校甚至沒有體育特長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去了才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他知道自己在二中的聲譽已經毀了,根本不敢來學校,連轉學手續都是家人代辦的,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從大家的生活裏消失。

成績被取消,金牌被收回那天,他看在組委會處看見了於嘉珩。

臨走前,於嘉珩問他還記不記得最初拿起劍時的心情。

剛開始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那一刻大腦竟然是一片空白的,他竟然真的不記得了。

後來在收拾和擊劍相關的物件時,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獲獎時站在領獎台上的照片他才想起來,雖然隻是一個U10組別的銅牌,但他記得那天晚上他戴著獎牌睡著了,夢見自己在未來還站上了世界杯的領獎台。

可是後來他的勝負心越來越重,因為接受不了輸,訓練時的戾氣也越來越重了。

他看著關於於嘉珩的報道,天才二字刺中了他的眼睛,他不相信這世上有天才,一定都是營銷,他這麽努力都拿不到名次,怎麽可能有人隨隨便便就得獎,那之後越發看於嘉珩不順眼。

於嘉珩輸掉那場國際賽那天,他痛快極了,心裏想著,果然,他的實力果然是假的,真是不堪一擊,如果是他,才不會輸得這麽慘。

在被調查的那段時間,他還是堅持“隻是自己做得不夠小心,如果更小心,誰也不會發現”這樣的想法。

在這樣逐漸扭曲的勝負欲中,他最終失去了自我。

初心是什麽,他原來早就不知道丟在了哪裏,再也找不回來了,藺塵終於感受到了後悔。

——

興奮劑事件的討論熱度很快就被跨年取代了,難得不用補課有一天假期,所有人都在討論跨年去哪裏玩。

“南枝,你們行李收拾好沒?”李木子家離學校比較遠,她早上來學校的時候就把東西帶來了。

“就住一個晚上,你怎麽還有行李?”孟南枝看見她的拎包時就已經很驚訝了。

李木子不好意思地將頭發挽到耳後:“那人家晚上看煙火的時候不想穿校服嘛,穿著校服,萬一有好看的小哥哥,都不好意思去要QQ。”

不得不說二中的校服實在是太醜了!

孟南枝:“……”

“你放一百個心,小哥哥不會給你聯係方式的,”高成傑在一旁大咧咧地吐槽了一句,“小哥哥如果是找兄弟的話還有可能加你。”

李木子大怒,抄起課本就往高成傑的腦袋上砸:“你什麽意思,再說,我說什麽了嗎,我就想交個朋友不行嗎,多個朋友多條路子,你想做我兄弟我還不樂意呢!”

高成傑抱著腦袋躲閃:“就你現在這樣,兄弟也不敢跟你做,哪有動不動就打人的。”

“高成傑、李木子你們兩個再發出聲音,我就扣你們操行分了,”班長冷酷無情的聲音從前排傳來。

李木子吐了吐舌頭,連忙收了手,但前排的兩個人明顯坐不住,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無聲地較勁。

孟南枝正對著一道題絞盡腦汁,於嘉珩見她也一副坐不住的樣子有些好笑:“你也這麽迫不及待?”

“啊?”孟南枝用筆頭點了點練習冊,“不是,這道題算不出來。”

於嘉珩收了手裏的書:“哪題?不會不知道問,年級前三坐你旁邊是擺設嗎?”

孟南枝臉一紅,將練習冊推過去一點,於嘉珩早就寫完了這本,掃了一眼開頭就知道是哪題了:“問實數P的取值範圍,已知函數f(x)=……”

他在草稿上給孟南枝演示了計算步驟,算完將草稿紙推過去:“會算了嗎?”

孟南枝其實還是懵懵懂懂的,但是她看著草稿紙上寫的一行一行的步驟,沉默地點點頭。

於嘉珩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又把草稿拿了過來翻到一麵空白頁,低頭徑自寫著,過了一會他點了點本子:“來吧,既然會了就再做一道類似題。”

孟南枝看著紙上於嘉珩出的題整個人傻眼,她把題目一個字一個字地審閱了一遍,又對比剛才那題,然後又仔細看了一遍於嘉珩寫的步驟,糾結地開始套框架,算了半天差點沒把筆頭咬爛。

於嘉珩一直在邊上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見她寫寫畫畫半天終於得出一個數據,期期艾艾地將本子推過來,卻不敢跟他對視,隻覺得好笑,把草稿卷成筒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不是說聽懂了?就是這樣叫聽懂了?”

孟南枝摸了摸鼻子,不敢吭聲,於嘉珩認真道:“沒有聽懂就要說,不會嫌煩,也不會覺得你笨,”他把她寫得步驟看了一遍,將她沒懂的地方又講了一遍。

這次兩道題一起分析,孟南枝真的懂了,於嘉珩又出了一道類似的題,她也順利地算了出來。

“你的基礎沒有打牢,所以講題目的時候很多知識點都不懂是正常的,下次也要像今天這樣,不懂就要問,”於嘉珩滿意了,拍了拍她的腦袋。

下課鈴一響,前座的兩位就蹦起來了,五個人一起奔向校門口的公交車,準備跨年看煙火的人還不少,公交站台人很多,幾乎都是二中的學生。

他們幾個出來的早,排在隊伍前麵,上車的時候還有空位,陸為霜帶了她的相機來,單獨坐在了後麵,一路上都在擺弄她的相機,一直拍到下車。

彩虹村原本是黎川比較偏遠的一處村落,為了改善經濟發展,把這裏改造成了遊樂園及風景區一體的大莊園,整個村子的原住民自建房都重新將外牆粉刷的五顏六色,內裏重新裝修成了民宿,房間和遊玩規劃都是李木子一人規劃操辦的。

“煙火大會11點半才開始,現在才八點點多,一路逛到景觀橋,找個好位置,到時候人肯定很多,去晚了,就在外圍了,”李木子一進民宿先火速換了常服,換了一條連衣裙加大衣,站在他們四個校服裏顯得格格不入。

“你真不合群。”高成傑第一眼看到她就點評道。

李木子翻了個白眼,沒有理他,隻挽住陸為霜的手:“霜霜等會要給我多拍幾張照片,裙子可是新買的,今天第一天穿。”

還沒走多遠,一條小火車就從他們眼前駛過。

“我要坐這個觀光火車!”李木子立馬扔下陸為霜,往等車點跑去。

小火車上,一眼望去全是孩子,或者陪著孩子的家長,李木子直接挑了最後一節車廂上去,小火車本就是為小朋友們打造的,車身很小,大人坐著顯得有些局促,李木子還把頭從車廂裏探出來,衝著他們使勁兒招手:“快來呀,上車呀!”

其他車廂的小朋友們聞聲睜著一雙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們,仿佛在說:你們上不上,不上別耽誤我們玩兒。

高成傑也撒歡一般上了個車,找了個窗邊的座位坐著,人高馬大的一個人就占去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幼稚,”陸為霜堅決不上,她眼裏隻有相機。

被她這麽一說,孟南枝也不好意思上去了,雖然她覺得小火車還挺可愛的。

於嘉珩麵不改色地上了車,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上來。”

孟南枝這才歡喜地上了車,她還是第一次來遊樂園,從前孟硯和薑漫也沒有時間陪她去。

火車在每一處遊玩區都會停車,停車時,車頭的鈴鐺還會發出清脆的響聲,順著小火車行駛路線把園區遊覽了一遍,因為坐了觀光車,比李木子規劃的時間要更快,但景觀橋處已經有很多人了,他們找了個位置站著,過了好一會,陸為霜才姍姍來遲。

“煙花還沒放,我們要不先拍個合照吧?”高成傑提議道。

於是便拜托了一位路人,給他們拍合照,快門剛按下,身後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人群瞬間躁動起來,整片天幕流光溢彩。

所有的遊客都往景觀橋邊匯聚而來,他們五個被人群衝散,孟南枝墊著腳在人群裏張望著,試圖找到熟悉的身影。

她聽見有人喊她,一回頭,隻看見於嘉珩和她隔著幾個人,正往她這裏擠來,麵色帶著幾分焦急,一邊禮貌地和身旁人道歉。

隔著幾步遠時,他朝她伸出手來。

孟南枝遲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拉他,她緊張地握住他的指尖部分,深冬夜寒,她的手沒有溫度,大約是因為運動員身體好,於嘉珩的手卻是溫熱的。

他們一起擠到了欄杆邊上,孟南枝慶幸,在這場盛大的煙火大會裏,無論是煙火綻放的聲音還是周遭路人的歡呼聲,這些都比她的心跳聲分貝要大。

人群的某一個角落傳來倒數聲,很快傳染一片,倒數聲越來越大:“10、9、8……3、2、1!”

她偷偷地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他正仰著頭,安靜地看著煙火,眼裏倒映著璀璨的光,倒數聲落下,他突然低頭,正巧撞進她的眼神中去,然後笑著開口,無聲道:“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