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停訓離隊了,關於這件事的通報,隊裏也在當天便下發到了全隊。
林教練黑著一張臉將全隊都訓了一遍:“不知道你們一天到晚在想什麽,正事不幹。”
“好久沒罵你們,你們就以為自己很厲害了是吧,尤其就王煙你們幾個,訓練也不用心,比賽沒有拿到名次也不知道自我反省,對手打你們就跟玩兒似的,我告訴你們,國家隊不留廢物,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滾。”
“你們跟國外的選手比能有什麽優勢,心思不知道飄到什麽地方去了,省隊過段時間選拔,我看你們全都要給我滾回去給新人讓位。”
罵完之後,所有隊員倒是一時之間都有了危機感,收了心開始認真訓練。
很快到了年關,隊裏放了幾天假,讓所有人回去過年。
於嘉珩一早便征求了孟南枝的意見,想帶她回家見見於父於母。
離隊那天在停車場遇見了方唯雨和喬梓潼,喬梓潼是江臨本地人,方唯雨雖然也是黎川的,但是外公外婆卻是江臨的,所以大部分時間是留在江臨的。
整個停車場都是喬梓潼的聲音,她原本說話聲音就大,生起氣來分貝更高:“方唯雨,你趕緊從我機車上滾下來。”
“別生氣呀,你就送我一程唄,”方唯雨已經坐在了後座上,正抱著她的安全帽把玩。
“我就帶了這一個頭盔,”喬梓潼十萬分的不願意。
“我陪你回宿舍再拿一個,你宿舍不是還有嗎,”方唯雨就是不肯下來。
喬梓潼沉默了一瞬,看向方唯雨,忍耐著發問:“你到底想幹什麽?”她怎麽覺得方唯雨越發陰魂不散了。
喬梓潼的機車就停在於嘉珩車子後麵的小車停車區,於嘉珩去開後備箱,放行李前,先從車後備箱裏拿出一個頭盔拋給了喬梓潼。
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住,看了看懷裏的新頭盔,又看了看於嘉珩,一臉懵:“這個是?”
於嘉珩關上後備箱,含笑著開口:“為了感謝喬女王上次的仗義執言。”
喬梓潼扒開外麵那層塑料袋,愛不釋手地摸著頭盔:“小意思,謝謝珩哥,我很喜歡。”
卻見方唯雨已經一把戴上了她之前放車上的那個頭盔,拍了拍前座:“既然有兩個頭盔了,可以順路帶我一程了吧。”
喬梓潼翻了個白眼,但是卻沒有像剛才那樣生氣了,她摸了摸心愛的新頭盔,然後跨上前座。
誰知道把方唯雨送到他外婆家小區樓下,他卻不肯還她那個舊頭盔:“你看你這車上也沒地方放,不如我幫你收著,初五你來接我,我們一起回隊裏。”
喬梓潼眯著眼打量他,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絲毫沒有覺得把她當司機有什麽不對,她冷哼一聲,懶得搭理他,直接啟動了機車離開。
身後傳來方唯雨的聲音,那聲音悠悠揚揚,被風一吹,隔著頭盔傳進她的耳朵:“潼潼,可要記得來接我呀。”
——
於嘉珩和孟南枝到黎川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於媽媽路上打了兩通電話來問:“我特意包了餃子的,就想等你們快到了的時候再下鍋,不然下得早了就冷了。”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於媽媽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等他們。
見車開進來,連忙招呼了於爸爸出來幫他們拎行李。
孟南枝是見過於嘉珩媽媽的,在高中的家長會上,她傾身和孟南枝打招呼,那雙和於嘉珩尤其相似的眼睛,總是帶著笑意。
於媽媽也記得她,看見孟南枝的第一眼,微愣了一下,而後驚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我記得你,是嘉珩高中時候的同桌,那個乖乖的小姑娘。”
她挽著孟南枝進屋,詢問她回程順不順利:“我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就在這裏跟我們一起過年吧。”
房間在二樓,隔壁就是於嘉珩的臥室,床頭櫃上還插著新鮮的花束,為了方便孟南枝,收拾出來的客房是自帶浴室和衛生間的,可見對她的關心。
回黎川的路上孟南枝其實是很緊張的,雖然於嘉珩一直安慰她,他父母很喜歡她,可孟南枝之還是緊張。
黎川今年難得下了雪,溫度也比往年低了許多,孟南枝在於嘉珩的監督下裹得十分臃腫,像一頭熊。
緊張加臃腫的疊加導致孟南枝一晚上都行動十分笨重,在於媽媽領她參觀房間的那一刻才鬆懈下來。
於媽媽還在這次見家長時,送了一條翡翠項鏈給孟南枝,項鏈是於嘉珩奶奶當年在於父於母結婚的時候送給於媽媽的,現在又傳給了孟南枝,項鏈的意義不言而喻。
孟南枝帶於嘉珩去了小姨家拜年,原本也是想帶於嘉珩去見一下孟硯的,隻是他剛好沒有空。
她給孟硯打了個電話,孟硯倒是毫不意外,隻問了幾個於嘉珩相關的問題,便也不知道說什麽了:“下次有空就帶回來給爸爸見見。”
“好,等結束了世錦賽,就帶他回雲光,”孟南枝想,那個時候於嘉珩退役了,便徹底空閑了下來,不管孟硯什麽時候有空,都能見一見了。
而在這段時間,孟南枝還接到了來自海外的薑漫打來的視頻電話。
電話那頭的她幾乎沒有變化,依然是優雅而美麗的,她衝著孟南枝雀躍地歡呼:“happynewyear,mylittlegirl。”
“新年快樂,”孟南枝也很高興,難得接到她的電話。
薑漫的眉眼是那麽生動,她畫著精致的妝容,一雙如水一般的雙眸裏徜徉著幸福:“我有一個好消息,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給你了。”
她聲音裏也滿是壓製不住的激動:“天呐,你無法想象,我現在有多麽幸福。”
“我結婚了,枝枝,”她抬起她的左手,對著手機鏡頭展示著她戴在無名指的那顆鑽戒,無暇的鑽石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熠熠生輝。
孟南枝一頓,她看向屏幕,原本接到薑漫電話的驚喜,被一瞬間的慌亂打斷。
“恭喜你,媽媽,”她笑了笑,和薑漫道喜。
薑漫並沒有看出她在那一瞬間情緒的變化,在收到女兒的祝福後,她眉眼之間的笑意愈發燦爛,像是一朵完全舒展開的花兒,她臉頰的粉意,也和花瓣一樣俏麗。
“謝謝你的祝福,枝枝,我太快樂了,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現在我又多了一位最重要的人,”她又向鏡頭展示了一下她的戒指。
孟南枝見她如此快樂,剛才翻湧上心頭的酸澀,也隨之慢慢散去了,能看到薑漫如此快樂,她也很快樂。
薑漫獨自一人在國外定居,若是遇見了一位新的愛人,那麽在國外也能有一個人照顧她,這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你知道嗎,枝枝,他對我真得太好了,他是我見過最浪漫的人,”薑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傾慕,整個人都浸染在幸福裏,“原本其實我們是想辦一場婚禮的,如果那樣的話,我想邀請你做我的伴娘,但是因為邀請賓客的問題,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我的家人都不在我的身邊,所以我們決定舉辦一場隻有我們兩個人公路婚禮,開車自駕去旅行。”
“他買了一輛房車,我們過兩日就要準備出發了,”薑漫握著手機走了幾步,鏡頭隨著她的走動有些晃,很快她停下了腳步,在後花園處的一頂遮陽傘下站定,她指了指身後那輛嶄新的房車,“看見了嗎,就是這輛車。”
孟南枝點了點頭,附和道:“車很不錯。”
房車的車門此時打開了,走下一位高大的男人,他身高很高,從車門出來時,微微彎下了腰,身材中等,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帶著點胡渣,穿著一件工裝,袖子挽至手臂中間,手上還拎著一個工具箱。
“Hi,”薑漫同男人打了聲招呼,男人隨即看向鏡頭,麵上不自覺流露出寵溺的笑容,“Honey,Doyouwanttopopyourheadinandsayhallotomydaughter。”
男人走到薑漫的身邊,看向鏡頭,用十分不利索的中文磕磕絆絆地說道:“你好,枝枝,很,高興,認識你。”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來為了同她打這一聲招呼,他特意同薑漫學了中文。
孟南枝禮貌地笑道:“你好。”
“我的名字,叫,埃迪,”他繼續說道,語速很慢,為了讓咬字更清晰,一句話要斷成好幾句才能將話說完整,“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母親,希望你,有時間,可以,到我,這裏來,度假。”
“期待,你的到來,我們,都很,歡迎你,”男人說完,露出一個憨實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讓了一步,將大部分鏡頭留給薑漫。
於嘉珩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枝枝,下樓吃晚飯。”
窗外天色漸暗,屋內的光線沒有剛才光亮了,孟南枝回頭,衝於嘉珩招了招手,於嘉珩打開二樓客廳的大燈,走到她身邊。
“媽媽,我也和你介紹一個人,”孟南枝不好意思地開口。
薑漫已經猜出她想要說什麽了,她期待地看著鏡頭。
於嘉珩在發現孟南枝是在和薑漫打視頻電話後,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緊張地看向鏡頭:“阿姨好。”
薑漫笑盈盈地打量著他,而後滿意地點點頭:“枝枝,媽媽也祝福你,曾經,我擔心過你,怕自己和你父親失敗的婚姻會影響到你,但好在你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那個時候,我因為傷心說過很多不合時宜的話。”
“雖然至今我不認為那些話是錯的,隻是和你說得太早了,你那個時候還小,沒有什麽閱曆,今天還有一句話想要告訴你,愛一個人的時候隻要你用盡全力去愛過,那麽即使這段感情最後不是一個美好的結局,你也不需要為這段感情而後悔,”她的眼神像是陷入了回憶,笑容有些收斂。
“若是重新來過,我不後悔遇見你父親,”孟硯也曾是薑漫心裏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隻是月有盈虧,東升西落間,那個人便不知不覺成為了過去,“合適與不合適,不是早早就注定的,是要磨合的,兩個人在一起不可避免會有矛盾,隻要時刻記著對方,不落下對方,就是合適的,你父親他在這段感情裏,早就把我落下了。”
提起孟硯,薑漫已不會像當年那樣那般傷心了,她已經治愈,卻免不了條件反射地蹙了蹙眉。
說完,她又展開一個釋然的笑:“你們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吧,快去吃飯吧。”
孟南枝掛了電話,看著電話出了幾秒的神,才轉身下樓,於媽媽的聲音恰好從樓下響起,她揚聲應道,腳步快了幾分。
“孟南枝,”於嘉珩在身後喊她。
她不解地回頭,卻見於嘉珩衝她伸出一隻手,揚了揚下巴,孩子氣地開口:“你媽媽剛說不能把我落下,你怎麽就先走了!”
孟南枝一怔,隨之心口一軟,如被羽毛輕掃過一般,她臉微紅,倒退兩步,牽住於嘉珩的手。
於嘉珩滿意地點點頭,晃了晃交握在一起的手道:“記住了,別落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