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暇顧及,迅速轉過身麵向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我身後的林霜寒,做賊心虛般往後退了幾步,後背抵靠在書架上。

“你、你,你走路怎麽一點聲兒都沒有?”

林霜寒抬起長臂撐在我身後的書架上,將幾本險些要砸在我頭上的書給推了回去,他掃了我一眼,又彎下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少女雜誌。

我眼睜睜看著他用修長的手指捏起雜誌,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臉頰發熱……

林霜寒的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修長白淨、骨節分明。這雙手轉過筆、翻過書、畫過畫,還撫摸過我的頭頂……任何一個稀鬆平常的動作,一旦經過他的手就會變得與眾不同。

就像現在這本被他打開的粉色雜誌,他的食指和中指交替翻動著書頁,那種指尖和書頁纏綿的曖昧,讓我的心尖都在顫抖。

“背著我幹了見不得人的事?”他翻了翻雜誌挑眉問我。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掐著手心定下心神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誰見不得人了?我還想問你是不是見不得人,你家怎麽會有這種雜誌?”

我心裏忐忑,猜想著林霜寒當初該不會通過這本雜誌發現我暗戀他,所以才失約躲著我。畢竟當年我悄悄從雜誌上剪下那兩句話貼進日記本的時候,他就坐在我身邊。

我盯著林霜寒,害怕他下一秒就翻到第18頁,然後帶著譏諷地笑跟我說:“程知沐,別惦記我了,沒戲。”

好在他隻看了我一眼,又把雜誌放回了原位,“少誣陷我,明明是你放這兒的,才過了幾年就不認賬了?”

“我什麽時候……”我下意識反駁,卻又不敢說得太絕對。我以前的確沒少往他家拿各種言情小說。

那時候我媽管得嚴,從來不讓我看閑書,我買的少女漫畫雜誌都隻能全部寄放在林霜寒這裏。可能這本雜誌也是當時放這兒的,畢竟以林霜寒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自己買少女雜誌回來看的。

我想了想,又去抽那本雜誌,“既然是我的,那我今天就拿回去。”

還是帶走保險,否則萬一哪天林霜寒翻到那一頁知道了點什麽,我不得直接社死。

可林霜寒眼疾手快按住了雜誌,不讓我拿出來,“那你從我這兒拿走的書,是不是也得還回來。”

“……”

我扭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一副‘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的表情。我拿回一本雜誌,他就要把陳年舊賬翻出來全部算一遍。

“五高三模你現在拿回來還有什麽用?”我咬著後槽牙質問。

當年我從這裏帶走的,除了林霜寒的學習資料還是學習資料,那玩意兒他拿回來賣廢品嗎?

林霜寒不為所動,在我的注視下把那本少女雜誌抬手放在了我夠不著的書架最上層,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一物換一物。”

我想罵人,卻不知道從何罵起,最後隻能深吸一口氣。

“行,下次還給你。”

說罷,我繞開林霜寒氣鼓鼓地拎起包走到玄關換鞋,“粥你自己煮,告辭。”

我剛才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心軟給他煮粥,事實證明,同情狗都不應該同情林霜寒!

這次我沒再做任何停留,徑直出門打車回了家,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出當年林霜寒借給我的五高三模。

“小氣鬼。”

我嘟囔著翻開書,映入眼簾的是林霜寒行雲流水般的字體。他爸爸是美術老師,也教書法,他從小跟著學,習得一手好字。

他的字不像楷書那麽端正,也不像草書那般放縱,而是介於兩者之間自成一派,乍一看雲淡風輕如野鶴,一勾一折處卻又抑揚頓挫,暗藏鋒芒。

這些字我私底下一筆一劃臨摹過許多遍,後來也嚐試著寫過很多遍,依舊隻是形似神不似。

我的手指不受控製地在那些已經褪色的文字上勾畫著,手邊電話響起,是我媽打來的。

“喂,媽媽。”

“沐沐,你回雲城了?”她開門見山地問。

我愣了下,抓手機的手緊了緊,應該是小姨告訴她的。我回雲城之前費了很大一番口舌才勸動她和朋友們出去旅遊,原本也並不打算告訴她我要回來。

我用牙齒輕輕咬了下唇邊的軟肉,答道:“嗯,我在撰寫新的劇本,回雲城采風。”

盡管已經二十六歲,但我在麵對媽媽的詢問時還是不由得緊張。

自從我爸去世之後,我媽就像變了一個人,無論我去了哪兒、去幹什麽、和誰在一起都要向她報備。

到了大學之後她甚至不讓我住校,想把房子就租在學校外麵,直到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才作罷。也是從那時起,我們的關係一直比較僵。

電話那頭聽完我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我以為她會質問我為什麽沒告訴她,然而她卻隻說:“有空就買束花,去看看外公外婆。”

“嗯。”我是打算明天去給外公外婆掃墓的。

“……”

兩母女的對話到此結束,都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我先開口。

“媽媽你們今天玩得開心嗎?”

她淡淡回了兩個字,“還行。”

我閉上嘴,打算找理由掛斷電話,“我……”

我媽同時開口,“要不要我回去陪你?”

“……”

我陷入沉默,好半晌後聽到電話那邊有人叫她拍照才說:“不用,你和朋友們好好玩兒。”

“去拍照吧,晚點聊。”我匆匆掛斷電話,生怕她還要說些什麽。

通話時長顯示兩分三十三秒,我有些愧疚感,打開微信給媽媽轉了五千塊錢。

程知沐:媽媽,看到什麽就買,不要想著省錢……我很快就回A市。

她沒回我的消息,我仰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電熱毯還沒買,歎了口氣後就又出了門。

原本我就準備在小區外麵那條街道看看有沒有賣電熱毯的,熱情的保安小哥告訴我小區前麵上個月剛開了一個挺大的超市。

我想著再買點其他的生活用品,幹脆就步行過去了。

超市的確很大,一共有三層樓,我推著車從一樓一直逛到了三樓,在選電熱毯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後麵叫我。

“程知沐?”

我轉身,看見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正上下打量我,她有些驚喜道:“程知沐,還真是你。”

如果說在我僅存的一些記憶裏能記住哪些人的話,這個人就算一個。

她叫蔣笙,是我們班的語文課代表,以前喜歡過林霜寒,qq群裏幫林霜寒說話的女生中也有她。

“好久不見。”我矜持地衝她點了下頭,完全沒有她那樣的熱絡。

她倒一點也不尷尬,臉上隻有見到老同學的喜悅,“聽說你一直在臨雲,什麽時候回的雲城?”

我有些難以應付這樣的老同學敘舊,隻能問一句答一句,“前幾天剛回。”

她還想說什麽,電梯口上來一個推著購物車的男人,走到我們麵前看了我一眼後挽住了她的手。

“怎麽一個人先上來了。”

“這不遇上老同學了嘛,老公你看她是誰。”蔣笙衝男人擠了擠眼睛。

男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又看向我,有些木訥的神色露出一絲迷茫,良久才不確定道:“程知沐?”

高中那會兒我在班上並不是那種存在感很高的人,大家認識我更多是以‘林霜寒同桌’這種方式,別人不記得我也正常。

我勾了勾唇角,“班長,沒想到你們結婚了。”

蔣笙以前是我們的文娛委員,長得好看,還會跳舞,很多男生都對她動過小心思。而我們班班長秦則一直被大家視為隻會讀書的書呆子,從沒見過他對學習以外的事情上心過。

沒想到時隔八年他們居然走到了一起,我忍不住感歎緣分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蔣笙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已經領證了,還沒辦婚禮。”

“恭喜你們,新婚快樂。”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情莫名其妙有些好。

蔣笙一隻手被秦則牽著,臉蛋紅撲撲的,她掏出手機。

“我們加個微信吧,我們的婚禮就在下周,我發電子請柬給你,你要是有空的話就來玩玩兒,我們班有部分同學也會到哦,到時候大家好好敘敘舊。”

我盛情難卻,隻好先加了她的微信,然後拿了套電熱毯先行告辭。至於要不要去參加婚禮,到時候再說吧,我和高中同學關係基本一般,但也沒有矛盾,去和不去對我來說問題都不大。

又買了一些東西後,我慢吞吞回了家,吃過飯後就開始窩在**寫劇本。

這兩年行業發展不是很景氣,向老師的工作室也走了一批資深編劇,現在隻能靠著她多年積累下來的資源艱難維持著,我們日常除了寫影視劇本也會接一些短視頻劇本。

向老師在我心裏一直是一個很酷的人。她是圈子裏公認的優秀編劇,今年三十八,至今未婚,有一個帥氣的男朋友。

就是人有點八卦,她知道我有個暗戀多年的人後就老勸我:

“男人,不過是生活的錦上添花,幹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隻要你願意,姐給你介紹一片大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