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和謝明鬱各自改掉了他們的情侶ID,在群裏也跟陌生人似的,完全看不出戀愛過的痕跡。

蘇曉葳特意小窗來訪:“越越,你管不管他倆啊?”

宋越回道:“小年輕就這樣,沒辦法管。談戀愛一時爽,分手了火葬場,挺正常的。”

蘇曉葳:“……”

她懷疑宋越吃錯了藥,不然現在怎麽會這麽豁達了呢?

其實宋越不是豁達,而是明白了,人生每一個階段的選擇都要為之負責,對不同的結果保持平常心,這樣對自己是最好的。

就算最後程靖嘉還是不想和她在一起,她也會選擇尊重他的選擇,隻要他平安健康,哪怕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也足夠了。

想到這,她長舒一口氣。

這時,她微信的窗口又冒出紅點了。

是領導找她。

“小宋,你看,你們這熱度這麽高,應該趁熱炒個cp啥的。”

宋越沒立馬回複,想著這樣不好吧?

領導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又發來一條語音:“小宋,我知道你為人正直,但是如果我們不在這裏留下更多印記,在你回北市之後,月熹市可能也將銷聲匿跡在眾人的視線了。你自己想清楚哦。”

這就是熱度的重要性。

宋越想了想,指尖敲響屏幕,回道:“我知道了,我會去和程靖嘉商量的,他同意我也沒意見。”

發完消息,她推開窗戶,暖風撲過眼角,帶來一陣觸動。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感受夏天濃烈的氣息:“就讓我沒有那麽正直一次吧。”

暖風也吹進了程嘉靖的窗口。

他裹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咳了兩聲,關上了窗戶。

他轉過身,瞥見桌上的紙盒子還沒有拆封。

程嘉靖走上前,拆開了宋越送他的禮物。是一隻小巧玲瓏的杯子,上麵還畫了一隻蝴蝶,雖然是簡筆畫,但也很可愛了。

“手還挺巧。”

他低頭,摩挲著杯子上的蝴蝶,眉眼微動。

一股寒意從身體裏竄了出來,他放下杯子,轉身從櫃子裏拿了一套長袖的衣服出來,但穿上後還是很冷,像是發燒的預兆。

他察覺後,翻出抽屜的感冒靈,吸了吸鼻子:“難道是在海邊吹的嗎?”

不會吧?

他現在身子骨這麽弱了嗎?

他忍著喉嚨的難受,給宋越打了個電話。

“宋越,我明天可能不能陪你去摘蘆柑了。”

“怎麽了?”

他忍著喉嚨的癢意:“沒事,我媽說她不肯去南院,非要留在家,我勸勸她。”

宋越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好,那你好好陪阿姨。”

程嘉靖倒也沒騙她,老媽年紀越大嘴越強,說什麽都不肯轉去大醫院接受治療。她甚至都要放棄讓他結婚的執念了,說反正自己也看不到孫子出生之類的話,讓他頭疼。

“對了,”在他掛斷電話前,宋越謹慎地問道,“我們領導想讓我和你炒cp,我要問問你的意見。”

她將前後的利弊都分析給他聽,最後還表示自己絕對尊重他的意見,讓他不用有心理壓力。

“我說過,我會配合你在這裏的所有工作,你需要就找我。”他毫不猶豫地答應。

可宋越仍不安心:“但網絡上什麽樣的人都有,你也不怕惡評嗎?”

雖然直播露臉是個意外,但如果沒有她,程靖嘉也不會曝光在大眾麵前。對於這一點,宋越還是心懷愧疚的。

沒想到程靖嘉卻絲毫不擔憂:“沒事,我沒什麽黑料給他們扒的。”

他相信,清者自清。

他也相信,作為記者的宋越比誰都清楚互聯網的魔幻。她隻要相信他,那些惡評他就不會放在心上。

電話剛掛,程靖嘉的頭就像是被撕裂一樣痛。

他癱倒在**,像個蝦米一樣蜷縮進被子,連起床喝藥的力氣都沒有。一種深層的無力感拉扯著他,好累、好痛。

宋越又給他發了幾條微信,但是都沒有回複。

她前思後想,整顆心始終惴惴不安,還是決定去程家一趟。

程家的大門沒有鎖,宋越慢慢推開來。

隻見他家死寂一片,讓她心頭莫名籠上陰鬱一片。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的瞬間,她的心髒差點跳出胸膛。

從突兀的場景中緩過來,宋越跑到沙發邊,拿起電話。

“喂,靖嘉,你媽在醫院出事了,你趕緊過來。”

什麽?

沒等她追問,那頭的人已經掛斷了電話。

醫院的那頭正在對蘇婉育進行搶救,可程靖嘉在哪呢?

她內心愈發不安,衝到樓上,徑直跑到程靖嘉房間。

她看到縮在**的程靖嘉,嚇了一跳。

“程靖嘉,程靖嘉,你怎麽了?”

她輕輕推了下他,但是**的人一動不動。

看著他煞白的一張臉,連嘴唇都沒有血色,宋越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給路澤打電話,讓他幫忙送程靖嘉去醫院。

他看上去像生病了,宋越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摸上他的額頭,果然燙得不行。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發燒,他的臉卻煞白一片。

“程靖嘉,你到底怎麽了?”宋越心疼地望著他。

在等待車來的間隙,看著空**的房間,宋越動了不該有的念頭。

她這輩子第一次騙人,第一次“做賊”,都是因為這個教會她正直善良的男人。她隻能在心裏說著“對不起”,腳步逐漸挪向床頭櫃。

打開床頭櫃,宋越看見了觸目驚心的一幕。

櫃子裏塞滿了東西,不是瓶瓶罐罐的藥,就是醫院的檢查報告單。

曲馬多、芬太尼、嗎啡、卡莫司汀……

“這是什麽藥……”宋越被一陣不好的預感環繞。

她看不懂,倉促地把藥塞回櫃裏,手伸向了那一疊單子。就在快碰到單子的時候,她的手又頓住了。

她僵硬地轉頭看向程靖嘉,眼底一片狼藉。

宋越不忍心,也害怕。

最後,她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終於下定決心後,宋越別過頭,拿起那幾張單子。

幾秒後,她手裏的單子掉了下來,整個人癱倒在地。

她不相信這是真的,怎麽可能是真的?

眼淚倏地滑落,滴到“腦瘤”這兩個清晰可見的字眼上,她的世界突然崩塌,剩下一片殘餘的廢墟。

“惡性幾率較高……什麽是惡性幾率較高,他才二十多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宋越難以置信。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她的眼睛餘光瞥到了程靖嘉,終於知道為什麽他一直說著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因為,他不想拖累她。

她坐在黑暗籠罩的地方,渾身冰涼,希望的碎片,在分崩離析的邊緣試探。

路澤把程靖嘉背上車後,心煩意亂地踩下油門:“別去區醫院,沒有用,先去市一院。”

宋越雙眼無神地盯著他,語氣如同死寂:“路澤,你為什麽知道去區裏沒有用?”

路澤突然語塞,說不出話來。

宋越終於知道了,全世界都在瞞著她。她不為難路澤,因為這一定是程靖嘉讓他不準說的。

她呆呆地看向窗外,外麵的風景都被鍍了一層黑白濾鏡,仿佛末日侵襲,一切都讓她提不起興趣。

“路澤,麻煩你先送我去區醫院,我要去看婉育阿姨。”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他留住這個家人,留住,他活在世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