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陷入絕望之際時，護士的一句“有救了”，將他拉回人間。

鍾步芙的心電圖有反應了。

他也重新打起了精神：“鍾步芙，你要好好活下去，你哥還在等你呢。”

他不停地鼓勵著她：“你要開始你自己的人生，你聽到了嗎？”

最後，這個跳芭蕾舞的女孩搶救回來了。隻是，因為神經損傷，她的腿部也受到了傷害，要做複健才能重新回到舞台上。

她沒能跳白天鵝，甚至，可能再也跳不了芭蕾舞。

這也是加重了程靖嘉封閉自我的原因之一，他不想再成為任何人的拖累。

在宋越回到西靖鎮的前半個月，他難得收到了鍾若鳴的微信，和他分享一個好消息。

“靖嘉，我妹妹現在已經能跳舞啦！”

鍾若鳴又發來了一段視頻，興奮道：“你看，這個帥哥是她民族舞的搭檔，她現在每天都很開心，相信她很快就能重新成為舞蹈女王了！”

這段回憶已經過了好長的時間，再次被翻起來的時候，程靖嘉看著視頻裏的女孩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隱約有些感動。

他回了一條消息：“前程似錦，妹妹加油！”

當他打完這串字的時候，腦子裏浮現出宋越的臉。

她還好嗎？

她前程似錦了嗎？

遇到了對她好的男人了嗎？

而半個月後，上天給了他親自驗證她過得好不好的機會，他誇下海口說的“不會答應宋越”，竟也被推翻了。

宋越聽完這個故事，突然覺得胸口有點悶，好像看完一部20集的電視劇。

“程靖嘉，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

雖然看見和自己幾乎一樣的一張臉會有點可怕，但是她還是想和她見一麵，看看她恢複得好不好？

程靖嘉想到了幾天前，那小子和他說，他妹妹已經開始對舞伴同事心動了，他還是不要再出現比較好。

他將車停到江豚館附近，兩個人下了車。

“走吧，我發現有挺多可以散步參觀的地方。”

他在網上搜了攻略，說這裏的江豚都是救助回來的，不參加表演。那這樣，他們能看得安心點。

看江豚時，宋越舉著手機聚精會神地拍視頻。她做什麽事情都好像不會膩，永遠有元氣。

這一刹，程靖嘉有點後悔和她談戀愛了。

他會不會，又害到他身邊的人呢？

“宋越，如果你沒有遇見我，你會不會和步芙一樣，能夠找到更適合的人呢？”

宋越背一僵，他裝作毫不在意地解釋：“你不用介意這個話題，沒有兩個人永遠能在一起。如果你七十歲的時候，我比你先走了，有一個老頭能陪你去跳廣場舞，我在天上也不會生氣的。”

隻是，這個七十歲可能要提早到二十八歲了。

所以他希望她的幸福，同樣也能有著落。他們能一起走過一段，他的生命即使隨時將被終止，也已經沒有遺憾了。

“不會的，”宋越突然將手機對向他，認真道，“等到了那個時候，你也是最無法替代的帥老頭。”

宋越心隱隱作痛，卻隻能強裝冷靜。

她隻希望將來的程靖嘉不再背負一切壓力，他們會一同在深山小鎮裏，點燃萬家燈火裏的一盞圓滿。

“我老了，你陪我跳廣場舞，你是我唯一的舞伴。你沒了，我就自己和拐杖跳舞。”

宋越看他的眼神充滿溫柔和向往——

她喜歡的人真好看，有高高的鼻梁、明朗得不含雜質的雙目、薄厚均勻的嘴唇，看上去很好親……嚴格來說，他和過去沒什麽變化，她愛他高而徐引的少年模樣，也愛他海納百川的胸懷氣度。

唯一不愛的是，是他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自己的苛刻。

用“易碎”來形容他總有詭異之處，但是用“耀眼”來形容他，卻恰到好處。

“程靖嘉，我們一起去看企鵝吧！”

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轉移話題：“你看，這上麵還有海獸島和黃金海岸，我們都去看看。”

要是程靖嘉再用這種將和她生離死別的眼神看著她，她所有的計劃都要提前暴露了。

“嗯，走吧。”

兩個人開著車在海洋王國裏繞來繞去，把每一段風景都盡收眼底。

從行走的企鵝到遊行的鱷魚，從湖上的天鵝到人魚的港灣，雖然沒有玩一項項目，但遊完這一圈，天色也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最後一個打卡的地方，是旋轉木馬。

宋越領著程靖嘉站到木馬前：“你唯一能玩的遊樂項目，我帶你來了，我是不是很貼心？”

程靖嘉沉默半晌，一副看穿她的眼神：“是你自己想玩吧？”

看她望眼欲穿的目光，他就知道了。

她把剛才找工作人員要的地圖收好，不想被程靖嘉看到她在上麵畫了個圈，像幼兒園學生出門似的幼稚。

她推著他往前走：“咱們可以一起玩嘛……”

宋越想玩的項目很多，但她要考慮程靖嘉的身體。最後，她隻能選擇旋轉木馬。

其實無論她選哪個都沒問題，因為這裏的每一個項目，他都沒玩過。他對於每一個項目的原理，包括遊樂園是怎麽運營管理的都很了解。但它們是鮮豔的五光十色，而他卻是黯淡的黑白分明。

他這張泛黃發舊的紙，正在被擦拭，重新燃出光亮。

“程靖嘉，你坐那個白馬。”

“為什麽？”

“因為你是白馬王子。”

“那我要是坐黑馬呢？”

宋越無所謂地笑：“那你就是黑馬王子，反正都是王子。”

程靖嘉被她逗笑了，選了匹黑馬坐上去。

是不是王子他不知道，騎士應該是做成功了吧？

天邊的日光已經消失在地平線，月亮從雲端淺淺地展露出來，旋轉木馬這塊區域五光十色，美得不像話。這裏，就好像是被他們獨自編織的夢境，遠離世間的一切嘈雜。

宋越坐在木馬上，看著頭頂吹出的泡泡，開心地仰起頭來，張開手擁抱仙境的夢幻。

程靖嘉也看著她的背影，在心裏自言自語——

“宋越，抱歉，錯過了這麽多年，讓你一個人撐過這麽多艱難的時光。”

“這是你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同樣也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你放心，我會帶著我們的這段回憶，堅強地麵對任何命運給我的考驗。你也一樣，我無論走到哪，都會祈禱你能平安幸福。”

宋越突然轉過頭來，嘴角上揚道：“好玩嗎？”

他看著鏡頭裏笑得明媚的女孩，眼底氤氳著不舍情緒：“嗯，好玩。”

木馬停下，夢境也開始消散了。

晚上六點半，宋越和程靖嘉從海洋王國出來。

她一直低頭看手機，皺起眉頭：“什麽鬼？我的內存隻剩下25g了……”

沒想到，光照片視頻都占了她大半個手機內存。

程靖嘉探過頭去，看到她的電量也隻剩下百分之十了。

“你手機用多久了？”

她默默開了省電模式：“三四年了，衝著‘充電五分鍾，通話兩小時’買的。”

程靖嘉點了下頭，若有所思：“手機用久了各方麵的性能都會下降的，你可以過幾個換個手機，說不定很快要出新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