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從小到大拿到的獎狀,”程靖嘉突然躺倒在**,看著天花板,“我上幼兒園的時候,我爸說,隻要我以後拿到一張獎狀,他就給我一個獎勵。”
獎勵?
“嗯,別人拿到獎狀都會很開心,可是,這些獎狀是我的噩夢。”
噩夢?
這不是可以幫他短暫擺脫父親控製的階梯嗎?
宋越看著那一遝遝的獎狀,好奇道:“那你為什麽不找你爸兌換去玩的獎勵?”
他深不可測的心風雲湧動:“因為我爸騙我。”
“他明明說,我收集到一百張獎狀,要做什麽都可以,但是我說想去玩,他的臉馬上黑了。”
他爸給他的獎勵,要麽就是一盒蛋白粉,要麽就是一袋葡萄糖,說這些是讓他增強體魄好好讀書的東西。他的老父親,連一罐二十塊的糖果都舍不得給他,明明那才是他想要的,他卻說這樣蛀牙了就要去醫院拔牙,萬一將來牙疼碰上高考怎麽辦?
他這一生明明都沒機會送他上高考的考場,但為了這一戰,從他呱呱落地的時候,他就開始準備兵馬糧草了。
他去世的那一年,母親查了他的銀行卡餘額,這一生,他沒有文化的父親辛辛苦苦攢了兩百萬,就為了讓他成為有文化的孩子,能夠光宗耀祖。
可最後,哪怕他收集了一輩子獎狀,也還是沒讓他爸媽達成一生所願,遺憾離世。
而他呢,也一直負重前行,沒覺得壓力離開過自己的身軀。
宋越有些心疼:“那叔叔最後給了你什麽獎勵?”
“夏令營,”他眼底有深不見底的寂寥,“我爸送我去的,是全國最好的夏令營,可以鍛煉我的意誌力和學習能力。”
“……”宋越的臉頓時僵住。
說到底,叔叔還是把自己的想法強行壓到程靖嘉身上了。
但程靖嘉像不怪他爸了似的,語氣輕鬆:“夏令營也挺好的,至少比待在屋子裏做卷子好多了。”
“程靖嘉……”
他看向她,雙手墊著腦袋,長歎一口氣:“沒事,我把這些獎狀搬出來,就是想要把過去的東西打包,讓我不用背負父母的期望生活了。”
“嗯?”
宋越想知道,他要怎麽擺脫過去的這些束縛和壓力?
他下定決心:“六月高考,我想去高中,把這些獎狀和學生們的書一起撕掉。”
六月,也算給自己一個寄托,他還能回來親手把這些過往的束縛撕掉。
“你舍得嗎?”
她低頭看著這一大箱的獎狀,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攢不到啊……
“這些獎狀對於我而言,沒什麽意義,就像是學生時代寫過的草稿紙一樣,隻是家長喜歡賦予它們意義而已。我更想要的,是自由和無拘無束。”
就像是他一直羨慕的路澤那樣,現在他要學著獨自打理事業,他也要學習怎麽成為他那樣舒坦自在的人。
“怪不得都說,人長大之後要養的第一個孩子是自己。”宋越低頭笑了下。
她和程靖嘉的前半生,都被這句話驗證了。
在原生家庭裏缺失的東西,終究還是靠自己彌補回來。
每天晚上,宋越都會給程靖嘉熱一杯牛奶,讓他能好好休息。今晚也不例外,因為她看到過他淩晨三點還亮著的房間。
希望她在他身邊的時候,程靖嘉能保持最健康的狀態。
宋越把牛奶放到床邊,伸出手來準備關燈:“那你早點休息,六月的時候,我陪你回去。”
就算今年六月沒辦法回來,明年,也一定能回來的。
“好,晚安。”
對麵樓的窗簾也在此刻嚴絲合縫地拉上了,一本筆記本上,記錄了程靖嘉搬來和宋越住之後的熄燈時間。
這些都是他的健康管理數據,記錄人每天都要把他的生活和飲食發給他在美國的陪護,方便接下來有人能照顧好他。
柏妮絲看著筆記本上的數據,嘖聲道:“路澤,你對程靖嘉的用心程度,讓我懷疑你是宋越的情敵。”
他甚至為他租了一周的房子,給了房東2000塊,請人來盯著都不放心,非要自己來。柏妮絲還以為他有了什麽成年人的夜生活才天天往外跑,原來是打卡加班。
路澤一臉絕望:“你不懂,靖嘉沒了我就像是魚沒有了自行車,我沒了靖嘉就像是魚沒了水。”
他這個好兄弟是他在商場裏如魚得水必不可缺的好夥伴,自從他請假後,他每天就算二十五小時加班,都處理不完他以前兩個小時能處理好的事情。
何況,一天根本沒有二十五小時!
“那你是怎麽確定他關燈就睡的,人家現在是兩個人同居,萬一有娛樂生活呢?”
“你腦子裏能不能裝點正常的東西?”
“這不正常嗎?”柏妮絲聳聳肩,“你真覺得他們住在一起,什麽都不會發生嗎?”
路澤一臉篤定:“當然。”
沒等他活著回來,他是不可能碰宋越一下的。
路澤雙手合十,向老天爺祈禱:“老天爺,不止宋越需要靖嘉,我也需要啊!你一定要讓他平安回來,不然我下半輩子可怎麽辦啊?”
柏妮絲搖搖頭,安慰道:“不是還有我嗎?你怕什麽?”
路澤瞥了她一眼:“你是會幫我看樓盤還是會幫我投資看股市?”
“不會,”她一臉微笑,“但我能幫你賺錢,還能陪你聊天啊。”
“……”
聽到這句話,路澤選擇繼續向天祈禱,還是靖嘉靠譜點。
柏妮絲從包裏拿出一瓶Hrk牌**茶,插上吸管,繼續八卦道:“不過你是怎麽確定他關燈就是睡覺的?”
路澤敷衍地答:“我和靖嘉以前在北市算是舍友,一起住過一段時間。他有一個缺點是怕黑,隻要關燈就是睡了,隻要開燈就是醒了。”
她點點頭:“這Hrk牌子的飲料還挺好喝,我在北市的時候怎麽沒喝過?”
路澤習慣性地敷衍:“因為它屬於省級特產,出了這個省份就沒了。”
柏妮絲每天話都很多,他身體已經自動安裝升級了問答插件。
“還有這樣的,”柏妮絲打開美團,“我要買一箱冬瓜茶和蘆柑飲料,帶回北市!”
買完東西後,柏妮絲拉開窗簾,想看看路澤平時都是怎麽觀察程靖嘉的?
對麵一片寂靜,整排下來隻有他那屋是關燈的。
正當她準備重新拉上窗簾時,樓下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路澤也趕緊將頭探向窗戶外。隻見一個女孩呆坐在地上,她對麵的男人抬起頭來觀察四周,看到有人在低頭看他,趕緊戴上兜帽跑了。
路澤和柏妮絲對視兩秒,拿起各自的東西跑下樓。
這是發生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