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文化藝術館,宋越帶著實習生周露在休息室等待林老師。

她從不會讓別人等她,時間一久,工作細節和瑣碎生活早已嚴絲合縫。要不是和程靖嘉重逢,她還是那個找不到生活的“假大人”。

休息室的角落裏,躺著一架紙飛機。

昨天她拆開的盲盒裏,是一架停在月熹機場的模型飛機,機票的年月日剛好是她畢業的那一年。而附贈的車票,設計獨特,目的地是西靖鎮。

就好像預知了,她會從城市回到家鄉。

注定她和有些人、有些事,是宿命般的約束。

高二時,宋越最差的一門課是數學,她怎麽都學不好,撐死也就90分。除非她能保證其它科目萬無一失,否則就會和理想大學失之交臂。

有一天,宋越和程靖嘉去食堂吃飯,碰上了教師子女在操場玩紙飛機。

紙飛機飛向了他們,程靖嘉彎著身子撿起來,遞到她麵前:“你將來去北市也要坐飛機,你知道飛機的原理是什麽嗎?”

她無精打采地回:“這不是物理的知識嗎?”

那時,她對學習都快有點逆反心理了。

他繞到她眼前,耐心地解釋:“數學和物理是相通的。”

他繼續說:“你學這樣東西未必能一直用得上,但要是不認真學一次,你會失去無數次發揮自己的機會。”

就像是她想做記者,最佳的平台就在北台。

而北台記者的學曆都很高,宋越懂他的意思了。

宋越懨懨地點頭。

程靖嘉笑了笑,長舒了一口氣:“我想去倫敦並不是它比我們的國家好多少,而是我清楚地意識到,隻有我能走到外麵,才能有實力回到故鄉,為它做點什麽。”

他微微蹲下身來,目光和她平視,眼神真切:“我相信你做得不會比我差。”

傍晚的夕陽她還記得,就連他逆著光卻溫柔有力的背影,也刻在回憶裏了。

可他們分開後,她卻成為了“走偏”了的人,每天隻會用工作麻痹自己青春無聲的失戀。

她辜負了那架飛向她的紙飛機。

所以,她現在飛回來了。

這時,周露清甜的女音將她拉回現實——

“越姐,我能幫你做什麽嗎?你不用客氣的,我來實習就是想學東西,隨便使喚我!”

她回過神來,把相機從脖子上拿下來交給周露。

她溫柔地交代:“露露,你幫我拍一些傳統樂器的照片和視頻。記得要小心些,別碰到老師的樂器了。”

緊接著,回到西靖鎮的第一次滑鐵盧開始了。

林眠老師的朋友把她的琵琶拿回休息室,剛從洗手間回來的宋越被告知,林眠老師已經趕去蘇雲市了。

“蘇雲市?”

蘇雲市距離月熹市的距離2017公裏,她肯定來不及回來了。

宋越正想和林眠說讓她注意安全時,微信傳來了她充滿歉意的語音。

林眠:“宋越,不好意思。我的父親今晚突然離開了,我得趕去醫院見他最後一麵,我最遲下周六晚上就回來了。”

事發突然,她連琵琶這些都帶不走。林眠老師讓她代為保管,給她提前錄點素材,下次回來直接錄節目就行。

宋越回了條真摯的語音:“林老師,沒關係。您路上小心,我會保管好您的琵琶。”

但語音發出去不到三秒鍾,宋越就聽到了琴弦被砸得錯亂的聲響。

她心一驚,猛地回過頭。

隻見周露整個人愣在原地,雙手不斷發抖,驚慌失措地說:“我是不小心的,對不起!”

糟了……

兩天過去了,宋越還是沒能解決這個麻煩。

實習生周露家庭條件一般,賠不起這把價格高昂的琵琶。既然人是她帶來的,她就有責任,承擔起後續的事宜。

隻是宋越在月熹市找了很多修理琵琶的師父,都說不敢動它。

問了林眠才知道,這把琵琶是老古董了,估計是一般師父不敢碰,怕修出問題,等她回來再處理。

但這樣一等不知道又要多久,第二期衍生節目什麽時候才能錄?

萬般無奈之下,宋越在朋友圈發了一條求助。

【求會修理這把琵琶的師父,如有大師可向我推薦!拜托拜托,事關緊要!!】

三分鍾後,她在評論裏找到了程靖嘉的身影。

程靖嘉:什麽時候回來?帶上琴,來找我。

宋越詫異,他什麽時候還學了這項技能了?

晚上從枇杷園裏做完采訪回來,灰頭土臉的宋越找好衣服後衝到浴室門口,一反常態地和蘇曉葳搶起了浴室。

她笑了笑,像個花貓一樣可愛:“曉葳,今天讓我先洗吧!我晚上還要去加班呢。”

蘇曉葳用袖子給她擦了擦花臉,嘖聲道:“呦,又要去見你的小情人啦?”

她故意東張西望,無辜道:“什麽情人,你見到了嗎?”

“你剛剛在朋友圈回複說不需要了,晚上就要跑去西靖鎮,我猜,應該是那個發展對象幫你解決的吧?哇哦,還挺可靠。”

“……”

宋越往後縮了縮,立刻關上浴室的門:“蘇小姐,我要洗澡了,非禮勿視!”

其實蘇曉葳是佩服宋越的,她們來這以後的工作壓力比在台裏更大,可以說是不同地區的這批同事在競爭業績。

平時除了日常的實地采訪工作外,她們還要錄節目,要找出具有當地特色的東西來,讓觀眾把視野聚焦到自己所在的區域。

隻有熱度最高的地方,表現最為出眾的記者,才能得到台裏的重視。

她一直以為宋越是為了工作才這麽拚,畢竟她畢業後就這樣了。

但現在,看到她每天的積極和笑容,蘇曉葳知道,一定是有別的原因的。

她感慨:“嘖,愛情,真美好。”

晚上九點,程靖嘉等到了宋越。

這一開門,給了他一種米奇妙妙屋的感覺。

下午看直播,她還穿著闊腿褲在枇杷園裏攀爬,晚上就穿了件淡棕色的冰絲吊帶裙,搭配一件淺棕色的薄西裝外套,漂亮筆挺地站在他麵前。

這次,他吸取了之前說話有點冷淡的教訓,想誇獎一下宋越的打扮。

隻是沒等到他開口,宋越就先客氣地說:“琵琶還在車上,我們先去找那個師父吧。不然,在這裏聊天,怕給你添麻煩。”

“好……”他硬著頭皮應下。

終於體驗到這幾天宋越被他冷著臉對待是什麽感覺了……

程靖嘉有點不好意思,以後不能把話說那麽重了,就算隻能做普通朋友,也不需要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吧?

程靖嘉和她走的這條路,宋越越走越熟悉,直到他領著她到紀念品店鋪,和她介紹路澤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兩個人居然早就認識。

路澤欠揍地衝她揮了揮手:“Hi,老板娘。”

宋越以為是自己耳背:“什麽?”

他被程靖嘉瞪了一眼,像慫了似的,答道:“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