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沚沉默了片刻,後道:“請恕本神不能應之。大晉黎民百姓過有億數,若顛倒風雲,禍亂朝綱,那要多少百姓受苦受罪?為神者,造福一方,承天效法應地之厚,無論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還是我自己的道心都過不去。”

癡夢真人一愣,顯然沒想到白沚這般誠懇和心係天下,他緩了緩神,“沒想到閣下妖屬蛇身竟然有如此大慈悲之心。但你縱容柳教霍亂其他小國就不算是妖孽亂國,掀起腥風血雨了嗎?”

白沚失笑,搖了搖頭,“道長,你可看過大晉百姓嗎?大晉之外的小國百姓你看過嗎?這數十小國中除去大晉外,都是國主昏庸,妖孽橫行,民不聊生,七蠱宗之戰你也參與過,戰場上馬革裹屍的背後是無數百姓身處人間地獄。

我向那些小國傳播信仰,自然是為了替天行道。既然都是妖孽昏君當道,那不如由我這個妖孽來當!

可大晉,既然有明主在世,人道興旺,我自然不會插手的。”

“好,既然如此,是貧道看走眼了。”癡夢真人麵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道:“那便告辭了,虺山神君!”

白沚點點頭,收回了神念意誌告辭而去。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果然有人要在百神宴上搞事情。風都國的忘道宗,上玄門的龐然大物,不好惹啊。

他站起身,看著最後一點月影消失在天幕中,最後推算了一下星象,沒有變化。

白沚嘴角浮現了一抹笑意,兩強相爭,那他就安保自身好好看戲便是了。

“小二,結賬了!”

他收拾好東西,吆喝一聲,準備離店了。

……

晉京,北城門前,宏偉高至十丈的巨大城牆,連綿不絕看不到邊界,車馬如織,人流如海,北城門前有十二道門戶,五進五出,最中間的兩道是為皇室、神道所行。

城門前懸掛有測量時辰的日晷,還有官告令,更張貼著許多的通緝令、懸賞令,又有許多招工的,城門前有數百將士維係著長長的出入城隊伍。

四方城門,每一處都開設十二道門戶,每個門戶都有三丈寬,五丈之高,巍峨如天門,可見此城之巨。

這是白沚迄今為止兩世加起來見到的最巍峨之城。

抬起頭便能看見城上氣運如海,一條金色巨龍盤踞皇朝,鎮壓八方,百邪退避。

白沚笑著走向神門前,這條道上此刻自然沒有人,但也不允其他百姓通過。

當白沚走向這道門戶時,四周所有的目光瞬間盯住了他,城門守將看到白沚氣度不凡不敢不敬,恭聲問道:“敢問神官,是哪位尊神在上?”

白沚輕笑一聲,“虺山山神!”

“啊,山神大人!您快快有請!”守將神色有些激動,他這幾天總聽那些同僚說今個遇到了什麽神仙,何等不凡,沒想到今天輪到自己值守也終於見到了一位神靈,而且貌似虺山山神的官位還不小!

白沚點點頭走過了城門,他的身上自發亮起一層淺白色神光,驚得眾百姓無不亢奮和激動。

不怪白沚想要出風頭,而是晉京整座城池都被皇朝法度覆蓋,天穹上更有國運金龍,任何妖魔鬼怪乃至神靈修士的法術都不可能越過這座城門直接入城的,隻有走過城門這個方法。

不隻是他,所有神靈都會這個樣子。

白沚來到了萬明園內,有女侍恭敬至極的引著他走入其中,亭台樓榭,假山流水,園林成景,十分優美。

正走著,忽然在一處湖旁停了下來,卻是有幾個身影在湖心亭中飲酒作樂,更有絲竹悅耳。

“呦,諸位,又來同道了。”

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笑道。

“這位道友,不如進來一敘?”一個青袍男子笑眯眯的端著酒杯站起了身。

白沚見他們是對自己說話,便應道:“多謝幾位了,在下就厚顏討杯酒喝。”

“哈哈,盡管來,我等神靈不就是率性而為,遊戲人間方為樂嗎?”一個身材微胖的男子大笑道:“在下靈汐州鯧江水神,陶淳,見過道友。”

“在下徐州道光府城隍,李三山見過道友。”身材矮小的老頭也站起身拱手行禮。

“北建州安山山神安長見過道友!”青衣男子最後介紹道:“我們幾位都是一見如故,這些天來嚐嚐飲酒作樂,今日遇見道友說不定以後就要添成四人了。”

白沚笑著還禮道:“在下祁南州虺山山神白沚,今日得幸遇見幾位,實乃幸事!”

“哦,是白沚道友啊。”陶淳笑嗬嗬道:“白道友快來,我這有水府裏珍藏了百年的好酒,若不是今日遇見了道友我可舍不得再拿出來助興呢。”

“哦?陶酒鬼,你竟然這般大方?看來白沚道友的臉麵……”李三山突然頓住了,重複了一下,“白沚,虺山山神!你,……你就是那個虺山之神?”

他猛然間嚇了一大跳。

安長也驚住了,“你就是那個信徒百萬,教傳諸國,一言鎮壓渠山山神的白沚神君?”

原本談笑風生的氣氛瞬間消失了,白沚失笑道:“在下何時竟然有這般大的名聲了?”

“啊,這個,我有些小醉了,安兄,李兄,白神君,我先告辭了!”陶淳一臉醉意,腳步虛浮的離開了。

“哦,對!我也到了該去處理城隍要事的時候了,先告辭了!”李三山作了個輯,小腳一踏就遁走了。

安長抬起眼尷尬一笑,剛要開口,他頭頂上便繞起了紅光,“吆,又有人求我辦事了,白神君,我也告辭了!”

他忙擺著有些淩亂的青衫離去,心中想著今個這個信眾可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啊,一定要好好滿足他的願望。

跟隨白沚一同引路的幾個女仆都驚呆了,她們接待的這位神官來頭未免也太大了吧?

白沚滿心納悶,究竟是誰,竟然到處造謠自己的名氣?

就算他是掌管方圓三千裏的大山神,柳仙的名氣是大了一點,還有柳教的信徒逐漸增多,貌似確實鎮壓了一隻癩蛤蟆山神,可也不至於這般的名氣響亮,讓人避之不及。

白沚歎了聲氣,對女仆道:“繼續帶路吧。遙山山神你們可知來了?”

一位女官回憶了片刻,道:“稟神君,遙山山神好似尚未到來,但是與您同州的赤水娘娘已經來了。

至於祁南州的府城隍也來了兩位,州主城隍尚未到來。”

“那邊找個臨近赤水之神的住處安置下吧。”白沚想了想,他一定要尋個信得過的人問一問,那些聚在自己身上的謠言,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怎麽看都像是某些用心不良之人在謀劃自己而提前造勢的局麵。

白沚安置好了住處,就敲響了赤水河神的房門,輕聲道:“赤水道友,在下白沚,不知有閑暇可否一敘?”

房內頓了片刻,傳來了聲音,“原來是白道友,快快請入!”

話音落下,房門打開,赤水河神盈盈一笑,行禮道:“見過白神君,前些日子多謝道友留情!”

“嗬嗬,道友言重了。”白沚隨著對方入了室內,分坐椅上,“不知道友元氣可恢複了?”

“唉,損失的精氣哪裏這般容易恢複?”赤水河神歎道:“道友你是不知,我自妖丹丟失後,元氣大傷,又被仇家尋仇重傷,更可氣的是水府中還出了叛徒,差點讓我身死道消。

若非妾身還存有一些保命丹珠,隻怕都無法去虺山尋回妖丹了。”

白沚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這麽一段坎坷的經曆,隻能安慰道:“道友也不必擔心了,如今妖丹已經尋回,也重掌妖府,道行恢複也隻是多耗費一些歲月,說不定經曆這次劫難,道友境界大有所進呢!”

“希望借道友吉言吧。”說到這裏她笑了起來,“人間都傳說道友是賜福之神,能時來運轉掃清晦氣,妾身說不得也要向道友討要幾張賜福靈符呢!”

白沚嘴角一抽,自己怎麽又多了一個神號權柄?

“赤水道友,你我相識雖然不久,但是我卻信得過你,還望道友能為我仔細講一講,為何我一個小山神在諸多神靈之間的名氣這般大?”

“呃……道友不知?”赤水之神愣了一下,疑惑道。

“真的不知。”他擺了擺手。

“那這事就有些古怪了。”赤水之神也認真起來,緩緩道:“關於道友的名聲,是從聖皇敕封你為三千裏虺山之神時傳出來的。畢竟當年大晉十州一半的山神神域加起來都沒有你的神域大,自然是被眾多神靈議論紛紛的。

再後來聽說你建了個天沚國,眾神中都更驚歎你的神力如此深厚,竟然膽敢插手人間氣運,左右人間王朝。

你後來又輕易鎮壓了渠山山神,更是惡名遠揚。從那之後,關於你的傳聞就越來越聲勢浩大,什麽南華虺山帝君,保生賜福大帝,普世仁慈柳仙之類的稱號,就連我的赤水河域都多有傳聞,眾神都在私下議論說你要左右大晉神權法統,甚至百萬信眾加持之下,神力堪比天品,有心要和聖皇相爭大晉神權!”

白沚聽的血壓直升,這明擺著就是把他放在架子上當火烤啊!

看來這次百神宴,一定要低調,絕不能露一點風頭。隻有在見到聖皇本尊時,他才有可能擺脫這一切的傳聞虛言。

赤水河神見白沚陷入沉默,以為覺得自己說的不夠明白,就繼續道:“若神君真有此心,妾身願意相從!”

白沚搖頭無奈歎道:“我隻不過是一個化形大妖,如何能有那個實力與大晉聖皇相爭?道友你可不要多想了。”

赤水河神卻傳音道:“神君不必隱藏,赤水已經決心跟隨您了,畢竟虺山妖府明麵上就有眾多老妖,暗地裏不知神君您還藏了多少手段!

神君盡管放心,若有所需,妾身定然相從。畢竟,神明貴道,誰會想著頭頂有一個帝王君主如凡人那般被束縛呢?”

白沚一時間竟然解釋不清楚了,畢竟按照對方言論中的邏輯來說,自己確實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心裏總感覺被算計了,可是掐指一算卻又是天機渺茫,無所可知。

他的神明本能預知禍福,隻對凡人有效,用到仙神精妖身上可就沒效果了。

白沚在萬明園裏遇到諸神,無不是對他客氣至極,尊敬有加,絲毫不敢得罪。

就連祁南州城隍徐達來後,也對他十分客氣,不敢私見,說是怕聖皇陛下誤會。

至於遙山山神就更加膽小了,連見他都不敢見。

不過也有兩三個山水之神對他頗為熱絡,可是一問對方,竟然真的是來投奔自己想要一同幹大事的。

白沚覺得這萬明園不能呆下去了,他走出園裏散散心,也再冷靜思考著這背後的陰謀,算計著自己的布置也都該到位了!

……

長河鎮地下深處,有一隻隻碩大的老鼠在拚命扒著土,挖著地道,還有穿山甲、刺蝟、等妖眾。

寄鼠在當著監工,催促眾妖物與獸鼠道:“兒郎們,快些動作!按照神君大人的吩咐,使勁挖,挖得越空越大越好!”

……

元素水府,一條兩尺長的白蛇隱藏在水石裏,盯著黑蟒妖將的行蹤,默默看著那黑蟒妖對一處石洞中的神秘人恭敬有加。

而那石洞附近,有重重禁製法紋覆蓋,但還是掩藏不住其中的強大元氣。

白素心神一跳,就是這裏了。若是她早些年知道這處寶地,或許如今就不會是受命於人的器靈了。

……

七月初一,朔月之夜。

盧名恩得到了柳祖托夢,夢裏,柳祖告訴他盧家即將被滅族,盡快調動一切可用之力,反叛大晉,舉兵逼宮!

盧名恩當即嚇的驚醒過來,他抹去了滿頭大汗,心神狂跳,極大的恐懼中卻又帶著那麽一絲對於皇權的貪婪。

畢竟,柳祖可是說了,他會全力襄助盧氏上下一族。

盧氏這幾百年來,族人久居朝堂不知積攢了多少人脈和暗中力量,若要發動叛亂,還真有可能,無論是朝堂大臣,還是武將統領,俱有他盧氏之人。

盧名恩下了床,猛然抽出床側懸掛的寶劍,輕輕撫摸著這把寶劍,感受著他的鋒芒,閉上眼睛,滅族與叛國,在他心中糾紛。

盧趙氏被寶劍出鞘的聲音驚醒,她問道:“老爺,你這是做什麽?”

盧名恩俯下身子,輕聲道:“柳祖托夢,願意幫助我們盧氏叛國稱皇!”

“什麽?”盧趙氏心中大驚,“老爺,這事真的嗎?柳祖真的那麽說?”

“不錯,千真萬確。甚至許多細節都一一交代於我了!”盧名恩肯定道。

“不對!老爺!這是圈套!”盧趙氏猛然驚道:“柳祖不是說過為防有妖魔假冒其貌,所以特用傳位玉佩相告嗎?”

盧名恩一愣神,猛然清醒過來,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玉佩,仔細一看,毫無異動,頓時他感覺渾身直冒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