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妖中白素修為最高,又手持神君妖丹可見器重,所以她覺得沒事,那就是沒事了。
隻是白素也不知,這玄武玉髓可是天地間水土二脈結合所生,凝結在水脈和土脈的節點上,可以說一旦采下此物就是毀了這水府的水土二脈。而且,若是尋常妖丹哪怕是化形大妖的妖丹也絕對不能直接吞噬融合這麽大一塊玄武玉髓的。
但好在白沚的妖丹不是由法力凝結成的純粹妖丹,是那顆褪去了血色的神秘紅玉珠。否則的話,一旦白素把妖丹放入其中,另一邊的白沚就會沒了半條命。
看似白沚膽大包天,敢讓內丹出體,但卻並不致命。
當妖丹離身時,神道分身會與他合一,不至於失去內丹後實力陡然下降。妖丹與分身互相製衡,也能為白沚多線行動提供強大的保障力量。
就如白素手持他的妖丹便可以發揮出化形大妖的實力,甚至比初入中境界的大妖都更甚三分。
白素對三妖道:“你們看好四周,我需要一點時間把這玄武玉髓收起來,到時候動靜肯定不小,我們必須要及時退走,絕不能耽誤一刻!”
三妖紛紛點頭,留神戒備四周。
白素打出一道法訣,妖丹滴溜溜一轉便落入了玄武玉髓中,下一刻整座元素水府都搖晃了起來,地動山搖一般,蝦兵蟹將都摔倒在地,一個個妖將暗道不好,定然是玄武穴出了問題。眾妖將紛紛飛速趕來。
看守玄武穴被白素幾妖重傷的鱉妖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忙卷走洞府中的寶貝奪路而逃。
白素把妖丹打入玄武玉髓中頓時妖丹上爆發出一股刺目白光,竟然在數息之間就把那塊近丈高的玉髓吞噬一空。
“快走!我們一旦被留下必死無疑!”白素忙喚眾妖離開,四妖遁光催動到了極致往江麵上遁去。
“哪裏走!”一聲厲喝傳來,一條巨蟒攔在了四妖身前,化作一個黑衣男子,卻是水府妖將黑斛。
“果然,你們兩個沒安好心,竟然敢圖謀玄武玉髓,你們必死無疑了!”
三妖忙拿出法寶就準備與他鬥上一場,然後奪路而逃。但白素卻攔下了他們,轉過身矜持一笑道:“黑斛大哥,那玉髓已經沒了。所以,身為我們上官的黑斛大哥你也難逃一劫,哪怕你把我們抓回去,玉髓也無法彌補回來。
不如黑斛大哥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天下又不隻是元素水府能容身?我們虺山妖府背靠十萬大山,地界廣袤,妖眾繁多,天材地寶更是不計其數,且妖府神君慈悲為懷,對眾妖都寬容至極。更關鍵的是,黑斛大哥你也是蛇類,與我們妖府神君皆屬同族,可不必那隻老烏龜來的親切?”
“這……”黑斛猶豫了片刻,搖搖頭:“不行,元素神君對我有恩,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的!”
“有恩?”白素笑道:“黑斛大哥,你是在說笑話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他雙目一凝,看向白素。
白素冷笑道:“這隻老王八你以為真有那麽好心?你可知道我在妖府中發現了什麽?數百隻龜、蛇妖屬的魂魄!都是被那老烏龜用來祭祀玄武真意的。
黑斛大哥,這次的事一旦被那老烏龜知道了,你定然難逃一劫的!走吧,跟我和碧青一起回虺山吧,看一看萬蛇之山,我蛇族百萬子民!”
白素說完對碧青使了個眼色,碧青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忙笑道:“哦,是啊。黑斛大哥,跟我們走吧?我們兩個弱女子難不成還會害你嗎?再說了,元素水府這破地方不過是一條河,我們虺山可是十萬大山啊,你去了定然是一山之主啊!可比在老王八這呆著快意逍遙多了。
更何況,還有……還有人家和姐姐陪著黑斛大哥你呢!”
說罷,碧青還俏皮的瞥了他一眼,美人飛目,自是別有風味。
“好,既然二位妹子話都說到這份上,那我就跟你們走吧。在這裏幹了百多年的苦差也算是還了恩情,怎麽也不能把命都給報恩還上去了。”
黑斛一拍手,下定了決心,豪邁道。
白素笑道:“黑斛大哥絕對不會失望的,我們先趕路吧,萬一被追兵追上了就難脫身了。”
“這個不必擔心,我知道一條地下洞穴,連接丹江,我們可以從那裏走!這樣就不用擔心追兵了。”黑斛沉思了片刻道。
“如此甚好!事不宜遲,我們走吧!”碧青麵色一喜,與白素相視一笑。
……
晉京,皇城之上。
四尊神像矗立東西南北,圍繞著盤坐的琴師法相施展神力鎮壓其法。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長河鎮一場微弱的地震後,北方玄武神像上龜蛇二首仰天悲鳴一聲,竟然身形黯淡下來,然後潰散。
四象陣,一象缺,四象自破。四象相生,疊加起來威力大增,勝過其他許多大陣。
可一旦缺少任何一象,都會大大減少法陣的威力。這四象陣本就是堪堪能壓製琴師,如今卻少了一相,自然不能在困鎮住琴師了!
“錚~”
殺音入耳,一道道恐怖的黑色音波席卷而出,橫掃四合八方,虛空破碎坍塌,青龍飛撲而來卻在半路上就被音波震碎,朱雀展翅無盡火海沸騰,琴師法相一波七弦彈出一隻黑鳳,黑鳳渾身燃燒著幽暗死火與熾烈的朱雀相撞,火海傾覆。
白虎咆哮,萬千銳利的風刃合為一柄風刀,從天而降斬向琴師。
但琴師法相十指輕挑琴弦,虛空中浮現無數道青絲死死的束縛住了這柄風刀,並且將其勒得刀身寸寸破滅。
“哈哈哈!天時在我,誰能阻之?”琴師宏偉的身形驀然站起身來,抱起琴身橫掃七弦,瞬間射出道道音波震飛了百餘位施加封印的城隍神,然後再次撫琴分出三光,琴光如水,在虛空中**漾出層層漣漪,三隻聖獸神像轟然倒下,崩潰散開。
嬴稷麵色微白,他看著那道宏偉的琴師法相,心中已經明白了,他今日是攔不住了。
琴師抬眼看了舞、樂二神一眼,揚袖一揮二神慘叫一聲,體內的音道之功盡數被奪。
白沚拱手道:“恭賀琴師脫困!”
他身後的諸神紛紛躬身道:“恭賀琴師脫困!”
琴師笑道:“多謝小友了。我聽小友簫聲還差些火候,特送一本音律冊,或可能助小友一力!”
白沚接過從天而降的音冊,隻見上麵寫著“百樂譜”三字,他躬身笑道:“多謝琴師賜教!”
身形偉岸的琴師點點頭,收回法相,站在宮道上,把他的七弦琴負於背後,一身青袍,披頭散發三千青絲飛揚,兩袖寬衣,隨風搖擺,他笑道:“嬴稷,我該走了。你的江山,應當由你自己來守!”
嬴稷冷笑一聲,隨後道:“辛棠的屍身就葬在乾陵,你就這樣離他而去了?”
琴師淡淡笑道:“辛棠既已故,南初便不複。我已完成她的遺願,守你江山萬裏數百載,因果已完,情劫亦過。”
嬴稷吃了一驚,“嗬~南初,當年你口口聲聲說要守護辛棠永生永世,如今她才故去幾百年你便改了心意?當初辛棠沒有選你真是對的。”
琴師並不動怒,麵上仍是如清風一樣的笑容,“我說了,辛棠已故,南初不複。如今世上,隻有琴師一人。”
他抬起頭,看著天上月,腦海中一個個畫麵浮現眼前,年少時的兩情相許,才子佳人本該合,鴻是江邊鳥,卿為驚鴻客。奈何世事難料,辛棠一眼移情,便是從此天涯客。
當年的辛棠跟著嬴稷走了,來到這混亂之地,自己癡心不改一路追逐著,直到她成了他的皇後,大婚那一日,自己為她彈奏了最美的一曲相送。
猶自記得那一夜,他對月獨酌,半身風雨半身傷,半醉半醒半心涼。也或許是命中注定吧,她便是自己的劫。
後來,她死了,樹妖與人的後代注定不凡,卻要奪走母親的所有精氣,哪怕是他也無能為力。臨死前,辛棠還滿眼是他,對自己道:“南初,這一世是我負了你。但我真的舍不得他,想看著他能完成宏圖大業!你能不能替我為他守下這萬裏山河?”
那一刻,自己握著辛棠的手,落下了兩滴淚。
回過頭來,再看如今,這幾百年來的靜心,讓他領悟了琴道之心,他的有情之心融入了琴道之心,琴通七情六欲,現在的他心中七情六欲隻是過客,過眼雲煙。
他對嬴稷輕笑道:“往後,你守你的山河,我行我的琴路。我們,互不相欠。”
話落,琴師負琴踏步而行,寬闊宮道上,長風起,百官退讓,諸神分立,所有人都注視著那個青衣負琴,大步向前的琴師,再也無人阻他。
琴師的長發隨著他的寬大袖袍一同擺動,行如清風,兩袖皆空,他背著他的琴前行,今日,縱使百神在前,百官在側,上至君王,下至萬民,都攔不住他了,隻能看著琴師一步步踏出這巍峨的深宮。
因為他是比千重宮闕更加巍峨的人。
晉京之上,國運金龍顏色暗淡無光,病懨懨的趴伏在天穹,它的身側再也沒有四尊聖獸拱衛了。
大晉二十四州,千百妖邪都爬出洞府,抬起頭看著天,天上明亮的皇朝法度暗淡了下去,人間正道煌煌卻也渾濁不堪。
一個個躲藏許久的妖魔望著外麵的人世,難以自製的留下了口水。
……
遙遠北方,道洲。
兩個白發老人癡坐棋局,相對執黑白,對弈許久。束冠老者不自覺的把手中黑棋放到嘴裏咬了咬,一臉皺眉的看著棋局。
散發老者取下腰間的紫葫蘆,喝了口酒,兩頰微紅似是帶上了一分醉意,“嘿嘿,上玄老頭,這局你可是輸嘍!”
束冠老道輕哼一聲,“你這個老東西,還來陰的,不講棋德!不過若說我輸,那也未必。你且看著吧,有些棋子啊,不一定隻是你的棋子!”
“哦?”披發老道手裏揣磨著紫葫,打量了下棋局,“你這話可有深意,說的是那枚柳天霜的棋子吧?那我再看看,女人啊,心眼數不清,可怕,柳天霜這個女人就更可怕了。”
“嗬嗬,你還會怕她啊?”束冠老道取笑道:“我看啊,你是沒怕到心裏去。”
“哎哎哎,我可不比你這上清宗的上玄,上頭有人誰都不怕。我忘道宗啊,獨苗一個,不能不多費點心啊。”
……
晉京,太極殿廢墟前。
百神或是不知所措,或是心懷鬼胎,一個個都若有所思,但就是沒見到悲傷。
聖皇獨占高台,月下光影襯得有幾分落寂,他長歎一聲,“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辛棠,往後便隻有我一人了。”
白沚上前道:“聖皇不必憂心,萬民仍在,這便足矣!”
“嗬,你!”嬴稷伸手指向了他,“虺山之神,是你讓我大晉四極不穩,天下禍亂自今而起。你便是亂世之災!”
白沚聞言,上前數步,誠懇道:“如今局麵,非我所願。但我願意助聖皇守好這晉之樂土!”
元素水君似乎是知道了水府中發生的事情,怒瞪著白沚,氣道:“你會有這麽好心?陛下,您說的沒錯,禍亂皆自他起,不如拿了他鎮壓神獄以防天下大亂!”
聖皇歎了聲氣,“罷了,放他回去,留著讓他親眼看看這天下因他而亂,這種懲罰想來不更折磨嗎?”
“聖皇何必心憂?江山本該由君臣子民共守之,你雖靠取巧以大能鎮守國運,可終究並非治本。
我有一計,可補大晉之短處,甚至可安天下氣運,再複皇朝法度,保護萬民不受妖魔之害!”
“你會以如此好心?”元素水君冷笑道:“有這將功補過為何偏要此錯?”
嬴稷不以為然,“那你便先說說看,若是可行,這帝君二字你仍擔得起。若是不可行,柳教便是**祀邪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