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帝君!”十二郎恭敬的行禮道。

白沚回過頭來,笑道:“這段時日怎麽樣?那些狐狸崽們可都安頓好了?”

十二郎一見這情形心中繃緊的心就鬆了下來,隻有這個時候是帝君最平易近人的時刻,哪怕他平日裏再怎麽喜怒不形於色,對群妖從不苛責,但隻因他身上的帝君二字,便讓群妖不敢有絲毫逾越之心。

胡十二郎直起了腰,走到白沚身側笑,語氣鬆了些,“帝君放心,那些狐狸崽子們都安頓好了。我給他們找了個地下溫洞,又請赤煉姐姐借了條大蛇放在洞裏嚇得它們再也不敢到處亂跑了。”

白沚聞言失笑道:“你這狐狸祖宗當的真夠狠心。”

“嘿嘿,對待後輩還是要嚴厲一些為好,要不然怎麽能把那些花心狐狸都給管住呢?”十二郎頗有自信道。

白沚點頭,不再說部族的事,而是換了個話頭。

“前些日子,辰蝶渡劫成功了,已經要升為妖領了。你心中有什麽想法?”

胡十二郎心中一頓,暗道要糟,忙嬉笑道:“那自然是恭賀辰姐姐了,我與她相識四百餘年,舊友能渡劫化形心中也算是安慰。”

白沚不笑不怒,淡淡道:“僅此而已嗎?你心中就沒有別的心思嗎?我要聽實話,那些狐媚惑主的話都不必再說了。”

“這……”十二郎心中抖了抖,悄悄抬起頭看了眼白沚的麵色,背對著他的帝君負手而立迎著晨光白得令人不敢直視,有些耀眼,刺痛了他的狐狸眼。

他猛然跪下,道:“請帝君明鑒!我十二郎雖然是虺山妖領,但亦有向道之心。我一直隱忍苟藏自身的本領絕對沒有圖謀不軌,隻是擔心樹大招風,為前路坎坷而憂慮。”

白沚笑了笑,“終於舍得說出實話了?狐族天生聰慧過人,狐心七竅天賜之寶。你為自身安危藏拙我不怪你,但須知,樹大有樹大的好處,苟藏於群草之中亦有壞處。

樹大雖招風,卻可納天賜雨露日月之華,得以強大。群草之內雖保安然卻失雨露恩澤之天機。

那些權謀之術,存身之法,是人類的伎倆。在妖府中若想求進,便大可不必了。”

十二郎身上冷汗直冒,忙點頭道:“是!是!帝君之言小妖定銘記心中。”

“行了,起來吧。”白沚轉過身來,盯著他道:“十二郎,你體內有玄狐血脈,但太過稀薄了若沒有外力機緣,便是化形雷劫都渡不過。

你苦修了六百多載,法力足以在眾妖領中排進前三。我這裏有一滴參天造化露,你若煉化融合後便能刺激血脈返祖,衍生出驚人天賦神通,實力大進,渡過化形雷劫。

今日便賜予你,望你能好生修煉,不讓我失望!”

胡十二郎心中大喜,忙道:“帝君放心,十二郎往後定會勤修苦練,早日化形,不負您的厚望!”

白沚伸手一點,一道靈光便融入了十二郎體內,“你回去後便開始閉關吧,待到出關時我希望你便是妖府的四統領!”

十二郎興奮道:“定不負帝君所托!”

白沚看著十二郎離去的身影,想到了胡七娘,狐族大多狐媚花心,可若狐狸心動了真情那便是山海難移。

山中群妖裏,朱醒也修為高達五百載,實力極強。還有房秀,也差些年歲就足以到了化形邊界,白沚沒有選擇他們,是因為這兩個身上與外世還有牽扯,萬一無心暴露了他的血之秘密那麽說不定白沚就會成為一個血池,被那些仙人當作至寶來供養壓榨他的價值。

還是這山中土生土長的妖,摸清根底才能放心些。至於笑童子、寄鼠等人修為還差了幾百年火候,哪怕有了他的血也無法即刻突破化形境界。

如今虺山妖府再過不到一甲子的時間就要麵臨獸潮之災,自然是多一位化形大妖為好。而且,胡十二郎在群妖中也尤為不凡,白沚相信他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

陽春三月,春深夏初,正是群山最美之時。

滿山的花開,滿山的樹綠,群鳥翱翔天幕,百獸遊走山林,獵物與獵人在不停的轉變,大自然的每一幕都是生機勃勃,都是捕獵生存和繁衍。

一十三處蛇窩裏,無數條蛇糾纏在一起,花斑蛇、褐色蛇、黑蛇、蟒蛇、各種數不清的蛇類把它們那柔軟細膩的身軀貼合在同族身上,進行著古老而神聖的儀式。

白沚站在一線天外的湖泊旁,看著湖麵上漂浮著無數數不清的“蛇團”,麵上浮現了笑容,這一年將會有很多的同族後輩誕生。

他也不用再壓製控製蛇族的繁衍數量,今後一段時間它們可以盡情的繁衍。

在他眼中,身前畫麵是種族繁衍的大事,不是人類腦海中那些**畫麵,這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規律,是物種傳承,千秋萬代的途徑。

不過有些蛇兒有些興奮過度了,把湖泊裏攪弄的水花掀了又**,**了又揚。

正笑著,忽然身前湖麵水花破開,一隻丈許長的黃金蟒從湖裏探出頭來,直立起身軀,吐著蛇信把頭顱靠在了白沚肩膀上,用那通體金黃色蛇軀蹭著他的脖頸,蛇頭靠在耳側吐著信子弄癢了他的耳朵。

如若有人見到這一幕,隻會驚駭的認為是蟒蛇要吃人了,或者是一條蛇妖。

不過自從虺山封禁後,哪怕這裏距離山下村鎮隻有不到百裏,也不再會有凡人闖入了。

白沚伸出一隻手,推開黃金蟒的頭顱,淡淡道:“金蠐,身為一條妖,不能被區區獸性就迷失了腦袋。”

他低下頭瞥了眼金蠐的下尾,曲指一彈,一道寒光射入它的下尾。

瞬間金蠐渾身一震,仿佛整條蛇被抽空了蛇骨一樣軟綿綿的爬在了地上。

金蠐不滿的嘶鳴了一聲,白沚不以為然道:“在這裏守著,別讓繁衍大計被打擾了。”

金蠐蛇瞳裏水光濕潤,委屈的看著他,然後緩緩遊動身軀盤在了岸上。

它那一身黃金色的純淨身軀在陽光照耀下顯得十分耀眼,美麗至極。白沚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小家夥生來便是妖,未經獸類廝殺,將來說不得要經曆些磨難才能慢慢成長起來。

金蠐可是白沚調控數百種蠱和蛇結合起來最完美的結晶,不但天賦異稟擁有神通,而且身軀如蟒,力大無窮,且對於天地元氣的感悟十分驚人,現在都已經開始在吞納天地元氣了。

想當年自己一歲時,還窩在泥巴洞裏想著一下一頓吃什麽呢。

白沚走回山中,看了眼蛇王穀的山巔。這些年黃黍偶有閑暇就會調理地氣,疏通山脈根脈,如今虺山已經有了數百丈高。

山巔之上,還有皚皚白雪覆蓋,日光照臨仿若雲山金頂神跡。

不遠處的人間,當年一個小小莊家村經曆了七百多年歲月,現在已是老莊縣了。

當虺山金頂的奇觀在太陽下顯照出來時,老莊縣的百姓無不動容,個個興奮的高呼著神跡,帝君顯靈。

……

虺山最外圍的一座山峰名為神宮峰,隻有兩百丈高,山巔就是帝君神宮,而在神宮峰後就是金頂峰,高達三百多丈看著仿若是金頂峰把神宮峰抱攬在懷裏了。

帝君神宮建築群氣魄宏偉,大氣磅礴,坐落在神宮峰巔,它的背後背景便是神跡一般的金頂峰!

從這一年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來觀摩帝宮金頂神跡,老莊縣也愈發繁榮。

說起來,老莊縣之所以能成為縣,便是因為靠近虺山帝君神宮,這裏不僅是帝君神宮的本宮,還是柳教教壇祖地,天下柳教信徒都會前來觀仰帝君神像,人多了,遊人商客便會出現,接著是小商小販,再到越來越多的客棧、行商、店鋪、數百年來漸漸就形成了一個縣城。

這一年,六月六,老莊縣熱鬧非凡。

千家百戶個個門插柳條,大開院門,前庭放鮮蛋,中庭置供桌神像,擺上柳三牲(雞、鴨、魚),上五色碗,五點心,五碗飯,堆棗糕,插條柳,桌前立香,由家中家主帶領按照輩分高低排列,齊齊跪拜叩首,恭賀柳仙誕辰,恭請柳仙入戶。

這一天,街上的柳仙廟會熱鬧非凡,中午大宴過後就會有家人帶著孩子出來逛街遊玩,各種小吃雜點,耍雜玩意,行走江湖的小商販,五湖四海的藝人雜團都相匯於此,甚至柳教中還給這些人設了個稱號,稱之為九流人士。

不過沒有上下九流的分別,工、匠、商、戲、妓、仆、農、醫、卒等皆歸屬於九流人士。

山上的帝君神宮則是柳教大祭司主持賀辰,神使、百部眾共聚,慶典過後還要處理教中各地分教事物,定量大計等。

如今主持慶典的是柳教唯一一位大祭司,白景行,主教掌首隻有在每隔十年一次的大祭上才會親自主持。

對於白景行這個大祭司,柳教眾神使都不太服氣,畢竟大祭司肯定是要從他們這些神使中選擇的,有些人苦苦熬了數十年卻沒想到突然來了個空降,他們心中怎麽可能會接受?

而且,主教掌首曾言,百部堂眾以上,皆可修煉仙法,壽元綿長。具體的他們神使不太清楚,但是隻要能活得更久,那麽他們便有向上衝的渴望了。

畢竟,柳教弟子多是出馬仙,壽元能過五十已經是難得了,因為施展請神仙術是要靠犧牲壽命為代價的。

有些法術小到損壽幾日而已,但也有很多法術可以損壽十載,二十載,甚至三十載!所以別看他們一個個高高在上,神法通玄,實則都是拿命換來的。

如今壽元可以延長,他們誰不心動呢?

至於仙法,就是白沚從七蠱宗書堆裏尋找到的長春煉元法,這是一本奇功,修煉之後可以延長壽命,不過神通法術都弱得可憐。

修煉到最高境界,也隻是壽元千餘年,實力堪比最弱的中境界存在。但哪怕這樣,也是人間難得的仙家秘籍。

白沚便拿了它作為柳教鎮教神功,從此以後主教掌首可壽千年,三位大祭司要將此功練到第六重才能擔任,可壽五百載。

如果修煉至第三重那麽便可以成為十二神使,壽二百載,百部堂首必須也要修煉入門第一重,可以活到百歲安享受天年。

所以,王衛川這些年一直深居淺出,都在苦修鎮教神功,如今已修煉到了第四重。哪怕這門仙法很簡單,可並不是所有凡人都能修煉好的,至少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修煉到第三重已經是極限。

這樣如此一來,柳教的執權者便能長安於內,不會聚精會神於爭權奪利,而會更加注重修煉仙法長壽。

同時,每一重的法訣隻有立下大功才能得到口授,而且需要立下毒誓不得外傳。至於如何保障,就會有蠱蟲來當這個保證者。

柳教的教內各部都在逐漸完善,教內之人也不再全是依仗請神來施展法術,而是更像宗門和教派的結合。

這樣一來,白沚將來也會擁有一支人間宗派的力量可以用之。所以他還是比較關注柳教的發展,說不定千年以後柳教不再隻是一個小小人間神教,而是一方大教!

白景行天資不凡,哪怕沒有名師指點,他也在短短幾年時間就修煉到了第二重,其他神使如今連見到功法都沒有見到呢。

這也是白沚故意為之,至少不同層次之間實力也應該有所分差,要不然奪權之心還是容易誕生的。

白景行是柳教唯一一位大祭司,其餘兩個祭祀之位尚且空缺著。他身著祭祀神袍,高居上位,看著身下眾人個個敷衍的樣子,也不動怒,淡淡道:“諸位神使、百部堂首,我前些時日縱觀教史,發覺這五十餘年來柳教的傳教進展都近乎停滯,一直局限在大晉南部諸州,天沚國不必說了,西北麵的金國、燕國五十年來都沒有傳入其中,諸位神使未免太過敷衍了吧?”

眾人都不吭聲,百部堂首不敢說,他們隻是一堂之首,地位太低說不上話。十二神使在場的隻有八位,卻個個裝作沒聽見,都低著頭不吭不言。

柳教通政殿內氣氛一陣僵硬,無人出聲。

白景行冷笑一聲,他可不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小子,這數十年的曆練可不是白活的。

虺山,白沚饒有興趣的看向了通政殿,帝宮神殿就在隔壁,他的神像雖然不會動,可還是能聽見的。

白沚悠哉悠哉的躺在柳樹上,笑說:“你怎麽不管管?”

神域內曌淡淡道:“這點小事都要管,那我豈不是要永無寧日了?倒是你,獸潮之期將近,反倒還有閑心看著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