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北天門外群修來來往往,一一辨認令牌手詔,分往天元十九洲各處而去。

純陽宗,劉長雲時隔近千年終於再次踏足了純陽禁地,因為他是天宮來使,也是純陽宗弟子。

他走在雲霧繚繞的石階上,一重又一重的青苔石階一如當年他初成仙道時登山所見的樣子,古樸歲月不曾變化。

來到石階頂端,一座小木屋立在山巔,不遠處就是千丈懸崖,雲霧隨風拂麵而下,清新之氣漸入肺腑。

劉長雲躬身彎腰站在門外,敬道:“弟子劉長雲拜見師叔祖!”

等了兩息木門被緩緩推開,有些老舊的木軸在轉動時發出嘶啞的咯吱聲,一個身穿灰布道袍的白須老者抬腳跨過低淺門檻,一雙小眼睛頗為平和的看著他,緩緩道:“長雲,上次見你還是千年前了。”

“多謝師叔祖掛念,弟子當年犯下大錯沒被驅逐出宗已經是您的大恩大德,自然不敢在奢求拜見您老人家。”劉長雲感激道。

“罷了,過往之事不必再提。大師兄前不久動了真元,如今閉關去了。宗門大事,自有掌門長老定奪。你有何事,非得來見我?”

老道不急不緩的出聲,拿起一旁角落裏的掃把一下一下攏著地上落葉,仿佛隻是平日裏的閑聊。

“稟告師叔祖,弟子今日求見是為了那天宮封神!”劉長雲不敢隱瞞,直說道:“您請看此碑!”

他捏了個法訣,衣袖裏飛出來一尊九丈巨大的石碑,上麵刻著八個流金神字,四大四小,四大四上,白發老者微微抬頭正在掃落葉的手頓住了,輕生念道:“純陽太宗——天宮治下?”

“不錯,那天宮之主白沚帝君勒令我等各宗各派弟子皆攜帶一石碑歸宗立界。”劉長雲有些忐忑開口道:“弟子實在無法定奪,山下掌門和諸位長老也都難以斷決,故而特來上山求問師叔祖。”

“天宮治下?”老人低笑一聲,“貧道活了十幾萬載,讀了通界的史書也沒見過這般狂妄之輩。隻是天地大勢萬古未有,這白蛇隻怕來曆非凡,我等下界得罪不起。且看他憑風雲起,看他興樓台高,我等安然不動。

且去把這界碑放在山門外吧。”

“啊?是!弟子遵命!”劉長雲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家師叔祖真的同意了,他剛想要告退忽又想起,道:“師叔祖,那白沚帝君不但邀了儒門仙修,妖族七域仙修,還有魔門二宗仙使入天宮。”

“魔宗嗎?”老者淡笑道:“魔宗被壓製數十萬載已是沒了魔性,大道途中玄門、魔門、佛門都是其中一道,並無分別。

這些事,還是讓大師兄出關後頭疼吧。你貧道也要閉關封山了,畢竟是萬古難逢大世機,老道我也想登上那金仙果位看一看大千世界。”

劉長雲心中震驚,這位師叔祖輩分極高,比純陽真仙都高了半輩,但奈何宗門祖法規矩還是要稱純陽真仙為大師兄。雖然沒見過他老人家出手,但劉長雲覺得定非尋常仙人。

……

當從天宮回歸各自宗門的仙使帶回界碑心懷忐忑的上告宗門長輩時,竟然自家長輩都無反對之意,反而是對魔門二宗也能入天宮大敢不滿,紛紛遣使質問。

而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震動各方的大事,大晉使團刺殺風都國國主!

兩國本就是鄰國,自然帶有敵意,如今此事一出天下震動,兩國百姓皆憂心重重,生怕再起幹戈。但一國國主被刺殺身亡,這對於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

風都國的鎮守弟子上報忘道宗,宗內派遣了一眾大修前去大晉商討此事。

他們自然擔心這其中有不為人知的陰謀,否則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兩國間必然是毫無緩和的餘地直接開戰了。

紫葫真仙的弟子紫淵真人親自率領宗內兩位天品大修,十數位地品仙修親自大晉詳問其事。

在忘道宗來人出發時,天宮中白沚看著密室內的千燈長明。每一盞燈,都是他的子,落子燈燃,子碎燈滅。

蛇王穀裏培育了五百年的蠱蟲都隨著地下黑蟻遷徙遠方,五百年歲月裏蟻群已經囊括大半個臨南大洲,蟻後也在沉睡中踏入了天品。

隻是隨著修為越來越高,蟻後受到的天地壓製越來越大,她的道軀與大地地脈相融,已經不能踏出地底,上天賜給了她恐怖的族群力量卻也限製了她的自由乃至大道。

哪怕有曾經白沚的一滴精血蘊含上界造化,可也隻是讓她突破了一層桎梏,後麵還有更多的桎梏。

蟻後被大地裹挾著,身合地脈,法力孱弱不堪,甚至連尋常地品大妖都爭鬥不過,隻有恐怖的族群繁衍和控製傳訊之能。

白沚的蛇王穀,便是蟻後本體所在之處,天下雖大卻也隻有這裏能讓蟻後安心。她與白沚性命相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黑蟻大軍攜帶著這些蠱蟲之卵,在某一時刻會放入某位凡人官員的飯菜中,或者會放入某隻開靈啟智的小妖血食中,大晉的拘神侍、武神殿、塞外的鎮守大將,在某一個時刻都會讓他們成為白沚的手,在陰暗處操控著天下大局。

……

晉京,四鎮外,一處農田裏。

一個娃子在田埂上趴著捉螞蚱,他烏黑的大眼睛盯著野草堆裏一隻螞蚱,然後手中的網兜狠狠一蓋便網住了它,一趴拉便將其捏在了網兜裏。

他臉上露出笑容,正要叫出聲卻見葉草下還有螞蚱跳了出來。

然後,一隻,兩隻,十幾隻螞蚱驚慌失措的從草叢中跳逃而走,仿佛遇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娃子驚了片刻,好奇的拔掉野草定睛一看,頓時嚇住了。

卻見野草之下竟然是黑乎乎的一大片蟲蟻,成群結隊的在地下淺土層裏爬來跑去,這些黑蟻還是按照某種詭異的角度在運動著,他拔下野草時就仿佛觸動了某個機關,這些黑蟻猛然間攀爬飛天而起化作一隻丈許高的巨大黑蟻怪物出現在了娃子身前。

娃子嚇得麵色蒼白,恐懼到雙腿發軟抬不起腳,跌坐在田埂上渾身顫抖,看著那怪物越靠越近他終於驚聲尖叫出來,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巨大黑蟻怪物靠近這孩童,無數黑蟻就要攀爬其上,就在這時一聲狐鳴傳來黑蟻瞬間如同潮水紛紛退去。

一隻灰毛狐狸從麥子裏竄了出來,竟然口吐人言道:“混蛋玩意,還敢吃人!你們這些不知節製的臭蟲,誤了大事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灰毛狐狸走到那娃子身前,低下頭狐狸鼻子嗅了嗅,張口吐出一道白氣抹去了他的記憶,然後吹了口氣,田埂上的草堆重新複原。

做完了這些事,灰毛狐狸才在心中咒罵著:“該死的鼠精胡老八,把這段人多的差事推給我,自己落得清閑去守那段沒人的偏僻事。”

與此同時,在晉京四麵八方有無數黑蟻埋藏在地下,以方圓五百裏為圓,如若從天穹俯瞰透視大地土層,拋棄其他遮擋物,就會發現這些數以十萬計的黑蟻形成了一個古怪詭異的道紋。

這個道紋的中心,就是晉京皇宮!

在許多每日進出城門的農人身上,不時會有一兩隻黑蟻藏在他們的衣褲中進入皇城,躲過重重查看,還有神靈的法眼。

天宮中的白沚渾身氣息發生變化,散發出詭異的黑紅色光暈,眉心有黑紅色道紋浮現,與晉京之外的黑蟻道紋一般無二。

他要借天地之力,隔空下咒,蠱蟲為引,黑蟻為陣,布局落子,千裏之外運籌帷幄,隻等那忘道宗來人!

千年前他為棋子毫無察覺中進入棋局,生死安危不過是他人的一場輸贏,大勢之下的螻蟻,而今時今日,也改換一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