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歲月漫長,十幾載春秋轉眼即逝。

一條巨蟒盤纏於虺山最高峰,雷峰之頂。

雷峰是白沚所取的名字,曾經胡七娘在此峰渡劫,天雷所避分毫無損,且這座山峰為山脈脈首,四百年過去它已經高愈五百餘丈,雖然比不上那些名山大川,可已足夠俯瞰方圓兩千裏諸山。

白沚盤繞山峰頂端,在進行成妖之後的第四次蛻皮。自化妖後,每隔百年便經曆一次蛻皮,這個時候便會有很大可能領悟出新的妖術。

他領悟的妖術不少,神道術法更是從這附近幾個村子的土地裏置換來了不少。

不過,偏向於鬥法、進攻的妖術卻是沒有。

或許與他的修行道路有著關係,少爭鬥,遠凡俗,靜修大道,與山同長,與水同流,與自然相生。

山間,正是春花爛漫時,一棵杏樹枝葉隨風搖動,在春日裏綻放花蕊,清香一山。

旁邊,一棵枯死的杏樹聳立著,一生一死,一枯一榮。

生死枯榮在這山間是最平凡不過的事情。

白沚看著那棵杏樹,驀地,腦海中浮現了春生無盡百花燦爛的畫麵。

山風吹落杏花雨,山頂白蛇蛻新生。

三十丈的白色巨蟒繞山遊動,他的眉心浮現了一道敕令,正麵為“柳仙敕令”,背麵為“山之敕令”。

於蛻化小死大活的生機中,白沚對天地自然又深了一分親切。

他又領悟出了一道妖術,這道妖術已近神通。

下境界使用的各種術法,皆各自有名。但是中境界使用的各種法術被稱之為神通,意指中境界大妖、真人等存在的神通莫測,威能非凡。

四百年順天應地得來的山之敕令,賦予了他山的神靈權柄。

四百年顯聖人前香火千裏,賦予了他妙用無窮的香火神力。

四百年吞納月華苦修妖道獨守深山清冷,賦予了他成妖入道的妖道。

敕令、幻術、生死枯榮、月華長定,讓白沚在這一次的蛻化中融會貫通,合成一體,方得了這一道神通!

白沚除去來到此方世界得到的詭異紅玉珠外便再無其他大機緣。沒有名師教導,至今也未開啟血脈傳承,但也能做到這一步,與那些天資聰穎者可堪一比。

這一次蛻化皮囊,沒有痛苦折磨,隻是仿佛在山間雲霧裏睡夢一場,醒來時分蛇蛻已落,渾然天成。

白沚遊過山頭,幻為人形,站在杏花樹下遙看盤山的蛇蛻,伸手一招蛻衣飛起化作一件純白的長衣披風,繩帶輕輕係在脖前,衣擺落在身下隨走而動。

他走到枯死的杏花樹下,輕笑自語:“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春朝三月,其能無花?”

說罷,伸出右手折下了一根杏枝,往地上一拋,枝根落地生根發芽,眨眼間枯木逢春風吹又生,一片片嫩葉長成新葉,朵朵花苞含蓄待放,一根枯枝化作一棵茂盛的杏樹綻放芬芳。

守在山下的金錢豹恰巧來到,看到兩棵杏樹滿樹花開,旁邊卻還有一棵枯木。

他疑惑問到:“尊神,你這是在做些什麽?種花?”

白沚搖頭,伸出手摘下了一朵杏花,“這是奪命花。若我種花之時,眼裏看到的是你,那麽我手裏拿的花便不再是花。”

“那是什麽?”金錢豹好奇道。

“是你的頭顱。”白沚一揚手杏花落下,最開始的枯樹隨之碎裂無數段落在地上,成為了春日大樹下的養分。

金錢豹被嚇了一跳,“摘朵花還能把我的頭給摘掉?”

“所以,我若種花,便是奪命花。枯木逢春,人前獻花,摘花換腦,奪命頃刻間。”

金錢豹腦袋一縮,不敢伸頭了,好生詭異的妖術,他盯著那棵杏樹生怕自己的頭顱什麽時候就會莫名換了位置。

白沚看他那模樣失笑道:“不用擔心,此術限製頗多,重在一個妙字,一旦失了精妙手中的這朵花就會摘不下來。”

金錢豹搖搖頭,不太明白,“尊神,你也快該化形了吧?”

白沚沉聲道:“我已有六百多年的道行,按理說是該化形了。但我至今尚未察覺到化形的跡象。或許,是我的道行還差了些火候。

接下來的時日,我會在山中苦修,虺山之外的山脈你便不要再去了。這裏靈脈頗多,長久無主遲早會有其他的化形大妖前來。”

“尊神你的香火神力比黃品的陽神都要高深,難不成還怕那些化形大妖嗎”金錢豹不解道。

“香火神力於我而言,從來都不是根本。我心向逍遙自在,不會過多依靠香火,防止有朝一日被同化為香火神靈。與化形大妖相爭,自然需要動用香火神力,徒惹是非。

何況,山的那邊還有三位妖王疆域……”

白沚看了眼遠方群山,淡淡道:“在我沒有化形之前,虺山眾都不要再向深山擴張了。”

……

虺山頂,白沚日複一日的吞納月華,修煉妖力,絲絲縷縷妖力在丹田中匯聚,竟然時日長久的匯聚在了那一顆紅玉珠裏。

紅玉珠早已不是紅色,自他為凡蛇時九載,壽盡而叩關,踏入妖的修行之路後玉珠上的血色就消失不見了。

白沚猜測,或許是紅玉珠的精華融入了自己體內。這顆紅玉珠像極了被一滴血染紅的,而這顆玉珠得那神血浸潤也非凡玉了。

玉珠和他的身體融於一體,從卵生時便存在了體內,幾乎可以說是他身體的部分了。

白沚忽然突發奇想,用這顆玉珠當做自己的妖丹!

妖類凝結妖丹都是妖力突破成為法力後匯聚成的靈丹,像他這種情況的幾乎不曾有。

但以體內的寶物為容器,也未嚐不可,而且玉珠非凡心念合一,或許他更適合這個路子。

世間有千百法門,修行大道沒有定論,也很難分出高下,適合自己的也許會更好。

於是,這顆玉珠就成為了白沚的妖丹。

海量的妖力被煉入妖丹中,由妖力開始向法力轉變。

九根銀針也開始被白沚緩緩煉化,經曆月華洗禮,日漸神異。

九針被他以北鬥九星命名,世人皆知北鬥七星,卻不知北鬥其實有九星。北鬥極數九星失序兩星奪其芒隱其形蓋除名淪輔弼之謂其型本權不複極之數。

九針分別名為:搖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璿、天樞、左輔、右弼。

左輔與右弼二針如同其星,皆為隱針,一旦射出無形無光,防不勝防。

其餘七針則具備疾速、破法、破盾的功用,穿刺力極為強大。

說起用針,那必然要提毒了。

九根針上都沾染了白沚煉化的絕毒,便是妖物都會被一針刺中見血封喉。

兩條蛇蛻也在被白沚繼續用月華洗煉,變得越來越堅硬且細長,如同一輪弦月。

寶物越多,白沚發覺修煉的時間越緊張。祭煉一件寶物都需要幾十上百年才能有所成,而想要繼續增長威力又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持之以恒去打磨、煉化。

所以他的修煉歲月也變得忙碌起來,遠離人間守住寂寞,獨臥山間泉流水岸,靜看人世百態變遷。

在遙遠的東方,一片千裏大湖上,黑色雲層擋住天光,仿若黑夜。一道道雷聲中,傳出令人驚恐的獸類嘶吼聲,天地間風雨如注,湖水上漲即將超過河堤,一隻巨大的青蟒在肆意戲水。